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文/欒玉琴</p><p class="ql-block">昵稱/新角度</p><p class="ql-block">美篇號/1712528</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版權(quán)所有 侵權(quán)必究）</span></p> <p class="ql-block">第七卷·鐵翼凌云</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第一百三十九回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老爐對新火</p><p class="ql-block"> 鐵鶴辨古今</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太原鋼鐵廠的試煉車間里，空氣里飄著煤煙與鋼水混合的灼熱氣息，兩撥人隔著三丈遠(yuǎn)，正對著同一爐剛出爐的鋼坯較上了勁，火藥味順著蒸騰的熱氣往上竄。</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東邊，老工匠李師傅穿著洗得發(fā)白的藍(lán)布工裝，袖口卷到胳膊肘，露出布滿老繭、指節(jié)突出的手。他身后站著三個徒弟，砧子旁立著一尊從官溝老鐵鋪原樣搬來的百年煤爐，爐口吐著橘紅色的火苗，燒的是陽泉特供的“三錢煤”——這種煤塊大小均勻，燃起來火烈不燥，是老輩人傳下來的“煉鋼圣煤”。李師傅手里的大錘，錘柄裹著一層厚厚的棗木防滑套，是狗剩的重孫特意送來的，據(jù)說棗木能“鎮(zhèn)住鋼的燥氣”，錘頭上那圈鐵鶴紋路，被幾十年的鍛打磨得發(fā)亮，卻依舊清晰可辨。“今兒咱就煉‘記憶鋼’，不用你們那勞什子溫度計，”他瞇著眼打量著爐里的鋼坯，火苗映得他滿臉通紅，“老輩人傳的法子，看火色辨鋼性——櫻桃紅是韌，橘黃是硬，得在‘剛轉(zhuǎn)橘’那一瞬間下錘，早一分軟得撐不起形，晚一分脆得一折就斷，差一點都不行。”</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西邊，年輕工程師小張穿著銀灰色的防護(hù)服，戴著白手套，正對著控制面板指揮機械臂調(diào)試3D打印機。打印機的噴頭泛著冷光，噴出的銀白色鋼粉細(xì)如粉塵，是用官溝稀土礦提煉的“高純度鐵基粉末”，屏幕上的參數(shù)精確到小數(shù)點后四位，紅色的光標(biāo)在屏幕上飛快跳動：“李師傅，時代不一樣了，咱用‘選區(qū)激光熔化’技術(shù)，功率200瓦，掃描速度1200毫米/秒，能讓鋼原子按程序排得比魚鱗還齊整，煉出來的鋼記憶效應(yīng)比傳統(tǒng)鍛造高30%，誤差不超過0.01毫米?！彼f話時，眼睛沒離開屏幕，身后的電子屏上實時顯示著鋼件的應(yīng)力云圖，紅色的“危險區(qū)”被精準(zhǔn)避開，而安全區(qū)的中心，恰好是他偷偷預(yù)設(shè)的鐵鶴圖案——這是他從爺爺?shù)睦险掌锟磥淼?，爺爺?dāng)年也是太鋼的工匠，總說“鐵鶴得站在最穩(wěn)的地方，鋼才靠譜”。</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大太太的重孫女沈清晏站在車間中央，一身干練的藏藍(lán)色制服，手里捏著一本泛黃的線裝書，正是阿元當(dāng)年的煉鋼筆記。筆記的扉頁已經(jīng)磨損，里面夾著一張折疊的宣紙，展開來，上面畫著兩只鐵鶴：一只翅膀收攏，姿態(tài)沉穩(wěn)；一只展翅高飛，氣勢昂揚，旁邊用毛筆寫著一行小字：“鋼有性，如鶴有姿，或藏或展，皆看火候?！