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題記:十二月的風(fēng),裹著薄霜,在窗欞間低語。落葉輕旋,如時光的碎影,悄然鋪滿小徑。街燈昏黃,映著行人匆匆,而我的心,卻停駐在那一片靜謐的雪色里。歲月淺唱,往事如煙,只留下淡淡的痕跡,藏于冬日的呼吸中,溫柔而綿長。</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冬夜來得早,暮色未盡,街燈便已悄然亮起。一盞接一盞,像被誰輕輕吹燃的星火,在冷風(fēng)中微微搖曳。我站在窗前,看玻璃上凝著薄薄一層霧,指尖劃過,留下一道透明的痕,仿佛在時光的幕布上撕開了一角,窺見了那些藏匿于歲月褶皺里的低語。</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十二月是靜的。它不像十一月那樣帶著蕭瑟的決絕,也不似一月那般裹挾著新歲的喧囂。它只是靜靜地立在那里,像一位穿灰藍(lán)長裙的女子,不言不語,卻讓人心生憐惜。風(fēng)從屋檐滑落,掠過枯枝,發(fā)出細(xì)微的嗚咽,像是舊唱片里走調(diào)的旋律,斷續(xù)而溫柔。樓下的梧桐早已褪盡繁華,只剩嶙峋的枝干指向天空,如同寫滿心事的手稿,無人翻閱,卻始終不肯焚毀。</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常在這個時節(jié)翻出舊信。不是情書,也不是家書,只是一些零散的紙片——朋友隨手寫下的詩句,某次旅行時夾在日記本里的車票,還有母親在某個冬天寄來的毛線圍巾標(biāo)簽,上面印著“恒源祥”三個字。這些物件沒有價值,卻沉甸甸地壓在抽屜深處,像被遺忘的錨,拴住一段段漂浮的時光。展開一封信,字跡已有些模糊,墨色在紙面洇開,如同記憶本身,邊緣不清,卻依舊溫?zé)?。那一刻,我忽然明白,十二月之所以靜,是因為它懂得傾聽。它不催促,不追問,只是以寒冷卻包容的姿態(tài),承接所有未說出口的言語。</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黃昏時分,我走過城郊的小巷。青石板被雨水浸潤,泛著幽光,兩旁的老屋低垂著檐角,瓦當(dāng)上結(jié)著霜花。一家舊書店還亮著燈,門楣上掛著褪色的布簾,寫著“棲遲書屋”。推門進(jìn)去,鈴鐺輕響,老板抬頭看了我一眼,又低頭繼續(xù)讀他的《陶庵夢憶》。書架歪斜,書冊層層疊疊,仿佛隨時會傾塌,卻又奇跡般地維持著平衡。我在角落發(fā)現(xiàn)一本泛黃的《漱玉詞》,翻開,一頁夾著干枯的銀杏葉,葉脈清晰如掌紋。我想起李清照寫“莫道不銷魂,簾卷西風(fēng),人比黃花瘦”,那時她是否也正站在這樣的深秋或初冬,聽風(fēng)穿過庭院,看落葉覆階?</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走出書店,天已全黑。遠(yuǎn)處傳來火車鳴笛,悠長而孤寂,像是從時間的另一端傳來。我駐足良久,看鐵軌在夜色中延伸,像兩條沉默的河流,載著無數(shù)離別與重逢,駛向不可知的遠(yuǎn)方。十二月的夜晚,總讓人想起離別。不是撕心裂肺的那種,而是淡淡的、綿長的,像一杯放涼的茶,余味苦澀卻甘甜。我們都在告別——告別年少時的莽撞,告別某段無疾而終的情愫,告別曾經(jīng)以為永遠(yuǎn)不會改變的人和事??善婀值氖?,這種告別并不令人悲傷,反而有種釋然,仿佛終于把一件穿舊卻舍不得扔的衣裳,輕輕折好,放進(jìn)樟木箱底。</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回到家,煮一壺紅茶。水汽氤氳,升騰成霧,在窗上畫出迷蒙的圖案。我坐在燈下,翻開筆記本,想寫點什么,卻遲遲落不下筆。文字有時太鋒利,會割破那些柔軟的瞬間。不如就這樣坐著,聽鐘表滴答,聽風(fēng)拍打窗欞,聽自己的呼吸與這世界同頻。十二月教會我的,是慢下來。慢到能看見陽光斜照在塵埃上的軌跡,慢到能聽見雪落在肩頭的聲音,慢到能把一個眼神、一句低語、一次擦肩,都釀成心底的酒。</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夜深了,城市漸漸沉入夢境。我關(guān)燈,躺下,窗外月光如練,灑在地板上,像一封未寄出的信。我知道,明天太陽升起時,十二月仍會繼續(xù)它的低語,時光依舊淺唱。而我們,不過是這漫長吟誦中的一個音節(jié),短暫,卻真實地存在過。</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在這寂靜的月份里,萬物收斂鋒芒,靈魂卻愈發(fā)清晰。它不張揚(yáng),不喧嘩,只是以最輕的腳步,走過歲末的門檻,走向下一個輪回的起點。</p> <p class="ql-block">文字 瀏投明</p><p class="ql-block">圖片 來源網(wǎng)絡(lu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