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我家老屋平面示意圖</b></h3> <h3> 父親愛種樹,遠近聞名。從扇子拐往南,住在河邊上的一長溜人家,數(shù)我家的樹木多、品種全。我們家其貌不揚的茅草屋被眾多樹木環(huán)繞、圍護與裝飾,綠蔭掩映的景色,也愉悅了堤面上路人的眼睛。</h3><h3></h3><h3> 屋后周春伯伯家禾場上栽著兩顆柏樹,禾場邊栽著一排旱杉,買樹苗花不少錢。父親無錢植富貴樹,栽的都是些普通的品種:屋后的菜園子里,離屋后墻兩米遠有一排香椿樹警衛(wèi)似地站立;再往北約兩米,是一排四棵夏至桃樹,屋東側(cè)另有3棵夏至桃樹,一棵柿餅桃樹;東北面靠河那茂密的刺蓬里,有幾顆槐樹鶴立雞群;刺蓬與河面之間的斜坡上,肥沃的淤泥滋潤著幾十顆垂楊;靠東面廂房和豬屋、廁所之間,還插空種了一排臭椿。西面靠堤的刺蓬里,有一株冠蓋如云的谷皮葉樹,樹桿比我的腰還粗:灶屋西南側(cè)的糞凼邊,一株苦楝樹長得粗壯、筆直。若坐在堂屋從大門往南面望去,在禾場邊緣靠菜園籬笆處,有一株較高的桑樹;菜園的南面,約有二三十顆苦楝樹,七八棵金錢柳。在菜園東側(cè)靠廂房屋基處,還有一顆毛桃子樹(燒包桃),奉獻著她的艷姿和果實。 </h3> <h3> 這些樹,每一顆都是父親親手栽下的,其用途也早有安排:那些桃樹不用說是為家人解饞的,夏至前后吃夏至桃,到農(nóng)歷七月半又有毛桃子吃;香椿樹雖然長得慢,但修長結(jié)實,準備造房子時代替杉木做檁子;苦楝樹做家具,因為木質(zhì)好、不長蟲。其中屋西邊糞凼邊那棵粗壯筆直,父親曾跟堤上路過的石滿爹說過,是等我長大后做婚床的,可見父親所慮深遠;楊樹插枝條就活,長得飛快,主要做柴燒,載在河邊,也有些防浪固岸的作用;不多的幾株桑樹,主桿用于出扁擔,樹杈則用于做勾子(曾讓我送勾子給縣城的遠房表哥湯逢清的爺爺);而谷皮葉樹脆,不能作材用,主要是用樹上茂密的闊葉煮豬潲。后來父親想做新屋,要挑屋基,發(fā)現(xiàn)光有扁擔和勾子不夠,還得有箢箕,買要花錢,于是到別人家討來一兜水竹,栽在茅廁屋后。一年后就長出一些手指粗、丈把高的竹子來,父親用它編了許多箢箕,把屋基挑得又高又大。</h3><h3></h3><h3> 事實上,搞家庭綠化的作用遠遠超出父親的設(shè)計。桃樹開花時的美景人見人愛,碩果掛滿枝頭的喜悅不只是我們家的,左右鄰居都來品嘗,起到了聯(lián)絡(luò)感情的作用。鐵匠李春伏每年都花1.5元錢稱30斤桃子回去吃,那桃子都是自己上樹打最好的,記得有次打下來的最大一個竟有七兩多重,熟得皮都炸開了。香椿芽剛長出來的時候,他還會跑來摘一些回去煎雞蛋,這個父親是不收錢的。據(jù)說那菜美味,但父親不喜歡,我們也就無緣品嘗。養(yǎng)蠶的人在我們還沒起床的時候,會跑來偷偷捋桑樹葉,本來,捋掉一些情有可原,但那人做得絕,將葉子都捋光了,氣得父親起床后忍不住罵幾句。初夏,樹上結(jié)出的桑椹也實在誘人,我和雪安喜歡爬上樹,坐在樹杈上,把嘴巴吃得像亂抹口紅的女人。有一年,土特產(chǎn)收購店曾大量收購苦楝子,據(jù)說公社辦酒廠開發(fā)新產(chǎn)品:用苦楝子釀酒。