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第二十四回: 戰(zhàn)斗班賡續(xù)建功 飼養(yǎng)員連失愛寵（上）</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忽然間，隊長的話語在風雪中穿透而來，斷斷續(xù)續(xù)卻擲地有聲：“在惡劣天候里摔打，在艱苦環(huán)境中錘煉耐寒抗凍本領！向英雄邱少云同志學習，自覺遵守紀律、捍衛(wèi)紀律尊嚴；向上甘嶺戰(zhàn)役的勇士們看齊，鍛造單兵生存能力，在復雜戰(zhàn)場環(huán)境中磨礪鋼鐵意志！”</p><p class="ql-block">狂風將話語吹得七零八落，時而清晰如在耳畔，時而模糊似遠在天邊，但其中的核心要義，早已深深烙印在每個人的心底。</p><p class="ql-block">阿楠舔了舔凍得發(fā)僵的嘴唇，小聲嘀咕：“老大可真夠狠的！這狂風暴雪竟被他掐算得分毫不差，全給充分利用起來了，半點沒浪費?！?lt;/p><p class="ql-block">聽完隊長的動員，我猛然挺直凍僵的身軀，握緊拳頭，指節(jié)捏得“吱吱”作響，語氣堅定地說：“我決定了！咱是當兵的，英雄先輩也是當兵的，都是兩條腿、一個腦袋，絕不能丟了革命英雄的臉面！雪壓青松挺且直，梅花香自苦寒來，不經(jīng)一番寒徹骨，哪能練就一身過硬本領？”</p><p class="ql-block">我鄭重地向阿楠宣布決定，“走，沖出去！就算凍僵，也要僵在訓練場上！”</p><p class="ql-block">唯有在艱苦卓絕的環(huán)境中，才能檢驗戰(zhàn)友情誼的純粹與厚重——無論在戰(zhàn)場還是訓練場，同志之間只有相互鼓勵、團結(jié)互助、共赴勝利的義務，絕沒有放縱戰(zhàn)友頹廢、將兄弟拖入“泥潭”的權(quán)力。軍人的友誼，有時就是要敢于用生命去維系。</p><p class="ql-block">“苦不苦？想一想紅軍兩萬五；累不累？看一看革命老前輩！”默念著這句箴言，我們瞬間重拾昂揚斗志。我拉起阿楠，不躲不藏，毅然直面這場最嚴酷的鍛煉。</p><p class="ql-block">“是英雄是好漢，平時能屈能伸無可厚非，但訓練場上必須一較高下，絕不能裝孬種！”話音剛落，我和阿楠義無反顧地沖進漫天風雪，迅速匍匐至出發(fā)地線，做好隱蔽，紋絲不動。</p><p class="ql-block">千敲萬擊方出美玉，千錘百煉始鍛好鋼——就連隊列訓練場上的新兵們都深諳此道：想要贏得他人尊重，必先做到打鐵自身硬。</p><p class="ql-block">最終，我和阿楠都順利取得了戰(zhàn)場戰(zhàn)術考核的合格成績。這份成績的取得，離不開我們相互鼓勵、絕不退縮，彼此依賴、攜手奮進的堅持。倘若當時多一分遲疑、多一絲猶豫，或是相互攀比安逸、貪圖一時溫暖，便絕不會擁有這般深刻的經(jīng)歷與難得的收獲。不拼一拼、不比一比，永遠不知道自己體內(nèi)還蘊藏著多少待開發(fā)的潛力。</p><p class="ql-block">喜訊接踵而至，好事接二連三。春節(jié)假期日漸臨近，單位早已開始謀劃節(jié)日氛圍布置與各類活動安排，大家都為這期待已久的休整時光顯得格外興奮。