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憶母親

強(qiáng)強(qiáng)

<p class="ql-block">  重慶市永川區(qū)因城區(qū)三河匯聚形如篆文“永”字而得名,永川距離重慶143公里,東連江津,璧山,西接榮昌,大足,北界銅梁,南臨四川瀘洲,合江縣,瀘縣,那時永川隸屬于四川省,1983年重慶直轄后永川劃分到重慶管理。</p><p class="ql-block"> 松溉位于永川長江最南端的北岸,與江津朱楊鎮(zhèn)朱楊溪相鄰。松溉古鎮(zhèn)有千多年的歷史,明萬歷二十一年(公元1593年)就設(shè)縣于松溉。松溉因有松子山,溉水環(huán)繞故原名叫松子溉后簡稱松溉。松溉古鎮(zhèn)不僅有非常美麗的自然景觀,還有明清以來的建筑遺存,豐富的人文遺址和獨特的碼頭文化。</p><p class="ql-block"> 永川松溉黃金坡張家場那是我母親的老家,1930年9月19日我的母親鄧世均誕生在黃金坡張家場。母親排行第三頭上有一個大哥和一個二姐,不久外祖母鄧趙氏又添了一個男孩,于是母親家中有了四個兄妹,加上外祖父鄧品山外祖母鄧趙氏六個人。</p><p class="ql-block"> 母親家中一貧如洗地?zé)o一垅瓦屋無一間窮得叮當(dāng)響,我的小幺舅只有五六歲時我的外祖父鄧品山因病撒手人寰過世了。外祖母鄧趙氏一個寡婦孤苦伶仃拖著家中四個兒女討生活,加上外祖父的去世日子更是雪上加霜難上加難了。</p><p class="ql-block"> 大舅鄧萬來在一個藥鋪做學(xué)徒工,二孃早早的就嫁了人家,外祖母靠給人縫補(bǔ)漿洗衣服掙幾個小錢養(yǎng)家度日。年三十到了別人家都在放鞭炮,灶臺上熬煮年夜飯熱熱鬧鬧的過大年。可是我母親一家子顯得特別的很冷清,幾雙眼睛望穿了雙眼期盼著在藥鋪當(dāng)學(xué)徒工,我的大舅鄧萬來能拿回幾個小錢回家過年。</p><p class="ql-block"> 松溉是永川,榮昌,隆昌,內(nèi)江一帶商賈來往重慶物資集散地,松溉有三個碼頭分上中下。上碼頭有重慶,瀘州運進(jìn)的棉花,棉紗,匹頭,藥材等。榮昌運出的夏布,拆扇,中碼頭運進(jìn)的貨物有金堂的葉子煙,內(nèi)江的白糖,樂山的絲綢,江安的竹編等。下碼頭有對岸江津的蔬菜,柑橘,甘蔗,竹木,畜禽等運到松溉。松溉的上中下三個碼頭熱鬧非凡,每天碼頭上下運輸靠人力肩挑馬馱,演繹著人來人往絡(luò)繹不絕熱火朝天的繁忙景觀。</p><p class="ql-block"> 那時年齡不大的母親與她的小兄弟鄧朝祿,常常徘徊在碼頭上拾一些人力夫搬遷貨物時,遺留下來的粉絲條回家糊口生活。</p><p class="ql-block"> 五六月份滿山遍野郁郁蔥蔥,田地間的麥苗兒長出了飽滿的麥穗,初夏的微風(fēng)輕輕的掠過,麥苗兒蕩漾起漣漪給大地增添了別樣的景致。</p><p class="ql-block"> 地里的蠶豆開花后結(jié)果了,到了該收獲蠶豆了的季節(jié),母親與她的小兄弟就會去田間幫一個親戚收摘蠶豆。兩個小人兒手腳麻利累得滿臉黑花黑花的,一番辛勤勞動換得半碗煮熟的蠶豆填飽肚子,還有非常高興的是地里可以拾掇一些少許遺落下來的蠶豆?;丶?。</p><p class="ql-block"> 母親在18歲那年經(jīng)人介紹與我父親認(rèn)識并嫁給了父親,母親后來常常給我們講起她嫁父親時,父親頭上戴了禮帽胸前戴了大紅花。家中還擺了兩桌薄酒席晏請父親幫梢船上一同的梢公,還有鄰里的鄉(xiāng)親來吃飯。講到這里母親這時臉頰上總是堆滿了笑容,這也許這是母親一生中最幸福的時刻。</p><p class="ql-block"> 母親嫁到父親家里也很貧窮鋪蓋都沒一床多的,父親只得把船上的鋪蓋抱回家來,上船睡覺父親就與船上其他的伙計拼一塊兒睡覺。</p><p class="ql-block"> 不過母親那時勤快會紡紗線,一架木制紡紗車,一手捻著白色的棉花線一手不停地?fù)u著轉(zhuǎn)轱,買一斤棉花紡織成紗線就可以多賣得少許的幾文錢,然后嫌的幾文錢又可以多買點棉花紡紗線。