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謹以此文獻給生我養(yǎng)我的牧羊海</h3><h3> 吳志忠</h3> 一 ?牧羊海,生我養(yǎng)我的地方 <h3> 世界的陸地上但凡水多的地方,便是美麗富饒之地。河套平原,因為得到黃河水的澆灌而富足。我的家鄉(xiāng)牧羊海牧場在河套平原北端,因為還有牧羊海便成了美麗富饒的塞北明珠。牧羊海是黃河水淤澄而成的天然湖泊濕地。北近陰山,南臨總排干,現(xiàn)在南北8公里,東西4.5公里,大約36平方公里。</h3><h3> 孫家三哥說,一九六零年,他騎馬看海子,那時的牧羊海西到紅旗村前面的牛眼海子</h3><h3>,東到史在紅,北到大王鎖、寶格圖一帶,南到烏加河。圍繞牧羊海走一圈是90里。面積應該超過100平方公里。六連、二連、四連、八連以及原來一連南北的地方,都在海子的范圍之內,到處都是水,到處都長滿了蘆葦。</h3><h3> 1959年,這里成立了烏拉特中后旗水產局和草籽繁殖場。水產局負責管理海子,繁殖場種植苜蓿。后來國家引進了澳大利亞的細毛種羊,在這里飼養(yǎng),1965年這里成了東方紅種羊場。1969年到1975年這里是內蒙古生產建設兵團二師16團。兵團撤銷后,這里是巴盟農管局牧羊海牧場。2013年,又重歸烏拉特中旗管轄。</h3><h3> 我的父親是水產局初創(chuàng)時期的職工,1959年,從烏加河公社敖勒蓋圖選派到水產局,因為吃苦耐勞而被留了下來,1960年,劉存發(fā)叔趕著馬車把我母親和哥哥姐姐們搬到了這里,1961年初冬我在這里出生。我的童年、少年、青年時期,全部在牧羊海度過。</h3><h3> 這里有一望無際,碧浪起伏的葦田;這里曾經是魚、蝦、鱉、貝的樂園;這里也曾經是成千上萬的鳥兒棲息繁衍、歌舞喧囂的舞臺;這里有翻滾的麥浪的,遍地的葵花,茂盛的玉米;還有數(shù)不清的羊群。</h3><h3> 我喝著這里的水、吃著這里的魚長大;我在這兒的沙丘里、泥地上、水渠中玩大;我在和這里人們的交往中學會了做事做人;我在這里讀書,在這里參加工作;我在這里結婚生子。直到1992年我才戀戀不舍地離開。這里是我生命起步的地方,也是我學習、工作起步的地方,還是塑造我思想人格的地方。所以,牧羊海是我魂牽夢繞、愛得刻骨銘心的地方。</h3><h3> 在牧羊海的那30多年,正是新中國歷史上艱難動蕩的歲月,但是牧羊海給我留下的全是美好的記憶,特別是六、七十年代,在我兒時的心目中,那里就是我的天堂。</h3><h3> </h3> 二 ? ? 關于魚的故事 <h3> 說到海子,人們首先想到的一定是魚。60年代,牧羊海里魚很多。只要有水的地方就有魚,不但水深處有魚,水淺處也有魚;大渠里有魚,小渠里也有魚;稻田里有魚,麥田里澆水的時候也會有魚。在南魚場還專門有人負責扎包打魚,一年四季哪天想吃魚都不成問題。三四斤、五六斤的大魚只有一毛多少錢一斤,不如筷子長的魚一斤只有幾分錢。冬天也冬捕,一群河北來的職工,鑿開冰窟窿,用長竹竿把魚網撒下去,轉一個大圈兒,再從冰窟窿里把漁網拉上來,大魚就被捕上來了。那時,冬捕捕到的魚太多了,會在冰面上堆起房子那么高的大堆。</h3><h3> 那時供應的糧食不夠吃,但我們有魚吃,就是全國都挨餓的六零年,牧羊海人都沒挨餓。來了客人,便買大魚招待。