</p><p class="ql-block">除此之外，豬圈里那位整日與黑豬為伴的飼養(yǎng)員阿云，也成了營區(qū)里的焦點人物——春節(jié)不僅能宰殺他精心飼養(yǎng)的豬羊改善伙食，更值得慶賀的是，老母豬順利產(chǎn)下了七只小豬仔，阿云功不可沒。</p><p class="ql-block">很快，就有戰(zhàn)友打趣道，這是阿云得了個“七小?！保緜兇蛐牡桌餅樗械礁吲d與喜愛，單位上下一派喜氣洋洋的景象！</p><p class="ql-block">或許是天氣嚴寒、豬圈路途較遠，又或許是日常訓練任務繁忙、時間有限，我忽然驚覺，已經(jīng)許久沒有去過豬圈看望阿云，以及他那群憨態(tài)可掬的“部下”了。</p><p class="ql-block">于是，我瞅準一個空閑時段，當即約上阿楠一同前往，也好向阿云道賀。我們踩著厚厚的積雪，頂著刺骨的寒風，流著清鼻涕，袖著凍僵的雙手，一路來到豬圈門口飼養(yǎng)員居住的小屋前。拉開門簾，屋內(nèi)卻空無一人。</p><p class="ql-block">阿楠笑著說：“肯定是在豬窩里守護他的‘七小福’呢！”說著，便高聲喊起：“阿云！阿云！”聲音在狂風中飄忽不定，不知究竟傳到了何方。</p><p class="ql-block">我們順著豬圈往里走，果然在豬窩里找到了阿云——他正守在母豬身旁，與那群憨豬為伴。阿楠連忙走上前道喜：“恭喜恭喜啊，阿云！現(xiàn)在你可是又當?shù)之攱尩娜肆耍∫郧罢鏇]看出來，你竟是個多面手，從接生到護理，又當助產(chǎn)師又當護士長，真是太讓人佩服了！”</p><p class="ql-block">阿云此刻像是累極了，一臉愁眉苦臉。他明知阿楠是故意拿他開涮，卻沒心思計較，只是懶懶地回了一句：“你丫就是欠揍，你才當?shù)兀 ?lt;/p><p class="ql-block">說完，他回頭看了看阿楠，又沖我勉強笑了笑，隨后便將大部分注意力重新投向正在吃奶的小豬仔，全然沒有要和我們閑聊的意思，搞得阿楠一時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p><p class="ql-block">好在我們早已被小豬仔可愛的模樣萌化，心里滿是歡喜，也沒功夫計較阿云的“不禮貌”。我們爭先恐后地數(shù)起“七小?！?，可幾遍數(shù)下來，結(jié)果卻驚人地一致——豬窩里只有六只小豬仔。</p><p class="ql-block">我急忙問道：“阿云啊，我們聽說老母豬下了七只小豬仔，大家都戲稱‘七小?！?，怎么現(xiàn)在只有六只了？”</p><p class="ql-block">“你才下豬仔呢！”阿云帶著幾分可愛的嗔怪回敬我，隨即嘆了口氣說，“‘七小?！F(xiàn)在變成‘六大金剛’了，只盼著六六大順，它們能多福多壽，別再被凍死了。不然啊，早晚不把我累死，也得跟著凍僵在這兒?！?lt;/p><p class="ql-block">聽到這話，我和阿楠再也不敢和他開玩笑了。我們終于明白，阿云為何要與豬仔同餐同寢、日夜堅守在這里——原來昨晚他沒看護好小豬仔，導致其中一只不幸被凍死，他此刻正沉浸在傷心之中。</p><p class="ql-block">軍營里的每一個崗位，都有著不為人知的辛苦與勞累：你或許覺得炊事班輕松，只需保障一日三餐，卻不知他們每日起早貪黑，日復一日也會心生厭倦；你或許覺得當班長容易，只需指揮戰(zhàn)斗、喊幾句術語便可萬事大吉，卻不知運籌帷幄、心到手到，背后需要長久的鍛煉與積累；</p><p class="ql-block">你或許覺得飼養(yǎng)員清閑，不過是打掃衛(wèi)生、洗刷豬圈，空閑時間多得很，卻不知那份整日與污穢為伴、臉沒時間洗、手沒功夫擦的艱辛，唯有親身經(jīng)歷才能體會。