我們也從樹上打下來幾十斤,但因行動遲緩,交過去時收購行動已經(jīng)結(jié)束了。3月后商店有苦楝酒賣,據(jù)喝過的人說,苦澀得難于下口,銷不出去,酒廠也就停辦了。</h3> <h3> “老鼠藥啊,湖南湖北都賣一角呀,老鼠子呷了就跑不脫??!”經(jīng)常有瞎子在堤上叫賣。我們對藥無興趣,家里的竹子可以做釣竿,卻喜歡去瞎子手里買那3分5厘錢一口的魚鉤,放學早的時候,撈一把蜘蛛網(wǎng)搓成小球,到水渠里甩游叼子(此魚兩寸半長,身材苗條,喜歡在水面游動覓食,見有食物落水,必飛速沖上去叼住,故名);星期天則用酒米打窩子,用蚯蚓釣鯽魚,為家人添口福,自己也從釣魚中獲得許多樂趣,不過鯽魚難釣到。春天時候,母親曾挖筍子用水燙后放辣椒炒食,家人都喜歡。我曾經(jīng)得過一次紅眼病,煮竹葉水喝治好的,免了去找赤腳醫(yī)生的麻煩,也省錢。</h3><h3></h3><h3> 在父親最困難的時候,樹木回報了他的厚愛。家里斷飲時,見父親多次將木柴運去賣,換些米回家。糞凼邊那棵擬給我做婚床的苦楝,無奈之下,父親也賣錢換了糧食。因為欠生產(chǎn)隊里的錢,1975年初,心很紅的堂兄吳長安當上了隊長,決定將滿叔家的清欠作為工作的突破口,派地主子弟胡冬雙、胡又雙和剛招郎來隊的孫雪山三人到我家“兌現(xiàn)”,家徒四壁,樹木于是挺身而出,替父親犧牲。他們砍去了刺蓬里那棵碩大的谷皮葉樹和幾棵苦楝樹,由胡兆甲和劉德貴兩個木匠做了一條長而寬的木橋,架在隊屋護溝的兩岸。但谷皮葉樹木質(zhì)太脆,公家的東西也沒人愛惜,半年之后就斷了。</h3> <h3> 我們家從來不缺柴燒,每年總要請朱桂華帶那把大開山子劈七八個樹兜,用于冬天烤火。</h3><h3></h3><h3> 樹太多,負作用也是明顯的:屋前屋后的地怎么也不長菜,我們沒菜吃,怪母親不能干,其實,與樹遮掉了陽光、雨露以及傳播蟲子有很大的關(guān)系。小水竹三年之后遍地都是,筍和鞭將茅廁和豬樓屋地面拱得亂七八糟,墻上出現(xiàn)許多裂逢,后來發(fā)展到了東廂房內(nèi)都長筍。怕拱倒本來就破舊不堪的房子,父親只得狠心將竹子全部挖掉。最令父親傷心的,是割資本主義尾巴時,隊里組織人將我家的夏至桃樹砍掉4棵,理由冠冕堂皇:全大隊只有你們家去湖北賣過桃子,不是“尾巴”是什么?兔死狐悲,剩下的3棵夏至桃樹后來也不結(jié)桃子,父親為了保菜地,只得將其挖掉做柴燒。 </h3><h3></h3><h3> 我最初的一點植物學知識,就是父親傳授的:樹要在它冬眠無知覺時栽種,否則種不活;桃樹冬天要在主桿和分枝上砍許多刀流出油脂來,次年結(jié)的桃子才大而多,我們兄弟爭相去砍。刀口那黃軟的桃油,據(jù)說能烹食,我們試過,膩得難于下口。冬天父親請李三跛子(李潤生)來嫁接桃樹的時候讓兒子觀摩,見李三爹將毛桃樹在根部鋸斷,用刀在根部正中劈開一條逢,將事先削好了的兩根夏至桃枝條插入,然后用薄膜包扎。李三爹吃飯時交待:如果到春天,兩根插枝都活了,就拔掉一根。以前的嫁接都順利,但菜園東側(cè)靠廂房屋基那顆毛桃樹,卻不行,次年冬天我依葫蘆畫瓢,同樣不活。父親說那就讓它長大,燒包節(jié)有桃子吃也好。