因此,牧羊海人很會吃魚。我媽媽燉的魚,總是特別香。媽媽常在晚上睡覺前就把魚燉到大鍋里,當魚快燉熟的時候,便停止填火,讓灶膛中蘆葦火慢慢的熄滅。第二天早晨,全家吃魚時,魚湯一點都沒有了,魚都是正整整的,魚的骨頭都酥了,吃起來根本不用吐刺,鹽和調料的味道全部進入魚里,連魚骨頭都是香的。</h3><h3> 牧羊海還有吃魚的奇人。有人說,小禿牛吃魚的時候,無論魚燉的時間長短,無論魚刺是軟是硬,只要是短于筷子的小魚,一概是魚頭先進嘴,只管往里送,不吐一根刺。</h3><h3> 70年代,牧羊海的魚還是很多的。我大哥在一連南邊的大渠里,一次可以抓到幾十條一尺多長的大嘴黑鲇魚。在一連北邊的渠里和渠外的水里扎上魚包,一次可以撈起十幾斤到幾十斤的魚。冬天鑿開一連北邊大渠里的冰,渠底低洼處被凍死的魚有半尺厚一層,用手推車把魚拉回家,放到涼房里,地下堆得滿滿的,用來喂豬可以喂一兩個月,豬吃的真香?。?lt;/h3><h3> 1970年春天,我們家搬到一連的時候,我才九歲,看到知青們在渠里釣魚,我和何靈斌、穆薩等也學著釣魚。魚竿就是從大掃帚上取下來竹條,家里縫衣服的白線做魚線,雞毛和軟木塞做魚漂,把大頭針彎成魚鉤,和一點家里的白面加上點棉花作魚食。一個多小時便可以釣到半盆魚。</h3><h3> 后來我們發(fā)現(xiàn)有知青在渠里用手摸魚,我們也下去摸。在渠底或渠背的小坑里,常常藏著小魚,當摸到小坑時用手猛地捂住小坑,就會抓到魚。當然,抓住的一般都是一兩寸長的小魚。</h3><h3> 牧羊海還有叉魚的高手。每年五六月間,成群結隊的大魚會游到淺水處擺子。孫家三哥會拿著魚叉在夜里去淺水處蒲葦叢中叉魚,一晚上可以叉到好幾十斤,都是三四斤或五六斤重的大魚。</h3><h3> 兵團時期,八連有一位姓王的老兵會用步槍打魚。站在岸上看到魚游動的水紋,便可以判斷魚的大小,他只打大魚,彈不虛發(fā)。被打中的魚,很快就會白肚皮朝上漂在水面,他下水游過去把魚撈上來。</h3><h3> 每到往海子里灌水的時候,在各個水閘的下游會有成群的麥穗、泥鰍等小魚,密密麻麻的,順著水泥的閘壁欲逆流而上,人們拿著撈兜沿著閘壁往上撈,一會兒便撈得滿盆滿桶。</h3><h3> 1979年,我剛教書的時候,學校是在牧羊海四連2825留部隊留下的舊營房。我和魯志明、劉樹林合伙吃飯。放學后劉樹林和面,我和魯志明去閘上用撈兜撈魚,劉樹林和面的功夫,我們就撈回了半臉盆小麥穗。這種小魚是不用刮鱗和開膛的。于是,魯志明燒火剝蔥,我洗魚燉魚,劉樹林貼鍋貼,一頓美味一會兒便成了。</h3><h3> 往海子里灌水時,如果水特別大,會把海子里的大魚調上來,它們想逆流而上跳過水閘。這樣,常有五六斤、七八斤重的大魚蹦到岸上來,于是,常常有幸運的人會撿到五六條或者七八條大魚。</h3><h3> 如果下了大雪,冰面和冰面的裂縫全部被大雪覆蓋,冰面下的大魚就會因為缺氧而死亡。這時場里的人們就會掃開冰面的雪,隔著二三十厘米厚的冰尋找冰下的大魚。找到后在旁邊鑿開冰窟窿把魚掏出來。干這種事,還是河北人最拿手。我父親是陜北出生的旱鴨子,只會種地、喂牲口。有一年大雪之后,他帶著我到大沙頭的明海子,也想掏幾條大魚。可是,一方面是我們去的遲了,冰面上到處是別人掏魚留下的雪堆和冰窟窿;另一方面,是我們沒有可手的工具。結果只能是看別人掏魚。