薄按蠡飪红o一靜，”她揚了揚手里的筆記，聲音清亮，壓過了車間里的嘈雜，“今兒這場比試，比的不是誰煉得快、誰的技術(shù)新，而是看誰煉的鋼，既守得住老輩傳下來的‘鐵性’，又接得住新時代的‘巧勁’——阿元先生當(dāng)年就說過，煉鋼和做人一樣，得既要根正，又要葉茂?！?lt;/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此時，官溝的“數(shù)字鐵鋪”里，春妮的玄孫林墨正舉著手機，對著支架調(diào)整角度，直播間里已經(jīng)涌進(jìn)了上萬觀眾?！凹胰藗?，咱現(xiàn)在直播的是太鋼‘新老煉鋼術(shù)大比拼’，一邊是百年煤爐古法鍛造，一邊是3D打印智能煉鋼，猜猜誰能更勝一籌？”他把鏡頭對準(zhǔn)車間里的兩撥人，畫面里，李師傅已經(jīng)讓徒弟把燒得通紅的鋼坯抬到了鐵砧上，鋼坯泛著櫻桃紅的光澤，冒著絲絲白汽?！澳銈兛蠢顜煾凳掷锏腻N，那可是傳了三代的寶貝，”林墨的聲音帶著興奮，“李師傅掄錘有個講究，‘叮叮當(dāng)當(dāng)’間總夾著個輕敲的‘嗒’聲，這叫‘問鋼聲’——鋼要是‘應(yīng)’了，錘聲會發(fā)悶，說明火候剛好；要是不應(yīng)，錘聲就發(fā)脆，得再回爐燒。”話音剛落，彈幕里就刷起了一片驚嘆：“這哪是打鐵，簡直是跟鋼說話呢！”“老祖宗的智慧太絕了！”</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陽泉市的氫冶金車間里，二柱的玄孫趙磊正拿著平板電腦看直播，屏幕里的畫面讓他忍不住湊得更近了些。突然，他指著屏幕大喊：“師傅，您快看！李師傅往鋼坯上抹的是不是‘煤矸石粉’？”車間里的老技術(shù)員湊過來一看，果然，李師傅從懷里掏出個巴掌大的小布包，小心翼翼地往燒紅的鋼坯上撒了點灰黑色的粉末，火苗“噗”地一下竄起藍(lán)色的火焰，瞬間包裹住鋼坯?！板e不了！這是老法子！”趙磊拍著大腿，眼里滿是激動，“我爺爺?shù)娜沼浝飳戇^，當(dāng)年抗戰(zhàn)時期造炮管，就靠這煤矸石粉——里面的硅能讓鋼的組織更均勻，還能去掉鋼里的雜質(zhì)，老輩人叫它‘凈鋼粉’，只是不知道學(xué)名，只知道‘撒了它，鋼不炸膛’。”旁邊的年輕技術(shù)員趕緊查資料，沒過多久就驚呼：“趙工，真被您說中了！這粉末的成分和現(xiàn)代煉鋼用的‘脫氧劑’高度吻合，只是純度沒那么高，但原理完全一樣！”</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直播間里的氣氛越來越熱烈，可小張那邊卻突然出了岔子——3D打印機打印到鐵鶴的喙部時，鋼粉總粘不住，形成的尖端坑坑洼洼，根本達(dá)不到設(shè)計要求。小張盯著屏幕皺緊了眉頭，額頭上滲出細(xì)密的汗珠，手指飛快地調(diào)整著參數(shù)，可試了兩次，問題依舊沒解決?！霸趺椿厥掳?？是不是機器出問題了？”彈幕里有人開始著急，小張也有些慌了神，下意識地看向東邊的李師傅。就在這時，他瞥見彈幕里有人刷：“剛才李師傅敲了三下砧子！是不是在提醒什么？”小張愣了愣，突然想起爺爺生前說過的話：“鋼是有靈性的，怕急，得等它‘喘口氣’?！彼Я艘а溃鸭す夤β收{(diào)低10%，又在程序里加了兩秒的停頓時間，再啟動打印機。這一次，鋼粉穩(wěn)穩(wěn)地粘在了一起，鐵鶴的喙部逐漸成形，紋路比之前還要清晰流暢。小張長舒一口氣，對著鏡頭露出了笑容：“這停頓的兩秒，得記在‘新規(guī)矩’里——老祖宗的經(jīng)驗，比機器還管用?！?lt;/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傍晚時分，夕陽透過車間的高窗照進(jìn)來，給兩臺成品鐵鶴鍍上了一層金邊。