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b> 夏天是北大荒最美好的季節(jié),滿山遍野郁郁蔥蔥,杜鵑和一些不知名的小鳥在空中上下翻飛,發(fā)出各種美妙的叫聲。早晨如果你走在田間,空氣清新,鼻子盡力的吸入清涼的空氣,豎起耳朵聆聽小鳥的歌聲,充分享受著大自然的饋贈。</b><b>地里的莊稼享受初夏溫暖的陽光,也享受著一場場小雨的滋潤。小麥結(jié)桿綠綠的用力向上竄,正在拔節(jié)抽穗。聽老職工說在靜謐的夜晚,或許還聽得見莊稼拔節(jié)的"咔咔"聲那。</b><b>這時的小麥己鋪滿田野等待著成熟。除了前期噴過了殺蟲藥,并不需要怎么管理,靜等七月開鐮收割了。倒是在四、五月份下種的大豆和玉米,需要加強管理呢。潮濕的土壤不僅給了它們加快生長的機會,也成了各種野草瘋長的溫床。</b><b>鋤草的工作刻不容緩,人工機械一齊上,又是一場人民戰(zhàn)爭。我們車組自然是首當(dāng)其沖。農(nóng)具由播種機換成了三臺中耕機。中耕終于把我解放了,沉重的連接器可以不用我抬了,因為除了我車組全是男同志。</b><b>中耕機每臺一個人,坐在中耕機架子上面的一個固定好的小鐵椅子上。車走起來一顛一顛真像坐轎子。在椅子四周安上一個自制的小鋼筋架子,上面捆上一塊帆布,既可遮陽又可擋小雨,雨大一點兒它可就不起作用了。</b><b>別以為你坐在"轎子"上就沒事兒干了。你要手把方向盤,每到地頭把機械下方的深耕尺或培土鏟用升降桿提起來,車調(diào)過頭來再放下去。提起來還好說,放下去就沒那么輕松了。深耕尺是一個有點弧度的鐵棍,入土?xí)r并不難,難的是像安了兩個大鐵翅膀的培土鏟,(它用于培土)玉米和大豆長到一定高度要起垅就用上它了。換上培土鏟后就不輕松了,每當(dāng)?shù)仡^拐彎重新入垅時你要用力按手兩邊的帶閘的操縱桿,我還算身大力不虧的都壓不動,必須手腳并用才能把它壓到土里。</b><b>聽車長他們說,有的人壓不下操縱桿讓它又返彈回來,這時候你正在低頭使勁,巨大的反彈力能把牙打掉。從此我心里有了陰影,每當(dāng)手腳并用向下壓時總要把頭躲開。</b><b>坐在中耕機上很容易犯困,尤其是午飯后。天不冷不熱,上班又早下班挺晚,年青時候覺又多,坐著坐著就困了。有幾次打盹差點沒從座上摔下來。<br /></b><b> 六月天小孩兒臉,雨說下就下。眼見一片黑云上來緊接著雷聲隆隆,我最怕那種炸雷。小時候白天聽見雷聲要張著嘴捂著耳朵,因為好像聽我哥說不張嘴耳朵就振聾了。趕到晚上打雷甭管多熱都蒙上腦袋,下完雨捂了一腦袋的汗。人家說做了虧心事的人怕打雷,每次我都會想我沒做什么虧心事?。?lt;/b><b>在野外還能看到大雨由遠而近的奇景。雷聲過后大雨由遠及近瓢潑而下,你看吧,遠外從天而降的一片灰蒙蒙的大雨簾子眼見著向這邊挪,看著又新奇又恐怖。在城里這情景是看不到的。大雨終于過來了,沒法子四個人擠在拖拉機駕駛倉里。汗味充斥鼻孔,沒地兒躲沒地兒藏。雨過天晴地如果沒下透就接著干。最倒霉的是雨老不停的下要往家跑,雷在頭頂炸響著,腳下土塇又跑不快。打起雷來如果你還在野外是很危險的。我們團二十七連一名老職工,人稱"天文學(xué)家",因為他走路習(xí)慣抬著頭。那天中午他不知是扛一把鐵锨還是鋤頭下地,正巧一個雷下來被打倒在地再也沒起來。所以每到這時我誰也不顧玩命往家跑,心里總想著聽天由命吧。</b><b>雨過天睛了,巨大的彩虹掛在天上,空氣里充滿雨腥味和潮氣。