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font color="#010101"> 文/攝影：一間茅廬</font></h3> <p class="ql-block"> 1、早晨六點(diǎn)鐘不到，李老漢就給樂樂放風(fēng)，樂樂在一樓窗外不遠(yuǎn)處的草叢里轉(zhuǎn)悠著，低著頭，白色的毛發(fā)煞是惹眼兒，黑黑的鼻頭在草叢里戳著，嗅著氣味，尋找合適的排泄之所，卻始終沒有選中。李老漢站在封閉的陽臺(tái)里看著窗外的樂樂，想：這個(gè)畜生拉個(gè)屎撒個(gè)尿還挺講究，比有些人強(qiáng)。其實(shí)，李老漢對(duì)樂樂不了解，草叢里有很多狗的氣味兒，影響了樂樂的注意力。樂樂是在尋覓這些狗留下的氣味兒，然后，在它認(rèn)為合適的地方排泄出尿液或糞便，留下記號(hào)，劃分出領(lǐng)地?？纯礃窐吩诓輩怖锿?，李老漢就回到臥室打水給老伴洗臉，老伴患腦溢血偏癱臥床十幾年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等李老漢給老伴擦完臉，想把樂樂叫回來的時(shí)候，樂樂卻不見了蹤影，李老漢驚出一身汗，急忙告訴老伴一聲，出去尋找樂樂。</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樂樂是上周大兒子兩口子送來寄養(yǎng)的。頭天晚上，大兒子打電話過來，說是要到海南度假，把樂樂送過來寄養(yǎng)。大兒子幾年前在那里置辦了一套八十多個(gè)平米的房子，這幾年小兩口子每年都去度假。說是小兩口，其實(shí)也是近50歲的人了。第二天一早，大兒子兩口子就過來了，兒媳婦懷里抱著樂樂，一口一個(gè)“兒子”地叫著，叫的得李老漢心里直起雞皮疙瘩。</p><p class="ql-block"> 雖然是自己的親生兒子和兒媳婦，在李老漢的心里卻又像是稀客一般的感覺。兩口子輕易不登門，一年似乎只有幾個(gè)節(jié)假日才回來吃一頓團(tuán)圓飯。</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李老漢有七個(gè)子女，三個(gè)閨女，四個(gè)兒子。三個(gè)閨女經(jīng)?；丶?，四個(gè)兒子只有大兒子住在身邊，剩下三個(gè)離得百八十公里，回家的次數(shù)一個(gè)比一個(gè)少。</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大兒媳婦把樂樂放在床上，從兜里掏出一張紙兒，和三百塊錢遞給李老漢，說：“爹，這是我給樂樂列出的食譜和日常注意事項(xiàng)，上面記著樂樂喜歡吃的食物和放風(fēng)的時(shí)間，這300塊錢，是這個(gè)月樂樂的生活費(fèi)用?！贝髢鹤幼Я俗眿D的衣角，兒媳婦把紙片和錢放在床上。李老漢的心里像是突然被人用重錘擊了幾下，臉上的肌肉就跟著抽搐了幾下。大兒子走后，李老漢看了看兒媳婦留下的紙片兒，上面寫著：</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每天雞蛋一個(gè)，早晨吃；雞肝和豬肝，各一兩，早晚吃；骨頭湯一小碗，每天一次；每天吃一個(gè)蘋果；每周洗澡一次（應(yīng)該是三天，三天劃掉了，改成了一周）。</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李老漢的眼窩涌現(xiàn)出一層水汽，眼角濕潤(rùn)起來，把頭一低，偷偷拭去。兩頰的肌肉又抽搐起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就這樣，樂樂被大兒子兩口子寄養(yǎng)在了老漢的家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2、盡管才短短的幾天時(shí)間，但是樂樂這個(gè)畜生也給李老漢及老伴兒帶來了很多意外的快樂。快樂來自于樂樂孩童般的天性。樂樂經(jīng)常在床上一蹦一跳地玩著一個(gè)皮球，經(jīng)常對(duì)著皮球吠吠幾聲，給老伴帶來了很多快樂。老伴經(jīng)常用那只能活動(dòng)的左手拿著那個(gè)皮球把它藏起來逗樂樂玩，看著老伴兒臉上難得一見的笑容，李老漢既快慰又心酸。</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李老漢瘋了似地尋找樂樂，但是全無音訊，大姑娘在復(fù)印社復(fù)印了尋狗啟示，貼在李老漢家的附近，上面留了聯(lián)系電話和承諾的酬金，也是沒有音信。</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老伴一個(gè)勁兒往外攆老漢出去找，說是把樂樂丟了，兒媳婦回來肯定會(huì)翻臉。期間，大兒子打回來幾次電話，也是詢問樂樂的情況。樂樂丟了這幾天，每次接到大兒子的電話，李老漢心里就冒出無名大火。</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有人給李老漢出了一個(gè)主意，說現(xiàn)在有人喜歡吃烤全狗，但是只有小狗肉才香嫩可口，烤起來不費(fèi)時(shí)間，樂樂可能被人偷去賣給了狗肉館，讓李老漢去狗肉館找找。