那樹也爭氣,兩年后結(jié)很多桃子。那個季節(jié)桃子不多,在田里干活時,余梅秀建議大家到我家吃桃子,父親從來不小氣,于是樹上一掃而空。 </h3><h3> 我家唯一的一棵柿餅桃樹,在我讀初中時結(jié)出了果實,吃起來肉緊,不夠甜,但因形狀如柿餅,惹人喜愛,曾帶去學校炫耀。陳愛民出兩分錢買走一個,結(jié)果幾十個桃子被林XX和何XX兩個初中學兄全部偷完了。</h3><h3> 父親愛種樹傳染給了我。6歲多時,娭毑帶我去了南岳廟(華容操軍公社所在地)北面的冬表姐家,屋后有許多桐子樹,我將那能榨桐油的圓圓的果實帶回家種下。后來,廂房屋后真的長出了一棵油桐樹來,幾年后結(jié)出了果實。我在屋后靠墻一米處還栽過一棵柚子樹,在棕櫚樹的東南,靠屋檐,長到一尺高后凍死了,于是從根部砍除,次年未發(fā)芽,已死無疑。到第三年,它居然又從地上冒出來并茁壯成長,就在那年我考取了軍校。到大學畢業(yè)后樹就掛果了,柚子大且甜,一年收獲幾十個,可惜1999年雪安搬家到堤內(nèi)住,挖掉了。倘若不是跳出了農(nóng)村,我肯定會續(xù)寫父親那部《家庭綠化史》的。</h3><h3></h3><h3> 父親愛樹,他植下的那些樹木,豐富了家人和鄉(xiāng)鄰的生活,也讓他獲得了回報。從父親植樹的過程中,也可透視出他的勤勞品格,并能折射出文革期間政治的極度丑惡和農(nóng)民生活的極端窮困。</h3><h3></h3><h3> </h3><h3> 2003.5.5.廣州油庫 </h3> <h3>【作者簡介】吳春安,筆名尚平子、尚笑、吳戈,1963年生于湖南省益陽市南縣,軍校本科畢業(yè),工學士,軍油工程師。系原廣州軍區(qū)聯(lián)勤部油料系統(tǒng)上校軍官,二等功臣,廣州軍區(qū)知識競賽冠軍,廣州軍區(qū)后勤部1996年度手槍射擊第一名,廣東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中國音樂著作權(quán)協(xié)會會員,廣州市音樂家協(xié)會會員。2001年退役從事證券投資分析,業(yè)余堅持文學創(chuàng)作與學術(shù)研究,人生成果橫跨軍油管理、軍事訓練、新聞采寫、文學創(chuàng)作、譜牒研究與編纂、歌曲創(chuàng)作、書報刊編輯、股市評論、儒學研究、旅行和命名,著述900萬字,是典型的復合型人才,另類博士。聯(lián)系作者:微信shangxiao63,qq37585822。</h3><h3></h3><h3>【吳春安原創(chuàng)抒情歌曲】中華演出網(wǎng)網(wǎng)址:</h3><h3>http://m.show160.com/user/7336940/music?from=groupmessage</h3> <h3>【歡迎讀者久按二維碼免費訂閱“第一雜家”(dyzj)公眾號】/</h3><h3></h3><h3></h3><h3></h3><h3> —讀后感覺好,請轉(zhuǎn)發(fā)到自己的微信圈或群— </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