</p><p class="ql-block">我由衷地同情阿云，看著他全身臟兮兮、疲憊不堪的模樣，實在有些于心不忍，也深深理解他此刻的心情?？烧l也沒有想到，豬圈里的噩耗竟接踵而至：先是“六大金剛”經(jīng)過一夜，變成了“五根手指”——原來防住了嚴寒天氣，卻沒防住母豬翻身時的無意重壓；</p><p class="ql-block">緊接著，在一個狂風咆哮的夜晚，“五根手指”又僅?！八拇筇焱酢?。</p><p class="ql-block">政指給阿云下了道“死命令”：想盡一切辦法，務必讓“四大天王”滿月成活，不然明年大家可就沒肉吃了，只能天天白菜粉條過苦日子。然而，天氣實在過于寒冷，母豬的性格又格外古怪，再加上阿云缺乏專業(yè)的飼養(yǎng)經(jīng)驗，眼看著他日漸憔悴，“四大天王”還是沒能保住，變成了“桃園三結(jié)義”。</p><p class="ql-block">更讓人揪心的是，又一次意外發(fā)生了——阿云在守夜時實在太過疲憊，不小心睡著了，等他猛然驚醒，“桃園三結(jié)義”已然演變成“楚漢雙雄”的局面。阿云紅著眼圈自責道：“我真恨不得哭一場！都怪我不小心……它們一個個都狠心離我而去了?！?lt;/p><p class="ql-block">當母豬身邊最后只剩下一只“真命天子”時，全連大多數(shù)人都已經(jīng)放棄了希望，沒人指望這只獨苗能順利長大、一統(tǒng)“豬界”。唯有阿云依舊沒有放棄，他深知母豬性情兇猛，再也不敢將這唯一的小豬仔留在豬圈里，便干脆將它帶在身邊，白天喂牛奶，晚上甚至摟在被窩里一起睡。</p><p class="ql-block">可誰也沒料到，這只“真命天子”自幼體弱多病，沒過多久便發(fā)起了高燒，不吃不喝，最終還是沒能挺過去，遺憾離世了。</p><p class="ql-block">有戰(zhàn)友給阿云算了一筆賬：七只小豬仔，阿云當了七天“豬爸爸”，所有小豬的壽命加起來剛好一周，平均每天夭折一只。從此，阿云便多了個“誅豬俠”的戲稱，一時之間成了營區(qū)里的笑談。但我和阿楠都明白，此刻的他，心里比誰都要難受。</p><p class="ql-block">阿楠拍了拍阿云的肩膀，安慰道：“別太傷心了！我們在，長城就在；長城在，和平就在。你在，豬圈就在；你在，母豬就在，以后肯定還會有小豬仔的！”看著阿楠一本正經(jīng)又充滿真誠的模樣，我竟覺得這番話頗有道理。</p><p class="ql-block">不料，阿云聽完，當即抄起身邊的鐵鍬就追著阿楠跑，口中大喊：“阿楠，我饒不了你！什么叫我在母豬就在才有小豬仔？你給我說清楚！”</p><p class="ql-block">直到看著阿楠跑遠了、安全了，我才猛然反應過來，忍不住捧腹——原來阿楠的話里藏著玄機，竟把阿云比作種豬了！好在營區(qū)里的玩笑從無惡意，悲傷也不會長久停留。</p><p class="ql-block">幾天之后，春節(jié)如期而至，所有的不愉快隨著鞭炮聲炸開、煙消云散，大家在茫茫大雪中沉浸在節(jié)日的喜悅里，仿佛預示著一個舊的過往已然落幕，一個新的開始正悄然拉開序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