</h3><h3> 60年代,牧羊海里的魚最多的是鯽魚(本地人稱板瓜子)、鯉魚(本地人稱紅拐子)和草魚,鰱魚是到了70年代之后才漸漸多了起來,應當屬于引進的品種。</h3><h3> 早年,牧羊海里不但有魚,還有鱉、蝦、貝之類。牧羊海的東部那片水面叫王八海子,我一直以為是因為那里有鱉而得名吧。我請教了兩位老哥哥,他們都說不是因為有王八,而是因為海子中間島的形狀像王八??尚r候我還真看見有大人提著王八從海子里歸來,我們跑過去看,但不敢靠近,因為聽大人說王八咬住人無論如何都是不會松口的。</h3><h3> 牧羊海里蝦很多,也很容易撈到,但因為蝦又小又沒肉,人們不喜歡。70年代,在一連到西邊的洼地里,水干的時時候,我曾見過許多的貝殼,有拳頭大小。</h3><h3> 進入80年代后,牧羊海的魚類日漸減少:鲇魚沒有了,渠里的小魚、小蝦很少了,鱉也絕跡了。應該是由于水量的減少,土地鹽堿化,水質變差的緣故吧。到80年代后期,即使每年往海子里投放大量的魚苗,每天也只能撈到幾十魚。牧羊海人吃魚都成了一種奢望。</h3><h3> 令人欣喜的是,近幾年牧羊海里魚的數(shù)量大幅增加。2018年2月冬捕時我回去了,場面很是壯觀,觀看的人大約有四五千,一網上來捕到的大魚就有兩萬多斤,鯉魚和草魚被人們瘋搶,我選了兩條白鰱,十七斤。</h3> 三 ? 蘆葦、蒲葉、鳥交響曲 <h3> 牧羊海現(xiàn)在海子面積有43000多畝,大部分地方長滿了天然的蘆葦,我們稱作葦田。葦田面積最大的時候,應該有十萬畝左右,真是一眼望不到邊。葦田在一年中不同時間呈現(xiàn)出不同的景色。五、六月份,嫩綠的蘆葦,綠油油的翠色欲滴,生機盎然;七、八月份,蘆葦長出紫色的蘆花,陽光下小風吹過,一望無際的葦田形成層層淺紫色波浪,恍若仙境;九、十月份,蘆花上長滿絨絨的白毛,葦田變成了白茫茫的一片,充滿神秘感;十一月入冬之后,蘆花上的白毛被風吹落到了地上,葦桿葦葉蘆花全部變成了暗黃色,整個葦田也就成了暗黃色的世界。</h3><h3> 秋天,蘆葦長到一米左右時,可以割了喂牲畜,經常用來支援牧區(qū)抗旱。冬天,蘆葦長到了兩三米高,走進密密的蘆葦林,如果沒有路,要往前走那是很困難的。即使有路也很容易迷失方向。因為你的四周全是兩三米高的蘆葦,十米之外,即使有人有車,你都看不見,你很難搞清楚自己的位置。</h3><h3> 每到冬天海子全部被凍住的時候,牧羊海人便忙著收割蘆葦。人們用冰鏟把蘆葦鏟成一行一行,捆成捆,然后用冰拖把蘆葦運到海子邊上。冰鏟,是專門的冰上收割蘆葦?shù)墓ぞ撸P刀差不多一米寬,一般在順著冰面推出去二三十米后把蘆葦放倒,比用鐮刀割輕松得多,而且效率要高幾十倍。冰拖的原理和孩子們玩兒的冰車是一樣的,當然,冰拖比冰車要大得多,一般長度是兩米左右,寬將近一米。一次可以裝上千斤的蘆葦。一般是前邊有人拉,后邊有人推,人們需要穿上馬掌一樣鐵制的冰扎來防滑。70年代改用馬車拉蘆葦,馬掌是特制防滑的。</h3><h3> 在葦場,要用特制的工具把蘆葦加工成大捆。每捆直徑50厘米左右,長一米五左右,重達六七十斤,把它們垛成寬三四米,高三四米,長幾十上百米的大垛。走到近處看,葦垛像一道又一道的長城,人顯得那么渺小,無論誰看了都會感到震撼。</h3><h3> 那時,蘆葦?shù)闹饕锰幨窃旒垺?0年代用馬車,70年代用拖拉機送到火車站,再由火車拉到營口等造紙廠。拉蘆葦?shù)能囈彩且坏榔婢?。