<br /></b><b> 經(jīng)過幾次中耕和人工鋤草,總算是戰(zhàn)勝了瘋長的野草,看著一片片茁壯生長的莊稼,自豪感由心而升,就等秋天收獲了。</b><b>公家地里的活干完了,家里的活兒也不少。每家除了房后一小片地以外,還有幾分的自留地。房后地里各種蔬菜長勢旺盛,西紅柿,黃瓜,茄子,辣椒,菲菜,芹菜等等應(yīng)有盡有。只要你勤快,種的菜吃也吃不完。西紅柿熟了,每天中午能摘一洗菜盆。粉紅沙瓤,在北京還真沒吃過這么好吃的西紅柿。</b><b>自留地則種玉米,土豆,面瓜,(南瓜)毛豆等等秋作物。</b><b>后來農(nóng)場建了糖廠,為了糖廠有充足的原料,各連分配一定數(shù)量的甜菜種植。連隊播好種子,分配各家去管理,收的甜菜上交賣了錢歸各家。管理甜菜在那幾年又成了每家的負擔(dān)。上班空閑要鋤草間苗,老大周日回家充當(dāng)了勞力,小手飛快的間著苗,那時老二還小,滿地里亂跑著玩。夏天我們永遠沒有休息的時間。<br /></b><b> ,北大荒家家戶戶養(yǎng)雞,養(yǎng)鴨,有的還養(yǎng)鵝。有的母雞有孵小雞的意向了,既不下蛋也不出窩,這說明它要孵小雞了,這是母雞的天性。但也不是每只母雞都有這種能力。這時候你要準(zhǔn)備一只筐,鋪上軟草,對著燈光挑選有黑點的雞蛋放在草上,因為只有這種蛋才能孵小雞。根據(jù)母雞大小決定蛋的多少,我們最多放二十多個。老雞心甘情愿的扒在蛋上,不時低頭用嘴翻動,讓它們受熱均勻,并不會弄碎雞蛋。你就聽吧,不時會發(fā)出咯啦咯啦的翻蛋聲。</b><b>這個時候的老母雞十分辛苦,一天只跳出來一次。下來后吃點東西,喝點水,拉一大堆屎趕緊又跳進筐里。它盡職盡責(zé)的扒上二十一天后小雞就出殼了。第二十一天我們要早早起來。這時候很可能有些等不及的小雞早己破殼而出了。開始它們把蛋啄一個小洞,小洞越來越大,小雞就鉆出來了。這時老母雞就會不斷咕咕叫著迎接它們的出世。剛出殼的小雞象個小絨團好可愛呀,每個小雞身上的花都不一樣。<br /></b><b>一兩天后,小雞硬實些就可以被媽媽帶出去了。遇到下雨或什么險情,要么它會張開翅膀保護著每一只小雞。要么把毛"炸"開趕走"敵人"。吃食的時侯不停用尖嘴點著地上的糧食同時發(fā)出咕咕聲,提醒著孩子們。充分體現(xiàn)了它們的母愛。</b><b>養(yǎng)雞也會有風(fēng)險。一次放假,大女兒早上起來準(zhǔn)備把窩里的雞放出來,窩里有十多只大雞,這些雞足夠供家里吃蛋。誰知道沒幾分鐘她就連哭帶叫跑回屋了,把我嚇了一大跳。她語無倫次我趕緊往雞窩跑,到雞窩一看雞軟軟的躺在地上都死了。這時一只黃鼠狼噌的一下跑出來了,把我嚇這一跳,原來是這東西咬死了雞。都說這家伙沒骨頭,有一點小洞就能鉆進去。它不吃雞肉只吸血,這只黃鼠狼吸血吸的肚子鼓鼓的,進的小洞出不來了,一開門才跑出來。它飛快跑進我開了門的倉房,一會兒就又倒掛在墻邊一個小木梁上。它瞪著小圓眼看著我,把我嚇的夠嗆。孩子的爸爸一早就下地了,鄰居們聽到動靜都來了。一個歲數(shù)大點的大姐說可別打呀,不能打它呀,這東西不能惹它。我也得敢打呀。正在這時突然它放了一個屁,那個味太難聞了,說不上是什么味,總的感覺就是那股味頂?shù)娜舜簧蠚?。這一下把大家熏的都跑開了,它趁亂一下子跑掉了。后來倉房好長時間這股味兒都沒散盡。</b><b>十多只雞除分給近鄰幾只外,上頓吃下頓吃,后來好長時間都不想吃雞肉。