<p> 吃了晚飯??,我和三胖兒,站在胡同中的三岔路口的路燈底下。</p><p> “鼻梁子還沒吃完飯啊,可真夠慢的!”我對三胖兒說。</p><p> “吃完了,我奶奶讓他刷碗呢?!比謨赫f。三胖兒是鼻梁子的表弟。“你拿裝的東西了嗎?”</p><p> 我晃了晃手里的一個罐頭瓶子,“瞧”。</p><p> “我拿了一個袋子,”三胖兒一舉手里的一個尺八長的大袋子說。</p><p> “行啊,三胖兒,你是準備使勁砸窯兒啊”從遠處跑過來的小只利說。</p><p> 我們幾個都樂了。沒一會兒,高鼻梁,螃蟹,雙喜兒都從家里跑了出來。我們約好了,晚飯后到大街的路燈底下去抓油殼郎。</p><p> 油殼郎,金殼郎,屎殼郎都是一種硬殼昆蟲,一到二公分多長,白天逮住金殼郎,系根繩兒,是我們的玩意兒,它飛起來時,那翅膀扇出的嗡嗡聲,讓我們感覺就好像B52轟炸機的聲音,我們能樂此不疲的玩?zhèn)€一下午。而屎殼郎大家就都敬而遠之了。唯獨這油殼郎,卻是不但讓胡同里的孩子著魔,就連好多大人也和我們這幫孩子一樣,天天聚在大街的路燈底下,翹首以盼,兩眼聚精會神的跟雷達似的,掃描著夏夜的夜空。</p><p> 我也說不清是從什么時候起,大家都關(guān)注起了這個油殼郎。開始時,是捉了喂雞吃,老太太們說,雞吃了這油殼郎,一天能長一兩,不知道真假,反正是你扔給雞一只油殼郎,一群雞,不管公,母,會立刻拍著翅膀,都伸長了脖子去搶??赡苁请u們?yōu)橐恢挥蜌だ赡軤幖t了眼的精神頭兒,把人感染了吧、人也就開始了雞的節(jié)奏。嗨,那年月人缺錢,缺油水,雞吃了一天長一兩,人吃了也鐵定的營養(yǎng)杠杠的啊。于是,逮上一、二個鐘頭,弄一瓶子,或者一袋子,煤球爐子上架把三爪鐵鍋,慢慢熱著鍋,把油殼郎用清水沖洗兩遍,揪下硬翅膀,剪了六個爪,放到鍋里,撒上點細鹽,小火慢慢煨至焦黃了,再算計著淋上兩滴比眼淚還少的油,齊活了,往盤子里一盛,一盤焦黃閃著油光光的美味佳肴就呈現(xiàn)在眼前。</p><p> 一到報國寺的大街上,黑黢黢的一片人,足有二、三十人,別擔心交通安全,那年月沒有什么機動車,有、也是單位的,天黑就都下班了。就聽“鐺”的一聲,這就是因為油殼郎趨光的毛病,撞在鐵皮燈罩上的聲兒。于是,無數(shù)雙奮舉的手臂,撲向那個從高空落下的黑點兒,和那群雞還真沒啥區(qū)別,哈哈哈??</p><p> 別擔心這么多人等美食,還能弄幾個呀?說了也怪,別看如今是這東西好像絕了種似的,一個也看不到;當初,這油殼郎只要一擦黑兒,路燈一亮,有的是,說不上黑壓壓吧,你聽那“叮當,叮叮當當”敲打燈罩的聲兒,就知道人人都能撿個夠。</p><p> 一個多小時后,三胖兒的布袋子已經(jīng)有半袋了,我的罐頭瓶子也快滿了,看見胡同口住的白傻子,裝了滿滿的一啤酒瓶子。</p><p> 夏夜的天空幽藍幽藍的,漫天的繁星都瞇瞇滴眨著眼睛,一彎弦月就掛在清泰寺門口的老槐樹梢上,宣武的夜,好寧靜。一群小伙伴,帶著滿滿的收獲,蹦跳著,向胡同里跑去。</p><p><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