由于加工好的葦捆體積大而重量不很大,所以,每輛車都會裝到兩三層樓高,而且最底層三米左右見方,每加一層都會更寬一些,到頂層寬度可達五六米。形狀很像上海世博會的中國館。車走在公路上,那就是龐然大物。會把整條路都霸占了,如果迎面來個車,會車是很困難的。這樣的十幾輛車組成車隊,那是很壯觀的。</h3><h3> 在牧羊海牧場的歷史上,絕大部分時間蘆葦是經濟支柱。最好的年份,產量可以達到12000噸 ,價值五六百萬元。因為有蘆葦?shù)氖杖?,牧羊海牧場曾是巴盟農管局的先進場。</h3><h3> 蘆葦并非只能造紙,60年代還用它編席子。我記得小時候媽媽很長時間都在邊席子。編席需要又粗又長的葦子,去皮,破成兩片,再灑上水用碾子壓平壓軟,才可以編席。編席有專門的工具,編成的席子都方方正正,還有精致的花紋。最后卷成卷,一車一車運往外地。那時,牧羊海家家戶戶炕上都鋪著漂亮的葦席,而周邊農村人家的炕上卻沒有任何可鋪的東西的。</h3><h3> 蘆葦還有一個重要的用途,那就是燒火做飯。牧羊海人會把海邊較次的蘆葦拉回家作柴火,于是,在每戶人家門前,都會整整齊齊垛著一垛長寬三四米、高一米多兩米的一垛蘆葦,牧羊海人叫柴火垛。蘆葦很容易著,而且火很旺,是我見過的最好用的柴火。</h3><h3> 蘆葦還可以打成簾子,用于蓋房時的房頂,或者用來苫磚場的土坯,防止雨水淋壞土坯。所以在八、九十年代,很多人家都打簾子。</h3><h3> 海子里與蘆葦結伴而生的是蒲葉,總量不到蘆葦?shù)娜种?。因為蒲葉柔軟,韌性不錯,所以60年代主要用來擰蒲繩。一種是人手工擰的蒲繩,五、六尺長,用來捆葦捆。我五六歲的時候,就和家里的大人一起擰蒲繩。還有一種是用機器擰的蒲繩,雙腳踏著機器的踏板,機器不停的轉動,雙手不停地往機器里送蒲葉,便擰成了手指粗的蒲繩。熟練的工人用機器擰的蒲繩粗細均勻,很像單股的麻花,五六十米盤成一盤,運往了外地。70年用蒲葉編過單人床的墊子。 90年代蔬菜大棚出現(xiàn)之后,蒲葉編的簾子是蔬菜大棚最好的棉被。 造紙廠不喜歡蒲葉,就連燒火,人們都嫌他沒火力。 但是,蒲葉上長出的蒲黃,卻是極受歡迎的。蒲黃是蒲葉的花粉,顏色金黃,非常的綿細,炒熟后十分的香甜。人們會把蒲黃與面粉和在一起,做面條或烙餅。面條和烙餅也變成了金黃色,而且吃起來又筋道又香甜。</h3><h3> 蒲黃的下面會長出蒲棒,大的直徑有兩三厘米,長一尺多,絨絨的很是可愛。其實它是成千上萬的種子聚到了一起。如果打破一只蒲棒便是一大灘絨毛,稍有點風,便會飛得到處都是,遇到一點火星就會迅速燃燒起來,像火藥一樣。很像現(xiàn)在春末夏初的楊樹毛毛。</h3><h3> 因為蒲棒毛特別的松軟,兵團時期曾用蒲棒毛裝枕頭。一車一車的蒲棒枕頭運往北京、天津等城市。<br></h3><h3> 過春節(jié)時用整只的蒲棒點花炮是一個很好的選擇,點著后的蒲棒,會像香一樣煨著,一兩個小時都不滅。</h3><h3> 蒲棒有一個很好的玩法,用嘴啃一口,不要亂了,輕輕的翻吐出來,放在手心里,就像一只剛剛孵出來的小雞,圓圓的,茸茸的,黃黃的,很是可愛。</h3><h3> 因為有水提供豐富食物,有蘆葦蒲葉的遮蔽保護,牧羊海是鳥的天堂。每年春天會有數(shù)不清的鳥飛道到這里來。它們或上下翻飛、鳴叫起舞,或水中嬉戲、卿卿我我,或忙前忙后照顧雛鳥。