母親手巧每天不停的紡紗,就這樣家中才置換成了鋪蓋,蓋著熱熱哄哄暖暖的被子,我的祖父鄒二順甭提有多高興了。</p><p class="ql-block"> 1948年臨解放的前年我的外婆鄧趙氏因病無錢醫(yī)治去世了,葬在永川黃金坡張家場一塊荒坡上,母親這時剛剛生育了我的大姐輝。</p><p class="ql-block"> 1950年我父親幫船路過重慶,這時重慶水泥廠正在招工,父親前去報名應(yīng)聘成功了在水泥廠港務(wù)科當(dāng)舵工。1951年母親生下了我的兄臺明哥,后來父母親他們把家搬遷至江津的珞璜鎮(zhèn)。1953年8月我在珞璜鎮(zhèn)出生,三年多后母親又生下了我的妹妹芳。</p><p class="ql-block"> 1958年底我們?nèi)译S父親舉家搬遷到黃桷渡河嘴街居住,記憶中最先在河嘴街有一處堡坎下面,住在一間有兩居室的吊腳樓房里。在吊腳樓母親生下了我的幺妹惠,幺妹小我接近六歲,當(dāng)年小幺妹初到了人世間那清脆的第一聲嘀哭,許多年后還很清楚的在我的耳邊回響。不久我們這才又搬入住河嘴街三八院子,我們家有五兄妹和父母加上我祖父共八人一個大家庭,從此我們一家在黃桷渡生活了八年。</p><p class="ql-block"> 一晃眼歲月匆匆那些年過去了,我們做兒女們的都長大成人并都成家立業(yè)了,父母親他們都成了白發(fā)蒼蒼的老人,歲月在父母的臉頰上留下了久經(jīng)歲月的痕跡。</p> <p class="ql-block">1987年母親拍攝于重慶水泥廠幼兒園。</p> <p class="ql-block">  算下來母親還是一個比較有福氣的人,說來好笑的母親一生做不來飯菜,家里包括了人來客往長期都是父親操持。父親長年工作在船上,俗話說船老板都會做飯。父親會做一手好飯,他切大頭菜的刀功一流的絲細(xì)得象機(jī)器出來的一樣。我們做兒女的回家總是能會吃到父親做出可口的飯菜。母親被能干的父親慣著了,晚年的父親有時會說出責(zé)怪母親什么都不會做的話來,我們就常常的說這是父親自己能干把母親慣著的。</p><p class="ql-block"> 母親一生基本上沒有生過什么病,八十三歲時開始進(jìn)醫(yī)院打吊針而且是第一次輸液。母親也很特別她躺不來床只坐在病床上輸液,嘴里還一面說老火象害大病一樣。</p><p class="ql-block"> 父親88歲那年走了,不久母親的性情大變象換了個人一樣,她的腦子不受控制了患上了阿尓茨海默癡呆癥。她常常罵人逮著誰就罵誰,哪怕剛剛還在經(jīng)佑她的人不一會兒她就不認(rèn)人了,還好她不從罵外人否則會給我們后人添麻煩的。</p> <p class="ql-block">2004年母親與小妹的留影。</p> <p class="ql-block">  2016年7月我們帶母親到我們承包的山上度夏,我們住的院子有400平米很寬敞。母親見到了很稀奇她說有這么多的房間,要是擱到城里要住好多家人。</p><p class="ql-block"> 由于山上空氣好吃的蔬菜新鮮又是我們自己種的,菜園里的絲瓜長勢很好每天都有一根新鮮的絲瓜供母親吃,母親說絲瓜甜甜的比城里的好吃多了。</p><p class="ql-block"> 剛到山上時母親走路都吃力要拄拐杖,沒有多久她就可以丟掉了拐杖走路了,并且在院子里的梯坎可以直接上下了。我們每天堅持定時給她測血壓做紅外線理療,不久母親的身體健康得到了很大的改變。</p><p class="ql-block"> 我們?yōu)榱四赣H能夠很好的鍛煉身體,就帶著母親在院子里圍繞著院子走路,我們給母親計劃定制了每天要走五圈路。</p><p class="ql-block"> 上午陽光灑滿了我們的院子,山上空氣非常清新,溫度至少要比城里的溫度低好幾度。在外子的帶領(lǐng)下我們開始圍繞著院子慢跑,外子喊著口哨一二一,我跟著外子的后面母親拄拐杖跟在我們的后面慢走,走累了她就坐在院子里的石缸上息息氣。</p><p class="ql-block"> 那些日子是我們歡樂的時光,院子里不斷的傳出我們歡快的笑聲。后來母親開始給我們討價還價,每天五圈路她要求只能走三圈。