<br /></b><b> 小麥灌滿了漿由青變黃,穗頭也更沉了,麥?zhǔn)站鸵_始了。</b><b>北大荒是小麥主產(chǎn)區(qū)。(聽說現(xiàn)在改種水稻了)麥?zhǔn)兆匀怀闪酥仡^戲,照例要開誓師大會。禮堂臺上掛上了紅色大橫幅,內(nèi)容很直白,《麥?zhǔn)帐膸煷髸贰_B長和指導(dǎo)員分別做了動員報告,連長主要從技術(shù)層面動員;而指導(dǎo)員則要從思想層面動員。內(nèi)容大概就是一一我們是國家的大糧倉,要為國家上交愛國糧,要團結(jié)協(xié)作打好這一仗,發(fā)揚不怕苦不怕累的精神……。年年都是這套話,不用說我都背下來了,沒心思聽動員,心里就想著中午那頓大會餐呢!這可能也是部隊的一貫管理方式吧,重大戰(zhàn)役前先吃點好的。</b><b>會餐場面何等壯觀,百平米左右的大禮堂擺滿大小不一,高低不等的破舊桌子,桌子上菜肴也相對平時豐富多了。因為這時夏菜己經(jīng)下來了,再殺幾頭豬,除豬肉外豬頭豬尾豬下水不都是菜嗎。殺上幾只雞,再湊點什么油炸的東西,豐盛的午宴就要開席了。酒是自然不能少的。我們連自已就造酒,全是糧食造,那個好喝呀!甘甜香淳,都是六十度高度酒。后來我有了孩子不開拖拉機了還在酒房干了一段時間呢。除了白酒還有自已團造的生梨飲料,現(xiàn)在想想那都是糖和色素、香料勾兌的,可當(dāng)時喝著怎么那么好喝呢?</b><b>大人又吃又喝,連里不讓孩子們參加,兩個女兒自已在家做飯。炒雞蛋 時使勁往灶里塞柴禾,開始沒著,老二扒在地上吹,乎的一下火著了,火苗子竄出來,虧她躲的快,只把頭發(fā)簾和眼毛燎了一下,想想都后怕。</b><b>會也開了,大餐也吃了,機車和康拜因收割機都提前保養(yǎng)好了,達到了最佳狀態(tài),大戰(zhàn)開始了。</b><b>我們車承擔(dān)收割小麥的任務(wù)。東方紅五十四拉一臺綠色KT30蘇聯(lián)進口康拜因收割機,這臺收割機從地面到上面駕駛臺足有幾米高。站在收割臺上放眼望去,一望無邊的金黃色麥浪,心情好極了,如同是站在一艘航行在大海里的軍艦上,心潮澎湃。</b><b>可是我剛上車這哪是我站的地方呀?我的位置既不是拖拉機也不是駕駛臺而是積草車。后來當(dāng)上了駕駛員后才有資格坐在拖拉機里開車了。整地車組四個人,聯(lián)合車組有六人,其中兩個人是固定在康拜因的,因此即便當(dāng)上了駕駛員,高高的臺子上也沒我的位置。只有停車吃飯時爬上去看看。摸摸這兒,看看那兒挺新鮮。</b><b>康拜因收下的麥粒輸送到高處的大糧斗里,麥秸就通過高高揚起的輸送帶,送到最后邊拉著的積草車里。積草車像個沒有頂?shù)拇蠓孔?,三面是高高的鐵板,后面是一個大柵欄樣的活門。草車積滿草后,腳踩踏板柵欄門下邊打開,一個四四方方的大麥秸垛就卸下去了。割好的麥地里堆滿這樣的大草垛,而后用馬車拉到各家當(dāng)柴燒。在積草車里的要用大叉子把不斷掉下的麥秸攤平。這時要戴一個連著披背有沿的帽子,不然這人一天下來就沒法要了。就這樣麥芒還是不斷灌進脖子里扎的難受。那兩年我因此得了麥芒過敏,腿上起滿小米粒大小的疙瘩,奇癢無比。后來還是曾在部隊當(dāng)過軍醫(yī)的房醫(yī)生,給我腿扎了針灸才好的。</b><b>剛開始站積草車我挺害怕。你想想,就你自已站在一個四面高的爬不上去的大鐵籠子里,頭上麥秸和麥芒子不斷往下掉,是不是會有些恐懼感呢?</b><b>收麥子還好,早晚有露水不能收,怕脫粒脫不干凈,所以不會像播種那樣起早貪黑。