</h3><h3> 數(shù)量最多的是野鴨子,飛起一群,落下一片;還有雪白的天鵝、淺灰的地?,體型碩大,三三兩兩,不慌不忙;還有長著細長腿長脖子的青張(其實是鶴的一種)、滿身油黑頭上頂著白冠的孤頂、體型健壯的鴻雁、顏色灰白飛舞敏捷的撈魚點兒(不知學名是什么)、一有動靜就叫個不停的炸拉拉。還有很多種鳥,我叫不出它們的名字。</h3><h3> 夜晚,海子里時常會傳來很大的"嗚嗚"的聲音 ,讓人既好奇又覺得恐怖。老齊大爺說,這是水牛發(fā)出的聲音。而所謂的水牛是一種長著很大喙的鳥兒,它把喙插到泥水中,使勁吹氣,便會發(fā)出沉悶而巨大的聲音。</h3><h3> 各種鳥都把窩筑在蒲葦叢中。春末夏初,數(shù)不清的鳥窩里,會盛滿了鳥蛋。那時沒有鳥類保護的概念,人們會蹚水到水淺處的蒲葦叢中撿拾鳥蛋。我大哥很勤快,愛干這事,有時候會挑著兩筐鳥蛋回來,我們煮著吃、炒著吃,吃不了還會用鹽水腌起來,20天后便可以吃到咸鴨蛋了。撿鳥蛋也是有時間的,遲了的話,鳥蛋里就有小鳥了。</h3><h3> 冬天葦田里有野雞,聽到人的動靜,它們會成群地突然飛起,造成很大的聲音,把人嚇一跳。母的野雞身材相貌和家養(yǎng)的蘆花雞很接近,而公野雞的頭上和尾巴上有彩色的翎,很是漂亮。特別是尾巴上的彩翎,有的一米多長,常被拿去做唱戲演員的頭飾。</h3><h3> 現(xiàn)在,牧羊海里的鳥類全部是國家保護動物,動物保護部門實行了嚴格的管理,如果有人再去捕捉鳥類,或者撿拾鳥蛋,都會受到嚴厲的處罰。</h3> 四 ? 游戲的天堂 <h3> 我的兒童時期,是在快樂的玩耍中度過的。上學之前沒有幼兒園,沒有學前班,天天只有一個字——玩。上學以后,每天的在校時間只有五六個小時,家庭作業(yè)也很少,每天下午放學到晚上睡覺前,這中間有四五個小時可以玩。所以每天玩得天昏地暗,大人喊回家吃飯都舍不得離開熱鬧的游戲。匆匆吃完飯繼續(xù)玩,天黑了,借著燈光玩,有月光的夜晚,更是要玩到半夜,直到大人們來制止才可肯回家睡覺。</h3><h3> 三、四歲時,我們玩兒大人給做的風車。剪一節(jié)十多厘米的蒲桿,兩邊粘上彩紙,中間燙個小孔,用細鐵絲固定在長蒲桿一頭,迎風跑起來,風車會轉成一個彩色圓輪。</h3><h3> 五、六歲時,我們開始玩摔</h3><h3>泥寶。把泥捏成碗的樣子,使勁扣在地上,頂部會炸開個窟窿,對手負責把窟窿補上,比的就是誰的泥寶炸發(fā)開的窟窿大。</h3><h3> 雨后,積水多的時候,我們便做水槍玩。用一節(jié)一頭有堵一頭開口的竹管,把堵著的一頭兒用鐵絲燙個眼兒,把筷子一頭裹上布條,插到竹管中,往后拉,便吸進來水,再用勁一推,可以把水射出十米左右。</h3><h3> 冬天最流行的是冰面上 抽毛猴兒。當然,毛猴兒得自己做。找一節(jié)圓木,截下一節(jié),把下頭削成圓錐或半圓形,在下頭的頂端,安上一個小鋼珠或釘個圖釘,再做一條細細的麻繩鞭子,用鞭子抽打旋轉的毛猴兒,越使勁抽毛猴兒轉得越快越穩(wěn)。我們還常用彩色的粉筆,在毛猴頂部畫上圓圈,這樣毛猴兒轉起來很是漂亮迷人。我們每個小孩會做上大小不同形狀、顏色各異的幾個毛猴兒。</h3><h3> 在老水產時,最激烈的游戲是騎馬打仗。人分兩撥,分別由個大體壯的當馬,把個小體輕者扛在肩上。開戰(zhàn)后,雙方迎面沖過去,肩上騎手的任務是把對方的騎手拉下馬。對抗性很強,常有人被拉下時擦傷頭部或胳膊。</h3><h3> 在水產學校讀一二年級時,師生共玩的游戲是打棒球。