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文、圖/草原駿駒</h1><h1>美篇號/886427</h1> <h1> <b>?</b>關于《紅樓夢》第八十回的作者,學界目前仍存在爭議,但主流觀點認為,我們如今看到的通行本《紅樓夢》前八十回主要由曹雪芹著成,后四十回(含第八十回)為高鶚所續(xù)。當歷史的塵埃落定,我們將目光聚焦于第八十回這幅由高鶚執(zhí)筆的畫卷時,看到的是一幅筆力千鈞卻風格迥異的末世圖景。如果說曹雪芹的原筆如一幅氤氳著詩意的潑墨山水,在朦朧中暗藏驚雷,那么高鶚的續(xù)筆則更像一幅工筆白描,以犀利的線條與鮮明的對比,勾勒出封建家族秩序徹底崩壞前的“亂”象叢生。這一回,是高鶚為整個紅樓悲劇奏響的一曲沉重前奏,其主題直指<b>在虛偽禮教包裹下,人性之惡的泛濫與家庭倫理的全面淪陷</b>。<br> 高鶚以驚人的敘事效率,在本回緊湊而嚴密地編織了三重悲歌的交響:香菱在薛家從被改名“秋菱”的精神羞辱,到被設計陷害、遭受毒打的肉體摧殘,直至釀成“干血之癥”的生命絕境;迎春短暫歸家,泣訴自己如同五千兩銀子的抵押品,在孫紹祖的淫威下受盡身心凌辱;其間穿插著“王一貼療妒湯”的荒誕插曲,以黑色幽默的筆調點破這家族痼疾的無藥可醫(yī)。這三條線索并非簡單的并列,而是高鶚精心架構的復調哀歌,彼此呼應,共同指向一個失序的世界,一個禮崩樂壞的前夜。<b>?</b><br></h1> <h5> 《命名之縛》</h5> <h1> 那些最觸動人心的細節(jié),恰是高鶚那不加掩飾的直筆所刻畫。當香菱聽聞要改名時,那句“此刻連我一身一體俱屬奶奶,何得換一名字反問我服不服?”的回應,不只展現(xiàn)了表面的卑微,更是一個靈魂被徹底物化后的自我認知。高鶚在此撕開了溫情脈脈的面紗,將人身依附關系的殘酷本質血淋淋地呈現(xiàn)出來。同樣地,迎春轉述孫紹祖“你老子使了我五千銀子,把你準折買給我的”之言,以及薛蟠跪求金桂“你要活人腦子也弄來給你”以換取丫鬟的丑態(tài),都寫得如此赤裸而凜冽。這些細節(jié),或許少了曹雪芹式的含蓄與留白,卻多了一份批判現(xiàn)實主義的冷峻力量,如同冬日里刺骨的寒風,讓人無處躲藏。<br></h1> <h5> 《五千兩的胭脂淚》</h5> <h1> 在人物塑造上,高鶚的筆觸趨向于鮮明甚至略帶臉譜化,這顯然是為了服務于其集中展現(xiàn)矛盾的目的。夏金桂在此回成為“妒”與“惡”的純粹化身,其心計與狠毒毫無遮掩,仿佛是從地獄里走來的復仇女神;香菱則從那個靈秀的“詩呆子”徹底轉變?yōu)楸幻\碾壓的苦難符號,她身上那份令人心碎的順從,讓人不禁想起被折去翅膀的鳥兒;薛蟠的“呆霸”與迎春的“懦弱”都被推至極致,成為某種意義上的典型。這種處理方式,雖少了原著的復雜與混沌,卻在戲劇張力上達到了高潮,讓人物的悲劇性更為觸目驚心。<br> 高鶚的敘事技巧,集中體現(xiàn)為<b>情節(jié)的緊湊推進、沖突的集中爆發(fā)與象征手法的巧妙運用</b>。他將香菱的苦難層層加碼,節(jié)奏緊迫得令人窒息,如同一步步收緊的絞索,讓讀者在壓抑中見證一個美好生命的凋零。而“王一貼療妒湯”無疑是其神來之筆——那劑“吃到一百歲,人橫豎是要死了,還妒什么”的湯藥,以其荒誕的邏輯背后,蘊含著對人性痼疾與家族沉疴最深刻的絕望與諷刺。高鶚以此告訴我們,有些病,其根在骨,藥石罔效;有些痛,其源在心,無藥可醫(yī)。<br></h1> <h5> 《療妒湯·荒誕注腳》</h5> <h1> 穿越時空的煙云,高鶚筆下的這場家族悲劇,依然是映照現(xiàn)實的一面寒光凜冽的鏡子。<b>“命名權”的爭奪</b>,在今日職場與家庭中,何嘗不是一種隱形的權力博弈?上司對下屬創(chuàng)意的占有,家庭中對成員話語權的剝奪,無不是一種精神上的“改名”,是對個體獨立性的蠶食。夏金桂式的<b>精神凌虐與情感操控</b>,在現(xiàn)代關系中化身為何其多的PUA與冷暴力,它不傷筋骨,卻足以讓人的內心世界冰雪覆蓋,讓靈魂在無聲中碎裂。而迎春那“五千兩銀子”的命運,其內核與某些將婚姻視為階層躍升籌碼、將人物化的功利觀念,依然血脈相連,在物質至上的時代里以新的形式延續(xù)著古老的悲劇。<br> 這一切,給予我們當代的啟示是雙重的。于個人而言,它警示我們,<b>任何形式的自我物化與無底線退讓,都是悲劇的開端</b>。尊嚴,需要以清醒的認知與堅定的邊界來捍衛(wèi),需要以不屈的脊梁來支撐。于社會而言,它促使我們反思,必須構建更為健康的文化與制度環(huán)境,能夠識別并遏制那些“夏金桂式”的行為邏輯,保護每一個個體免于被物化、被欺凌的命運,讓每一個生命都能保有最基本的尊嚴。<br> 高鶚以他冷靜乃至冷酷的筆,為我們記錄了一場秩序崩塌的預演。他讓我們看到,當維系社會的倫理綱常只剩下虛偽的外殼時,人性中蟄伏的惡便會破籠而出,將一切溫情與美好吞噬殆盡。這不僅是一個家族的悲劇,也是一個時代的挽歌,更是所有失序世界的共同寓言。在這片秩序的裂痕中,我們看到的不僅是歷史的影子,更是對當下與未來的深切叩問。(2025年9月7日于成都)</h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