</b><b>睛天收麥子都好說,要是澇天那人可受大罪了。</b><b>六六年也就是我剛上車那一年,北大荒大澇,麥子眼看要收了,連陰雨下個不停。干部們的臉就像陰著的天一樣整天陰沉著。是啊,忙了大半年,眼看糧食到手了趕上這天兒。天剛一放晴,麥桿吹干了,車就下地了。地里下雨下的已經(jīng)是個大泥潭了,泥到腿肚子那么深。一臺車拉是拉不動龐大的康拜因了。又是北大荒人用他們的堅強和聰明的智慧,與天斗,與地斗。一臺車拉不動就用兩臺。前邊的車掛上一根大粗鋼筋從后邊車的肚子底下穿過,有時兩臺車拉不動還要三臺車拉。有一臺停在低洼的地方隨時待命。為了讓車拐彎時那根鋼筋不掛到車的鏈軌,還發(fā)明了一種架子控制著這根鋼筋的走向。三臺車拉著一臺康拜因走在地里何等的壯觀,轟隆隆的車聲壓倒一切聲音,說話不大聲都聽不見。車開過去壓出兩道幾十公分深的溝。以至于給后來翻地造成很大因難。</b><b>這時候我們只能整天和泥漿打交道,機車出故障需要排除,誰也不能幸免。每人都穿著一雙水襪子,到現(xiàn)在我也沒明白明明是鞋可為什么叫水襪子。這種鞋五眼小高邦,綠帆布,膠底。下地一律是這種鞋。講究點的人有兩雙,一般人只有一雙。頭一天穿的鞋根本沒法弄干。第二天又穿上,你想想那是什么滋味冰涼巴濕的。有人要問了,怎么不穿雨鞋呢?穿雨鞋還不夠從泥里拽鞋的呢。</b><b>我的小腿上被蚊子咬了包有一塊撓破了,腿整天在泥水里泡著泡著那就泡爛了,小手指甲蓋那么大一塊,一夏天都不愈合露著紅肉,我嚇的夠嗆以為合不上口兒了呢。還好后來不蹅泥才慢慢好了。</b><b>那一年的小麥大幅度減產(chǎn)。<br /></b><b> </b><b><br /></b><b> </b><b><br /></b><b><br /></b></h1><h3><br /></h3> <h1><b>北大荒艱苦的生活,也練就了我們堅強的意志。麥子收完了又要翻麥茬地,而且所有車都上,日夜不停的搶翻。剛開始打夜班翻地很不適應(yīng),助手和駕駛員要輪流坐在五犁上。前邊翻地后邊眼睛泛著綠光的狐貍追著吃翻出的田鼠。車走到哪它追到哪也不害怕。它倒是不害怕開始把我可嚇壞了,不過后來見怪不怪也習(xí)以為常了。最讓人不能忍受的就是蚊子。北大荒有三種昆蟲咬人。早晚是小咬,一種針尖大小的東西,人們用肉眼根本看不見它,只有它們成群的飛時,你才能看到黑霧一樣的一片。它們專門往頭發(fā)里鉆,咬的人火辣辣又癢又難受。另一種我查了一下字典學(xué)名叫牛虻,我們都管它"瞎眼矇",這種飛蟲相當(dāng)厲害,個頭大有兩個大綠豆蠅那么大,灰綠色,專門愛咬牲畜。如果是牛馬讓它咬了疼的后腿直跳,尾巴不停的掃來掃去。偶而也咬人,讓它咬一口疼的受不了不說,多少天都不消腫。它一般白天出現(xiàn)。蚊子是晚上出動,一到快天黑它們就來勁了,成群結(jié)隊向人攻擊。你說有了這三種東西,人們干活能好過的了嗎?打夜班最頭疼的是蚊子,坐在五鏵犁上既要打好犁又要和它們做斗爭。再說你也斗爭不過它們呀,把你死死包圍到處咬。一夏天臉和手尤其是手面,整個一個賴蛤蟆皮。有一次休息我去縣城虎林玩,買東西伸手交錢時收款員看到我的手,立刻投來異樣的眼光,可能還以為我得了什么皮膚病呢。水箱被燙死的蚊子堵滿,影響散熱。天亮了一清水箱,一平鐵锨的蚊子干。 夏天終于快忙過去了。重整旗鼓迎接秋收。</b></h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