當然不是現(xiàn)在電視里看到的那種用木棒打球,而是用拳頭把皮球打出去,要跑完兩個壘返回。對方要接住球,盡快打住跑壘者,或扔回起跑點。</h3><h3> 我們還玩兒過動物棋,當然是自己用紙片做的,貓吃鼠,狗吃貓,豹吃狗,虎吃豹,象吃虎,鼠勝象。</h3><h3> 我們常玩的游戲還有捉迷藏、滾鐵環(huán)、跳繩、彈泥蛋兒、掏麻雀、挖刺猬……</h3><h3> 尋找美味小吃也是一種很快樂的玩。那時,干饃片是我們最好的的小吃。吃水果糖都是很奢侈的事情。但是,我們可以在大自然中找到美味。我們到長滿刺的哈悶兒上摘酸溜溜吃,到草叢中找沙奶奶吃,到沙窩里挖鎖陽吃,在渠背上挖蘆草根吃……吃的有滋有味,也是其樂無窮。</h3><h3> 兵團來后第二年,我們家搬離了老水產,先是在一連住,后來搬到了磚場,我去團部上學。我在逐漸長大,我們玩的游戲也更多了。</h3><h3> 夏天,我曾經和劉東升、劉東勇到磚場北邊的大渠里去學游泳。也常和小朋友們到團部西邊的大渠里游泳。狗刨是最好學的,然后學仰泳、大掉膀(自由泳)、踩水,還有扎水猛子。記得有一年學校組織紀念毛主席暢游長江的游泳,從團部大橋下水一直游到南邊的大閘。當然,沒幾個人能游那么遠。我是游一會兒走一會兒。</h3><h3> 冬天最好玩的是滑冰。大孩子們自己制作冰車,放學后到大渠里滑。有的可以一路滑著去上學。年齡小的要請大人幫忙給做冰車。</h3><h3> 彈蛋兒,是男孩兒們冬天常玩的游戲。兵團時期,各種彩色的玻璃蛋兒多了起來,還有大小不同明光錚亮的鐵蛋兒(鋼珠)。一玩就是幾個小時長,有不少男孩的手被凍傷,手背腫得像饅頭一樣,但他們仍然玩?zhèn)€不停。</h3><h3> 扇三角、四寶、小寶是不分季節(jié)的極其常玩的游戲。三角用煙盒紙疊成,四寶和小寶是由紙疊成的,四寶方方正正,小寶是疊成梯形。兩人對決,把對方的寶扇得翻過來便是我的了。在一連住時,我常和穆薩在假期里一扇就是半天。</h3><h3> 男孩兒們總要制作各種手槍。起先是把木板削成駁殼槍,或者是用鐵絲做成槍的輪廓,再綁上彩色的電線或塑料條裝飾;后來是用一厘米多寬的鋼條,制成可彈射出石子的彈簧手槍;再后來是用鐵絲和自行車的鏈條片,作成打火柴的槍,膠皮把撞針撞向火柴頭的一瞬間,會發(fā)出啪的一聲響,火柴桿被射出去的同時還冒出了一股白煙,還能聞到火柴頭燃燒的香味兒。很有點技術含量和想象力。</h3><h3> 有一種叫攻城的游戲對抗十分激烈。在地上畫出雙方的城和通道,既要沖過被封鎖的通道,去攻占對方城中的老窩,又要把對方進攻的人推出線外。為了拉住對方要沖過通道到的人、或是要沖向本方老窩的人,常會撕破對方的衣服,甚至把對方的袖子揪下來。為了防守或進攻,常常搞得雙方人仰馬翻,渾身是土。</h3><h3> 學校也常組織球類活動,然而,全校只有一顆小足球,難得踢一回。乒乓球活動倒是開展得很熱烈。開始只有一副球案輪流放到各班教室后面,一下課同學們就搶著打。后來,在每個班的外面用磚和水泥壘起了乒乓球臺。開始,我們沒有球拍就用木板做成拍子,上面釘上膠皮打球。有一天,我二哥給我買了一只真正的球拍,淺黃色的木板,綠色的膠皮膠粒。這讓我高興了好長時間。</h3><h3> 當然,我們常玩的游戲還很多,比如跳方方、跳皮筋、抓骨齒、踢毽子、打沙包、撂坑兒、打撲克、下軍旗、做彈弓打鳥等等。