兩件作品被并排擺在了試煉臺上，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李師傅鍛打的鐵鶴，造型古樸大氣，翅膀能像扇子一樣靈活開合，合上時嚴(yán)絲合縫，展開后輕輕一松手，就能“啪”地彈回原形。用手掰它的脖頸，彎到90度再松開，依舊能瞬間復(fù)位，鋼面上還留著煤火燎過的淡淡云紋，摸起來粗糙卻有質(zhì)感，帶著煙火氣。小張打印的鐵鶴，則透著現(xiàn)代工業(yè)的精致，通體光滑如鏡，能映出人的影子，鶴眼里嵌著顆用剩余鋼料做的小球，輕輕一晃，就發(fā)出“叮當(dāng)”的清脆聲響。最絕的是鶴腿，細(xì)得像繡花針，卻能穩(wěn)穩(wěn)撐起整只鶴的重量，用顯微鏡看，腿里的鋼原子排列得整整齊齊，像列隊的士兵，沒有一絲紊亂。</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沈清晏拿起一塊磁鐵，同時吸住兩只鐵鶴。奇怪的是，李師傅的鶴被吸得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紋絲不動；小張的鶴卻輕輕晃了晃，吸附力明顯弱了一些。“大伙兒別急著下結(jié)論，”沈清晏笑著解釋，“這不是誰的鋼更好，而是工藝不同導(dǎo)致的——老法子鍛打的鋼，晶粒被反復(fù)錘打，結(jié)構(gòu)更致密，磁性更穩(wěn)；新科技打印的鋼，晶粒均勻，結(jié)構(gòu)更疏松，磁性更活?！彼褍芍昏F鶴并排擺在阿元的煉鋼筆記上，夕陽的光影落在上面，兩只鶴的影子疊在一起，翅膀交錯，姿態(tài)相融，根本分不清誰是老、誰是新?！澳銈兛?，”沈清晏的聲音里滿是感慨，“老法新技，殊途同歸，都是為了煉出最好的鋼。”</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李師傅伸出粗糙的手，輕輕摸著小張打印的鐵鶴翅膀，冰涼光滑的觸感讓他眼神一亮。他沉默了片刻，突然看向小張：“明兒有空，教我用那‘小噴頭’唄？我想試試在鍛鋼上打印花紋，說不定能結(jié)合出更好的東西。”小張愣了一下，隨即趕緊點頭，眼里滿是驚喜：“李師傅，您可別客氣！那您也得教我看火色！我總覺得機器測的溫度，不如您眼里的準(zhǔn)，關(guān)鍵時刻還是得靠老法子鎮(zhèn)場。”兩人的手在鐵鶴頭頂緊緊握在一起，老繭與薄繭相觸，粗糙與光滑交融，像新舊兩條鐵脈，終于擰成了一股繩，再也分不開。</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官溝的夜色里，“數(shù)字鐵鋪”的燈還亮著，林墨把兩只鐵鶴的特寫推到鏡頭前，直播間里的彈幕已經(jīng)刷成了海?！凹胰藗?，這場比試沒有輸贏，”他的聲音帶著幾分動容，“老輩人說‘鐵認(rèn)人’，其實啊，鐵也認(rèn)時代——你守著它的本，它就跟著你的新；你尊重它的性，它就成全你的巧。這古今合璧的鐵鶴，才是最有魂的鋼?！逼聊簧?，有人留言說要訂一只“古法新造”的鐵鶴，有人問能不能拜師學(xué)藝，最火的一條彈幕被頂在了最上方：“這鶴不管怎么煉，看著就像咱中國人的脾氣——硬里帶韌，韌里帶巧，守得住根，也闖得了新。”</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車間里的煤爐漸漸熄滅，打印機也停止了運轉(zhuǎn)，只有兩只鐵鶴靜靜地立在試煉臺上，在燈光下泛著柔和的光。鐵翼，在老爐與新火的碰撞里，長出了更豐富、更堅韌的羽毛。它終于明白，真正的傳承從不是守舊，也不是丟根，而是讓煤火的溫度，順著激光的光，一直燒下去；讓錘柄的老繭，沾著打印機的粉，照樣能打出鐵鶴的魂。</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