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草園賦

姚展雄

<h3>紅草園，終南一別業(yè)也。園主江氏文湛，魯南人，年逾六旬，乃當(dāng)今花鳥畫壇巨擘。一日，于秦嶺山谷寫生，但見一練飛瀑掛于川前，積流成河，有紅草夾雜，落英繽紛，香花撲人，疑為幻境。神情恍惚間，有樵夫告之曰："此乃紅草河也"，頓生幽居之念。遂多方奔走，夙愿以成。依山造勢，筑草為城，傍河而居，枕月待眠。從此，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遁跡擾擾紅塵之外，沉醉明月清風(fēng)之間，不知經(jīng)年。長安市井，一片嘩然。             </h3> <h3>終南山，道教名山也。昔有仙人呂洞賓、劉海蟾修道于此，又有詩佛王摩詰幽居輞川，著有山水田園詩《輞川集》，千古流傳。江氏文湛，繼承前賢，淡泊名利，潔身自好，以精衛(wèi)填海之志，愚公移山之力，今日一磚，明朝一瓦，水滴石穿，繩鋸木斷，玉汝于成，方成景觀。作畫之余，種竹剪梅，飼鳥養(yǎng)魚，把酒臨風(fēng)，彈琴長嘯，管他鬧市千斛利，守我花鳥一床書。</h3> <h3>至若春和景明，萬物復(fù)蘇，冰雪融化，溪流淙淙，滿山桃花，爛漫似海，徘徊其間，吟詠崔護(hù)柴門題詩"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fēng)"，物是人非，感慨系之。<br /></h3><h3><br /></h3> <h3>夏日炎炎，暑氣逼人，紅草園乃一清涼世界。山月如鉤，夜涼似水，看荷塘月色，聽蛙聲一片。邀三五知己品茗清談，天上人間，前世今生，恍若"鬼狐居士"蒲松齡造訪。文湛雖居清幽之境，然"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自覺"吾道不孤"。</h3> <h3>秋風(fēng)送爽，桂花飄香，紅了櫻桃，綠了芭蕉，野藤斜掛，絲瓜倒垂，一派山水田園風(fēng)光。江氏文湛，一襲白衣，一壺花雕，獨坐葡萄架下，自斟自酌，撫琴而歌，一曲李太白《秋風(fēng)詞》響遏行云：</h3><h3>　　秋風(fēng)清，秋月明,</h3><h3>　　落葉聚還散,寒鴉棲復(fù)驚。</h3><h3>　　相親相見知何日，此時此夜難為情……</h3> <h3>乙酉秋月，文湛拜廣陵傳人徐永先生為師，操練古琴，入其堂奧。今味其琴聲，剛?cè)岵?jì)，婉轉(zhuǎn)跌宕，綺麗細(xì)膩，聲情俱茂，秋思之意溢于弦上，大有廣陵遺韻。</h3> <h3>若夫秋去冬來，北國風(fēng)光，千里冰封，萬里雪飄。秦嶺山上，白雪皚皚；紅草園里，萬籟俱寂。江氏文湛圍爐冥坐，煮雪烹茗，雪夜閉門讀禁書，不亦快哉！翌日，大雪初霽，推窗而望，忽如一夜春風(fēng)來，千樹萬樹梨花開。但見雪壓松枝，幾只松鼠上竄下跳，四處覓食；千年老梅傲立雪中，凌寒怒放，一幅《終南雪霽圖》奔來眼底！</h3> <h3>春看山花爛漫，夏觀荷塘月色，秋悲草木蕭疏，冬賞寒梅傲雪。鳥飛魚躍，花開花落，云卷云舒，風(fēng)秀雨潤，四時景色，俯仰自得，超然象外，得其寰中，文湛以情入畫，自成高格，物我兩忘，心手雙暢，一任筆墨在宣紙上盡情揮灑，化機(jī)為燕雀之舞蹈，花蕊之吟唱，枝柯之擁抱，《花溪賦》、《碧荷圖》、《秋艷圖》、《海棠鴿子》乃此中逸品。</h3> <h3>醒也聽泉，夢也聽泉，泉水聲聲入詩韻；</h3><h3>朝起觀日，暮色觀云，白云飄飄出山巒。</h3><h3>　　此乃文湛自撰聯(lián)語，亦是其幽居終南、書齋生活之寫照。沉湎紅草園，使其詩興大發(fā)，佳作迭出。作畫之余，隨手翻閱亂疊如青山之線裝古籍，偶有心得，便將其即興創(chuàng)作之詩詞題于畫上，詩中有畫，畫中有詩，詩畫一體，相映成趣。今詠其"無事且從閑處樂，有潭即影靜中觀"、"終南一夜秋風(fēng)老，一曲山歌野藤中"、"一點傷春痕，已作兩鬢霜。那堪憶舊夢，莫畫雨中花"諸詩句，高潔超邁之氣充盈字里行間。</h3> <h3>夫自古有文化者，未必有耐得寂寞、幽居山野之志趣；有文化有志趣者，未必有置業(yè)山野之財力，面對良辰美景，徒嘆奈何。江氏文湛，既懷志趣，又具財力，魚與熊掌，二者兼得，不僅為自己覓得一方詩意之棲息福地，亦為終南山中增添一道獨特之人文景觀，其大雅風(fēng)流之舉，未嘗不令同儕唏噓贊嘆也！</h3> <h3>鄭板橋有一警句，曰"難得糊涂"；江氏文湛有一畫室，曰"半醒書屋"，千古文人俠客夢。半醒之醒，抱素懷空，計白當(dāng)黑，實為醒中之醉；醉又非醉，實為陶醉。江氏文湛陶醉其中，師古、師今、師造化，由醒到醉，由醉到醒，時醒時醉，亦真亦幻，狂來輕世界，醉里得真知,使其超越了一般文人的生活方式和思維模式，而把時光與感情更多地交給大自然，把生命與智慧融化在至高之追求中，化作宣紙上之杜鵑啼血，山溪淺唱，老梅生香。</h3> <h3>（原載2006年6月24日《美術(shù)報》副刊）</h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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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草園賦

姚展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