李老漢看到了一線希望，特意給大姑娘打電話，讓大姑娘請(qǐng)假照看老伴，自己去尋找樂樂。城里開了近百家狗肉館，李老漢按街道一條一條地找。第三天，終于在一家不起眼的狗肉館里看到了樂樂。</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天悶得像個(gè)蒸籠，李老漢就像蒸籠里的死面饅頭，被蒸的干巴巴的，卻還冒著熱氣。李老漢騎著一輛二八自行車，光頭沁出油汪汪的汗珠。李老漢單手擦拭著流淌在眼眶上的汗珠子。突然，一陣悶熱的風(fēng)拂過光頭，李老漢抬頭望去，西北方向?yàn)踉泼懿?，正朝著這座城市漫卷而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樂樂蜷縮在狗肉館門前的一排鐵籠子里，如俎上之肉等待著下鍋。雪白的毛發(fā)臟兮兮卷縮在一起。李老漢急吼吼地叫了一聲“——樂樂！”樂樂看到了李老漢就在籠子里轉(zhuǎn)圈，嘴里嗚嗚咽咽地叫著，爪子用力撓著鐵籠子，兩只黑葡萄一樣的黑眼珠競(jìng)流出來眼淚，似乎在說：“救我出去，救我出去！”。李老漢叫出狗肉館的老板，告訴他樂樂是他丟失的狗，老板不屑地瞥了李老漢一眼，說：</p><p class="ql-block"> “我不管是不是你的狗，這是我花錢買來的！”。</p><p class="ql-block"> 李老漢說，“你看它想跟我回家吶！”</p><p class="ql-block"> 老板說，“到這里的狗都想活命回家！”</p><p class="ql-block"> 李老漢說，“你花了多少錢買的，我買回去”！。</p><p class="ql-block"> 老板斜睨了老漢一眼說，你知道這條狗的價(jià)錢嗎？這可是正宗的博美犬，這樣的犬賣給有錢人少說也值幾千，烤了賣肉吃，也值幾百元，你能買的起嗎！”。</p><p class="ql-block"> 李老漢說，“你這不是訛人嗎，我家里的狗賣我?guī)浊?？！”，“你不還給我我告官去，官不管，我豁出命去，不讓飯店做生意！”。</p><p class="ql-block"> 老板看著被氣得渾身哆嗦的李老漢，到真的擔(dān)心老頭攪他的生意。說：“算了，算我倒霉，不和你個(gè)老頭兒一般見識(shí)，你叫它一聲爹，它答應(yīng)了我就還給你！”</p><p class="ql-block"> 李老漢沉默了一會(huì)兒，一跺腳說：“狗日的，你說話算數(shù)”？老板說，“算數(shù)！”</p><p class="ql-block"> 李老漢身子哆嗦著，臉色鐵青，在狗籠子前來回踱著步，良久，他用手狠狠地煽了自己一個(gè)嘴巴，對(duì)著狗籠子里的樂樂，大喊了一聲：</p><p class="ql-block"> “爹——”</p><p class="ql-block"> “爹”字未歇，憑空一聲炸雷，風(fēng)裹挾著豆粒大的雨珠頃瀉而下。雨滴砸在地上，擊起一股股塵煙。少頃，城市就被裹在暴風(fēng)雨中！</p><p class="ql-block"> 許是被這一聲霹雷嚇著了，樂樂在鐵籠子里汪、汪、汪叫了三聲。</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李老漢回家就病倒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3、一個(gè)月以后，大兒子兩口子度假回來了，第二天就來到李老漢家里取回樂樂。樂樂在兩口子面前一個(gè)勁兒地撒歡，立起后腿向著兒媳婦作揖，兒媳婦心疼地抱去樂樂，一口一個(gè)“寶貝兒子”地叫著。</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兩口子臨走，大兒子摸出一百元錢遞給李老漢，說：“爹，這是上個(gè)月和這個(gè)月的份子錢，一并交了?！边@份份子錢還是李老漢的大兒子結(jié)婚以后李老漢定下來的家規(guī)，以后其他兒女結(jié)婚后都照此執(zhí)行。但是，自從老伴病倒以后，要不是三個(gè)姑娘幫襯照應(yīng)，單憑李老漢的退休金，早就入不敷出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李老漢沒有接大兒子的份子錢，他噗通一聲跪在大兒子兩口子面前，對(duì)著樂樂咚咚咚連磕了三個(gè)響頭，大兒子吃了一驚，急忙拽著他，急惶惶地說：“爹，這是干啥兒？！”。</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李老漢指著兒媳婦抱在懷里的樂樂說：“因?yàn)樗俏业保?lt;/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作者簡(jiǎn)介：作者一間茅廬，吉林人，曾用名“西柳”。生于1963年。青年時(shí)代喜愛文學(xué)，并于八十年代初期開始創(chuàng)作純文學(xué)小說，因?qū)懽魃喜荒堋芭c時(shí)俱進(jìn)”在大多數(shù)作家、作者開始創(chuàng)作“民俗”，“通俗”文學(xué)作品期間擲筆至今。</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寫于2014年10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