我們當(dāng)然不同意,但沒有持續(xù)多久也就只得依了她。</p><p class="ql-block"> 最好笑的是外子時??偸菚憾核龁査骸肮伯a(chǎn)黨好不好?”</p><p class="ql-block"> “共產(chǎn)黨好?!?lt;/p><p class="ql-block"> “德強(qiáng)好不好?”</p><p class="ql-block"> “德強(qiáng)好?!?lt;/p><p class="ql-block"> 外子用手機(jī)錄音下來,時常放出來逗得我們哈哈大聲笑,那些與母親在一起的日子非常開心快樂。</p> <p class="ql-block">  我們帶母親到鄉(xiāng)村的公路上走走,那時公路修了還未硬化。公路兩旁的地里栽種的王米桿子上已背上了玉米的娃娃,長長的玉米須象是玉米娃娃頭頂上披著的頭發(fā)。</p><p class="ql-block"> 涼爽的風(fēng)兒輕輕的拂面,讓人感到愜意極了。此時快到莊稼收獲的季節(jié),田間里的谷穗也沉甸甸的黃了,四處都彌漫著農(nóng)作物成熟后醇香的味兒。</p> <p class="ql-block">  母親走在鄉(xiāng)間的公路上,稀奇的張望著滿山遍野栽種的農(nóng)作物,玉米,麥子,胡豆,碗豆,田園里黃燦燦的稻谷??吹贸瞿赣H的心情很好,開心的笑容從她的臉頰上溢出來。</p><p class="ql-block"> 外子用手中的照相機(jī)給母親拍了很多照片,母親象一個天才的演員舉手投足都很有范兒,她的微笑她的一招一式不需要去刻意的擺POS。</p><p class="ql-block"> 兒子的同學(xué)來到了家里,翻看到家里的相冊都說婆婆象個演員會照相。</p><p class="ql-block"> 是的母親拍照時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那種出自于內(nèi)心深處的真實感受。在她的舉手投足之間沒有任何掩飾,表達(dá)出來了她質(zhì)樸的性格和心地善良。</p> <p class="ql-block">  母親在山上住了兩個月,我們每天都記錄了她血壓的變化。在這些日子里她的血壓也恢復(fù)了正常,身體健康也得到了許大的轉(zhuǎn)變。我們隔幾天就給母親稱一下體重,在山上的日子母親的體重也增重了一些。</p><p class="ql-block"> 最搞笑的是我們在量體重有時稱了一遍,為了達(dá)到稱的準(zhǔn)確都會把身上的外衣脫了后稱。每次母親也會學(xué)著我們一樣把衣服脫了又稱一次,逗得我們好一陣子的哈哈大笑。</p> <p class="ql-block">  可是兩個月之后母親卻每天開始吵鬧不休要想回家了,此刻正值盛夏三伏天的三伏還未來臨。山城的一片熱情似火處處都讓人望而生畏,可母親卻固執(zhí)的堅持要下山回家。</p><p class="ql-block"> 外子說這是老年人的戀窩情節(jié),老年人的身邊應(yīng)該有不少的老人熟人在一塊嘮嗑交流才好。也許這才是老年人的最佳生活方式,無奈的我們只得帶她下山回到家里。</p> <p class="ql-block">  母親年紀(jì)越大她的脾氣也大了,她常常一開始與我們說話還平靜溫和的,可是不一會就吵鬧不休了,那聲音變得高八度鏗鏘有力。</p><p class="ql-block"> 有段時間她吵著要去住院,可作進(jìn)了醫(yī)院不上三天她就鬧心的又要吵著回家,醫(yī)院的醫(yī)生護(hù)士都習(xí)慣了,每當(dāng)我們來到了醫(yī)院他們都會理解總是照顧并提供方便給我們。</p><p class="ql-block"> 特別是醫(yī)院里科室的那個當(dāng)過軍醫(yī)的主任,他告訴我們這種病人吵鬧不休很正常。吵鬧可以激發(fā)病人大腦的腦細(xì)胞再生,如果有一天病人不吵不鬧了就完了這時得趕快送到醫(yī)院。</p> <p class="ql-block">2017年6月我與母親在一起的留影。