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我翻閱《金樓子》時，讀到劉建的事跡，心頭一沉。這位江都王的所作所為，早已超出了尋?；杪樦T侯的范疇，近乎一種病態(tài)的狂歡。他在章臺令女子乘舟，又親手將船掀翻，看著她們在水中掙扎，竟笑出聲來。后來游雷陂，風浪一起，他又命兩名郎官入水，船覆后攀船求生，他站在岸邊拍手稱快，還下令不準施救。那不是一時興起的殘忍，而是一種以他人痛苦為樂的癖好。</p> <p class="ql-block">宮中姬妾稍有過失，便被剝去衣裳，裸立擊鼓，或被綁在樹上，寒風中數(shù)日不得穿衣。更甚者，被剃發(fā)戴鉗，用鉛杵舂米，稍有懈怠便遭鞭打；有人被放狼撕咬，他在一旁大笑。還有人被關進密室，斷絕飲食，活活餓死。他甚至強令宮人與公羊、狗交配，只為滿足自己扭曲的好奇與淫欲。這些事若非白紙黑字記在典籍里，誰敢信真有其人？</p> <p class="ql-block">他父親劉非是平定七國之亂的功臣，本該承襲忠烈之風，可他卻自幼驕縱，毫無敬畏。父親尸骨未寒，他就私通父妾淖姬；太子時奪人之女，殺人滅口，毫無悔意。繼位后更是變本加厲，把王宮變成刑場，把宮人當成玩物。他不是不懂律法，而是自知罪孽深重，索性破罐破摔。請巫師詛咒天子，私刻玉璽、偽造符節(jié)，連黃屋蓋都敢造——那是天子車駕才配用的規(guī)制。他心里清楚，自己早已走在一條不歸路上。</p> <p class="ql-block">元狩二年，朝廷派宗正與廷尉南下查案，消息一到廣陵，他知道大限已至。沒有負隅頑抗，也沒有求饒，只是默默解下衣帶，懸梁自盡。江都國除，改為廣陵郡，一場長達數(shù)年的暴政就此落幕?？赡切┧烙诖?、樹上、狼口、饑寒中的魂靈，又有誰為他們說話？《金樓子》記下這些事，不是為了獵奇，而是讓后人知道：權力若失了約束，人性便會墮入深淵。我合上書，窗外夜色沉沉，仿佛還能聽見那鼓聲、風聲、水聲，和一聲冷笑，久久不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