</h3><h3> 是兒時的游戲使我的身體和心靈同時健康成長,也讓我兒時的生活充滿了快樂與幸福。特別是在那撒滿皎潔月光的地面上奔跑嬉戲,或靜靜地躺在高高的柴火垛上仰望著滿天的繁星,現(xiàn)在想來,那種感覺就是天堂才有的享受。</h3> 五 ? ?各地人共筑的天堂 <h3> 烏拉特中后聯(lián)合旗水產局成立的時候,有一部分職工是從附近農村抽調的,更多的職工是來自河北、河南、山東、山西、甘肅、寧夏、江蘇、安徽等地的逃荒人。據(jù)說,總共是二十四個省區(qū)的人。繁殖場的職工大部分是從中后旗的一些單位調來的,特別是打井隊的比較多。</h3><h3> 1962年前水產局還沒有建起自己單位的家屬房,來的人們有的在張鵬林村里借人家的破房舊房住,大多數(shù)是在平地挖個坑,用樹枝和蘆葦搭上頂子,人就住在里面。最初的工作主要是加高沿河壩,防止灌到海子里的水漫出來。十幾里長的沿河壩,全部由人擔土加高。同時他們還要自己蓋房,一共建了八棟房家屬房,一棟辦公室,還有一個大禮堂。每天收工時人們都是精疲力盡。冬天便是收割蘆葦,用冰鏟鏟倒,捆好,再運到葦場,全部是人工。早出晚歸,人人都是渾身汗水。</h3><h3> 在這樣艱苦的環(huán)境下,一起干活的這群來自不同地方的人們,很快便像一家人一樣親密。</h3><h3> 那時人們沒有收音機,更沒有電視,在不太忙的時候,人們的娛樂方式就是晚飯后串門。我們家常常是男女老少滿家。人們在油燈下拉家常、講故事、打撲克。我印象中,孫家二哥很會講故事,他講的南蠻子的北寶很神奇,也很能給人以啟示。如果有的話,我媽還會炒些葫蘆籽兒或黃豆、大豆之類招待串門的鄰居。</h3><h3> 如果有哪家辦喜事,全村的青年都會去幫助搗糕、擔水、借桌子、搬凳子,上了些年紀經驗多的人出謀劃策,會做飯的就是廚師,還有人幫忙燒火、撥蔥。宴席就設在鄰居家的炕上。每家都會送禮祝賀,送的禮物主要是暖壺、鏡子、臉盆、皂盒等日用品,常常還是幾家人送一件。外地來的親戚就安排在鄰居家住。</h3><h3> 我的胳膊脫臼了,齊有亮大爺在他的大鐵自行車上綁了柳條框,把我?guī)У轿逶睦钏募医雍?。我父親在碾房頂上用磚夾子,抓到了幾只麻雀,我便叫上先先、小奇、國勝等小朋友和我一起到我家吃燒麻雀。</h3><h3> 我父母和哥姐們全去為四老舅送葬,把只有三四歲的我留給了李秀蘭大娘,我被大娘細心呵護了三四天。我媽是有名的巧手,每年冬天準備過年新衣的時候,很多女人都會拿上自家的布料,讓我媽給裁剪,并幫忙縫制,我媽常常忙到半夜。<br></h3><h3> 過年時候,每家每戶相互拜年是自然的。特別是小孩子們和年輕人一定要給每一家的長輩都拜年。那時沒有壓歲錢,大人們會給小孩子幾塊水果糖,或一把瓜子、花生。孩子們會高興得跳起來。場里的領導也一定會給職工們拜年。這風俗一直延續(xù)著,90年代中我回牧羊海和母親過年,曾遇到楊場長來拜年,讓我感到十分親切。從80年代后期開始,由于給拜年者的敬酒越來越多,人們怕喝醉了,拜年的人也就逐漸減少了。</h3><h3> 兵團來之后,老場的職工被分到了團部及各個連隊。我們家搬到了一連,我需要到團部學校上學。中午回家吃午晚飯?zhí)h,我媽便讓我中午到齊大娘家吃飯,我媽和齊大娘也沒有提前打招呼,我也毫不客氣的去了,在我對大娘說明"我媽讓我在你家吃午飯"后,齊大娘便立即安排我上炕吃飯。