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一、家長會上的謊言</p><p class="ql-block">重點中學的階梯教室坐滿了人。林秀芬坐在第一排，手里捏著個紅本本，封面上"清華大學錄取通知書"幾個字燙得發(fā)亮。她的指甲涂著紅色指甲油，在陽光下閃著光，和旁邊家長樸素的布鞋形成鮮明對比。</p><p class="ql-block">"林曉薇媽媽，"班主任推了推眼鏡，"這通知書......"</p><p class="ql-block">"千真萬確！"林秀芬把通知書往桌上一拍，聲音脆得像敲玻璃，"我家曉薇爭氣，提前被清華錄取了！"</p><p class="ql-block">家長們的目光齊刷刷地投過來，有羨慕，有嫉妒。林秀芬的腰桿挺得更直了。她想起自己年輕時在工廠上班，同事總說她"生不出有出息的孩子"，現在她要讓所有人看看，誰才是笑到最后的人。</p><p class="ql-block">教室后排，林曉薇低著頭，手指摳著書包帶。書包里，是她真正的成績單，數學82分，英語79分，離清華的分數線差著十萬八千里。</p><p class="ql-block">她想起昨天晚上，媽媽在打印店偽造通知書時，手指被切紙機割了個口子，血滴在白紙上，像朵詭異的花。"曉薇，媽都是為了你好，"林秀芬一邊貼照片一邊說，"你爸走得早，媽不能讓別人看不起咱。"</p><p class="ql-block">可被人看不起，也比活在謊言里強。曉薇看著講臺前的媽媽，突然覺得很陌生。那個曾經在深夜給她縫書包的女人，怎么變成了現在這副樣子？</p> <p class="ql-block">二、凌晨四點的涂改液</p><p class="ql-block">曉薇的臥室里，臺燈亮得像顆孤星。墻上的時鐘指向四點，她手里拿著支涂改液，正往模擬試卷上涂。紅色的"82"被白色覆蓋，再寫上"100"，筆跡歪歪扭扭，像條瘸腿的蛇。</p><p class="ql-block">書桌上，堆著一摞試卷，每張的分數都被改過。最高的是語文，從76改成98；最低的是物理，從59改成89。她的手指被涂改液腐蝕得發(fā)皺，像泡在水里的紙。</p><p class="ql-block">"咚咚咚"，門被敲響了。曉薇趕緊把試卷塞進抽屜，林秀芬端著杯牛奶走進來："薇薇，媽給你熱了牛奶，快喝了再學。"</p><p class="ql-block">她的目光掃過書桌，落在那支涂改液上，眉頭皺了皺："怎么還用這東西？媽給你買了新的。"</p><p class="ql-block">曉薇沒說話，接過牛奶喝了一口，燙得舌尖發(fā)麻。她想起上周家長會后，媽媽在家長群里發(fā)了"清華錄取通知書"的照片，配文"女兒爭氣，沒白養(yǎng)"。底下的恭維話像潮水一樣涌來，媽媽看手機時，嘴角的笑就沒停過。</p><p class="ql-block">可只有曉薇知道，那笑容背后，是媽媽夜里翻來覆去的嘆息，是催債短信發(fā)來時，她慌忙按滅手機的慌張。為了偽造通知書，請人吃飯送禮花了兩萬多，那是媽媽打兩份工攢下的血汗錢。</p><p class="ql-block">"媽，我不想考清華了。"曉薇突然說。</p><p class="ql-block">林秀芬的臉一下子沉了："說什么胡話？媽為了你......"</p><p class="ql-block">"為了我？還是為了你的面子？"曉薇的聲音在發(fā)抖。</p><p class="ql-block">林秀芬愣住了，手里的牛奶杯晃了晃，灑在地上，白花花的一片，像曉薇心里的委屈。</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三、醫(yī)院里的對峙</p><p class="ql-block">高考模擬考的考場上，曉薇突然眼前一黑，栽倒在地。醒來時，她躺在醫(yī)院的病床上，手腕上插著輸液管，林秀芬坐在床邊，眼睛紅得像兔子。</p><p class="ql-block">"醫(yī)生說你長期睡眠不足，心律不齊。"林秀芬的聲音很輕。</p><p class="ql-block">曉薇轉過頭，看著窗外的樹："媽，我不是清華的料。"</p><p class="ql-block">林秀芬的眼淚突然掉下來："媽知道錯了。那天在打印店，老板說'這通知書做得再像，也變不成真的'，媽還罵他烏鴉嘴......"</p><p class="ql-block">她從包里掏出個皺巴巴的本子，是曉薇的日記。最新的一頁寫著："我每天只睡四個小時，改試卷改到手指發(fā)疼，可媽媽還是不滿意。我好累，不想再演了。"</p><p class="ql-block">"薇薇，"林秀芬握住女兒的手，那雙手冰涼，"是媽糊涂。媽小時候總被人欺負，就想讓你出人頭地，讓別人高看一眼?？蓩屚耍汩_心比什么都重要。"</p><p class="ql-block">這時，班主任推門進來，手里拿著張成績單："曉薇媽媽，這是曉薇真實的成績，其實很不錯，努努力能上一本。"</p><p class="ql-block">林秀芬看著成績單，又看看女兒蒼白的臉，突然站起身，拿出手機，在家長群里發(fā)了條消息："各位家長，對不起，我之前偽造了女兒的錄取通知書，讓大家見笑了。孩子的健康比什么都重要。"</p><p class="ql-block">消息發(fā)出去的瞬間，她覺得心里的石頭落了地。病房里很安靜，只有輸液管里的藥水滴答作響，像在為過去的荒唐倒計時。</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