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37, 35, 8);">游九葛村站下車即到</b></p> <p class="ql-block">吃了多年葛村豆腐,很想知道豆腐的制作過程。在早市買豆腐時,我隨口問老板:“你們那豆腐坊能參觀嗎?”他笑著點頭:“當然歡迎,就在村口第三家?!背赃^午飯,我便同老伴動身,去探一探這藏在秦嶺腳下的豆腐秘境。</p> <p class="ql-block">沿著村道往里走,遠遠就看見“葛邵村豆腐工坊”的招牌立在路邊,現(xiàn)代風格的建筑掩映在光禿的樹影間,門口掛著紅布條,透著幾分煙火氣。我們剛站定,一陣豆香便隨風撲來,像是提前遞上的請柬。走進院中,磨豆機嗡嗡作響,仿佛在低聲訴說百年手藝的堅持。</p> <p class="ql-block">車間里,一位老師傅正彎腰將一籃黃豆倒進磨豆機的漏斗。豆子嘩啦啦滑落,像一場金色的小雨。他動作熟稔,連眼神都不必往下看,仿佛這臺機器是他手臂的延伸。旁邊的大桶里,乳白的漿液正緩緩積聚,那是豆子的靈魂在蘇醒。</p> <p class="ql-block">做豆腐,從泡豆子開始。春夏季泡三四個小時,冬天得十個小時。黃豆吸飽了水,脹得圓潤發(fā)亮,才肯乖乖上磨。村里人說,老話講“農(nóng)村謀生三苦:種田、打鐵、磨豆腐”,可葛邵村偏就靠著這“苦”日子,走出了一條香噴噴的路。</p> <p class="ql-block">“濾渣和點漿,是豆腐鮮嫩的關(guān)鍵。”老師傅邊說邊掀開蓋布,一桶粗漿被倒入白色濾布中。他雙手握緊布角,輕輕搖晃,像在哄一個嬰兒入睡。漿水順著布紋細細流下,二十分鐘的手工搖漿,濾出的是細膩如脂的豆?jié){。這活兒費時費力,但他們從不偷懶——“機器壓得快,可沒這股子勁道。”</p> <p class="ql-block">我們站在一旁靜靜看著,只見那白布袋高高懸在支架上,豆?jié){如溪流般滴入桶中,清亮澄凈。陽光斜照進來,落在漿水上,泛起一層柔光。這哪里是做豆腐?分明是一場對時間的修行。</p> <p class="ql-block">大灶上,鐵鍋燒得滾燙,豆?jié){倒進去,火苗舔著鍋底,咕嘟咕嘟地響。蒸汽升騰,模糊了墻上的磚縫,也模糊了人的臉。一位穿紅圍裙的老婦人站在鍋前,手持長勺緩緩攪動,生怕糊了底。她說:“火候不對,豆腐就老了;攪得不勻,口感就差了。”</p> <p class="ql-block">她額角沁著汗,卻笑得滿足。這一鍋漿,要燒三遍,每遍都得人工守著,不能離人。百年的手藝,就藏在這份“笨功夫”里。</p> <p class="ql-block">點漿是最玄妙的一環(huán)。老師傅端起一碗石膏水,手腕輕抖,細流如絲般滲入熱漿。他一邊倒一邊攪,動作不快,卻極有節(jié)奏。“點幾下,攪幾圈,全憑手感。”他說,“多一分太老,少一分太嫩。”這手藝,是祖輩傳下來的秘方,也是日復一日練出來的直覺。</p> <p class="ql-block">點完漿,豆腐腦靜靜凝結(jié),像云朵落進了桶里。接著便是壓包——把豆花舀進模具,蓋上木板,再壓上石塊。這“緊包”要反復三次,擠出多余水分,才能讓豆腐吃起來有嚼勁。老師傅說:“我們不圖快,就圖那一口地道?!?lt;/p> <p class="ql-block">工坊里干凈整潔,瓷磚地面反著光,塑料桶排得整整齊齊。墻上掛著幾塊老照片,是幾十年前一家人圍灶磨豆的場景。如今,村里175戶,還有二十多戶堅持做豆腐。他們不用全自動生產(chǎn)線,也不追求產(chǎn)量,每天只做三四百斤,天亮前就被人訂光了。</p> <p class="ql-block">磨完豆子,師傅開始沖洗大桶。高壓水槍沖刷著殘留的豆渣,水花四濺,他卻毫不在意,褲腳早已濕透。這份辛苦,外人看著心疼,他們卻習以為常。</p> <p class="ql-block">壓包前,還要再做一次衛(wèi)生清理。水管沖刷著模具和臺面,水珠在陽光下跳躍。兩位村婦站在門口閑聊,說哪家孩子結(jié)婚要訂五十斤豆腐,哪家餐館又提前一周下了訂單。言語間,全是生活的踏實與歡喜。</p> <p class="ql-block">離開時,夕陽正斜照在村口。我們手里提著剛出爐的豆腐,熱乎乎的,還帶著豆香。老伴笑著說:“吃了這么多年,今天才算真正懂了它?!蔽尹c點頭——懂的不只是豆腐,更是那些在煙火氣里堅守的人。一百五十年,一代接一代,他們用雙手把黃豆磨成了時光,把苦日子過成了香生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