</h3><h3> 二連、四連、六連、八連離團部有十幾里到二十幾里遠,兵團時期,那幾個連隊老職工們的親戚從外地來到團部后,常常需要在團部附近住宿。從前老場的鄰居家便成了落腳點,他們都會受到親人般的招待。齊有亮大爺家的大女兒和二女兒,付桂蘭大嬸的母親、二妹,多次住在我家。劉國成大爺家的二女婿也在我家住過。</h3><h3> 兵團時期,我們16團真是全國各地人的大聚會。3000多名知青,主要來自北京、天津、青島、呼市、杭州。領導知青的現(xiàn)役軍人、退伍軍人,既有來自河南,河北,山東,山西等地的北方人,也有來自四川、湖南等地的南方人。</h3><h3> 當時兵團實行軍事化管理,早晨起床吹起床號,三頓飯都有開飯?zhí)枺砩嫌邢籼?,一切行動聽指揮。幾千知青全部穿一樣的服裝,以連為單位居住、吃大鍋飯。大家都聽毛主席的話,都是為了建設邊疆、保衛(wèi)邊疆,大家都是相親相愛、團結互助的家人,大家都是生死與共的戰(zhàn)友。<br></h3><h3> 原來場里的職工被編入了連隊,成了知青們的師傅。那些來自城市的青年學生,對生產勞動一無所知,所以十分尊重老職工,真心聽老職工的指導。很快,他們之間就建立了十分融洽的關系。</h3><h3> 這些師傅們把徒弟像對自己的孩子一樣關照,給知青們縫補衣服,請到家里來吃飯,拉家?!鄠円舶牙下毠ぎ斪鲎约旱拈L輩,給他們掃院子、擔水,如果家里寄來了吃的,一定會拿給老職工及家屬、孩子們分享。</h3><h3>每次探親歸來,少不了給師傅及家人帶來牛奶糖、罐頭、餅干,以及孩子們玩兒的玻璃球等。還會為師傅家代購本地無法買到的確良襯衣、上海牌手表、回力牌球鞋、黑毛牌撲克等等。</h3><h3> 兵團時期不但有讓人幸??鞓返娜穗H關系,我們團里還有比當時旗縣都先進、規(guī)范而且醫(yī)術高超的醫(yī)院,能開展當?shù)厝藦臎]聽說過的手術。我們團還有能演出整場京劇《紅燈記》的專業(yè)文藝宣傳隊,而且服裝標準、伴奏齊全。我們還有球藝高超、充滿拼勁的男女籃球隊,會經常組織精彩的友誼比賽。我們還能經常聽到老紅軍、老八路、志愿軍英雄講述震撼人心的戰(zhàn)斗故事。我們團里的服務社常常會從北京、天津等大城市購進當?shù)乜h城都很難見到的名煙、名酒、蛋糕、帶魚等等。那時,我們就有邊收割邊脫粒的專門割麥子的聯(lián)合收割機。還有放電影的電影隊,還有照相館,理發(fā)館。</h3><h3> 在當時附近鄉(xiāng)鎮(zhèn)還沒有電的情況下,當我們在夜晚走進燈火通明、能容納數(shù)百人的服務社,看著玲瑯滿目的商品,看著熙熙攘攘快樂的人群,那幸福感,應該是只有天堂才有的。 </h3><h3> </h3><h3><br></h3><h3> 2019年5月<br></h3><h3><br></h3><h3><br></h3><h3><br></h3><h3><br></h3><h3><br></h3><h3><br></h3><h3><br></h3> <h3>2018年2月牧羊海冬捕</h3> <h3>2019年五月一日</h3> <h3>暗黃色的蘆葦</h3> <h3>天鵝戲水</h3> <h3>鳥類的天堂</h3> <h3>現(xiàn)在牧羊海牧場場部大門</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