</p> <p class="ql-block">  母親是2019年12月20日的晚上八點半離開的,下午兩點多鐘我端了點熬的排骨湯去把母親扶著用吸管吸食,杯中還剩下一點時我鼓勵母親吸完,告訴她不吃東西會餓死的。</p><p class="ql-block"> 母親說她很老火,我萬沒有想到這是母親在人世間最后的遺言。我們都習(xí)慣了母親平時就老愛哼哼,什么老火得很呀,昨晚又死了好幾次了等等。</p><p class="ql-block"> 有次我問母親:“你哼哼是不是病得老火了?!?lt;/p><p class="ql-block"> 母親回答:“哼習(xí)慣了,哼著舒服。”</p><p class="ql-block"> 這次萬沒有想到母親真的是不舒服了。</p> <p class="ql-block">  記得母親走之前半月,一次我喂她吃湯圓用筷子把湯圓夾成兩半,喂母親時習(xí)慣地出口喚了聲:“妹兒,來。”</p><p class="ql-block"> 母親就象小娃一樣奶聲奶氣的應(yīng)了聲:“唉”,我們圍在一旁的人一下子都欣慰的笑了。</p><p class="ql-block"> 從此每次我們都喜歡叫母親:“妹兒”,母親是我們的“老妹兒娘”。</p><p class="ql-block"> 有時我們會有意的問母親:“妹兒是誰呀?”</p><p class="ql-block"> 母親都會輕輕的回答:“是我”。</p><p class="ql-block">我們還經(jīng)常問母親:“你的爸爸叫什么名字?”</p><p class="ql-block"> 母親回答道:“鄧品山”。</p><p class="ql-block"> 我們當(dāng)時還怕母親沒有說對,因為我們有一個表侄母親的兄弟,就是我小幺舅的孫子叫鄧炳生。</p><p class="ql-block"> 母親離開后我們問表妹群芝,她告訴我們鄧品山是她的爺爺我們的外公。我很汗顏了,只知外公外婆在解放前就過世了,但一慣還是咬文嚼字的我卻從來都沒有逞家中老人還健在時,過問過問我們家里祖宗八代的根基是什么樣的。</p> <p class="ql-block">  那天晚上八點過侄兒上樓來告訴我婆婆情況異常,當(dāng)時我的血壓一下子沖上了腦頂知道這下完了。我立馬沖下樓來到母親面前摸她的臉頰剛開始變冷了,但全身上下腦殼都還是熱的,估計也是剛剛幾分鐘的時間。我立即給母親做心臟復(fù)蘇,就象當(dāng)年父親醫(yī)生都放棄了搶救一樣我都沒有停止放棄。</p><p class="ql-block"> 一下兩下我不想輕易的放棄,我想把母親從死亡的邊緣上拉回來,一會兒又翻開母親的眼睛查看瞳孔放大了沒有。后來直到母親的身體慢慢的變冷,一下子我知道再也沒有希望了,我們的妹兒娘媽媽去了另一個世界。</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還過十來天就跨年到2020年的新年,我們還滿意味著母親可以躲得過今年的這個冬天,沒有想到這一次她就突然悄無聲息的離開了我們。母親過世時九十歲高齡比父親多活了兩歲,可我們做兒女的仍有諸多的不舍得。</p><p class="ql-block"> 由于疫情爆發(fā)母親走后一年零三個月零七天,我們從達(dá)州請來了一位風(fēng)水師安葬了母親,把母親與我們的父親安葬在公墓一起。</p><p class="ql-block"> 我抱著母親的骨灰盒最后一次與母親緊緊的擁抱,只是沒有想到今天母親住在骨灰盒里的。我一遍遍的撫摸著骨灰盒里的母親淚水象泉水相涌,我知道今生這是最后一次在與母親告別,幾分鐘后母親就走進(jìn)了她的世界里,這輩子我們陰陽相隔與母親從此再不相見了。</p><p class="ql-block"> 如今母親離開了我們的身邊,到父親的身邊陪伴父親去了,祝愿我們的父母親他們在天堂一切安好。祝他們的生活幸福安康。天堂里不會再有病痛的折磨了。</p><p class="ql-block"> 2021年3月20日寫于山城南岸</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