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昵稱｜清葉</p><p class="ql-block">美篇號｜1386732</p><p class="ql-block">文圖｜清葉</p> <p class="ql-block">這幾天，“脫單了……換上了羽絨服”把我的朋友圈刷屏了。讀著忍俊不禁，還以為我的一些單著的老友真的脫單了呢，原來啊，是冷空氣來了。廣州的冬天一般不冷，多是十幾度，可春節(jié)前后，總有那么幾天寒潮來襲，溫度會一下子降到幾度。</p><p class="ql-block">我是61年出生的，在廣州郊縣里出生、長大，我的發(fā)小老友還全在哪呢。</p> <p class="ql-block">這幾天，同學(xué)群里的話題都是：“我們小時(shí)候哪有什么羽絨服？連毛衣、棉襖、厚一點(diǎn)的衣服都沒有，就穿兩三件薄衣服?！?lt;/p><p class="ql-block">“條件好的穿塑料涼鞋，塑料硬硬的，把腳括得出血是常態(tài)；也有人穿那種用木板做、走起路來‘噠噠’響的鞋，我們廣州人叫‘木屐’?！?lt;/p><p class="ql-block">“更多人，是光腳走路?！?lt;/p><p class="ql-block">“那個(gè)時(shí)候冬天，我們的腳面和十個(gè)腳趾頭，都長著凍瘡，又癢又疼。晚上睡覺被窩一暖，像針扎一樣，忍不住直吸氣。腳后跟甚至凍得開裂，走一步都疼得齜牙咧嘴?！?lt;/p><p class="ql-block">“寒風(fēng)一吹，鼻子就掛著兩條清水鼻涕，袖口早被擦得又硬又臟，黑一塊灰一塊?！?lt;/p><p class="ql-block">“每遇上寒冷天氣，我都會大病一場。”</p><p class="ql-block">“是啊，我們61年出生的，正遇上那三年經(jīng)濟(jì)困難時(shí)期，真是‘先天不足，后天失調(diào)’?！?lt;/p> <p class="ql-block">聽著同學(xué)們聊著，我忽然覺得——原來我小時(shí)候好幸福啊。那時(shí)候，我可是有一件特別暖和的絲棉背心。我的思緒一下回到1967年，我六歲那一年。</p> <p class="ql-block">春節(jié)前的一天下午，我跟著哥哥去家后面的農(nóng)田水溝里抓小魚。天氣突然變了，刮起了寒風(fēng)。我們趕緊往家跑，可我的鼻子還是掛上了兩條清水鼻涕。睡熟后，迷迷糊糊感覺媽媽的手摸著我的臉和額頭：“啊，好燙啊，臉都燒紅了，咋又發(fā)起燒來呢？”整晚我只覺得媽媽不停地?fù)Q濕毛巾，敷在我額頭上，擦我的手和腳，還不斷抱起我喂我喝溫水。</p> <p class="ql-block">天還沒亮，媽媽就起火煲米粥。天亮，她抱我起來，喂了幾口粥，又匆匆喝了幾口，把我背在背上，蓋上小棉被，出門找老中醫(yī)。</p> <p class="ql-block">我和媽媽已經(jīng)是老中醫(yī)的?？土耍野职衷谒幤饭救晤I(lǐng)導(dǎo)，老中醫(yī)用的中藥多數(shù)來自藥品公司，兩家久已熟識。老中醫(yī)看著我，語重心長地對媽媽說：“你這小女兒，從小就是‘天生不足，后天失調(diào)’，屬寒體質(zhì)，必須給她保暖。保暖好了，我保證她今年都安安穩(wěn)穩(wěn)的?！?lt;/p><p class="ql-block">回家后，我們喝了一大碗熱粥，我出了滿身汗。媽媽給我換了干凈衣服，抱著我睡下。昨晚我們母女都幾乎沒合眼。一覺醒來，我看到媽媽坐在床邊抹眼淚，她旁邊擺著一個(gè)精致的小藤箱。那藤箱平時(shí)都放在房頂?shù)臉桥_上。我知道，那來自外公。</p> <p class="ql-block">外公在我一歲前，一直在廣州新亞酒店餐廳做采購。媽媽說，他看我身體虛弱，擔(dān)心我養(yǎng)不大，聽從朋友勸，去香港打工，買奶粉寄回來給我喝。外公出去不到三個(gè)月，就托人帶回了這個(gè)藤箱，里面裝著三斤奶粉。我，就是靠那三斤奶粉養(yǎng)大的?？墒牵瑥拇嗽贈]有外公的消息。一年多后，才聽到噩耗——外公走了。媽媽一定又想到外公了。</p> <p class="ql-block">那藤箱，是媽媽的八寶箱。前年，媽媽從里面拿出一塊花布，給我和姐姐縫了人生第一件花布新衣。今年，入冬前，媽媽又從里面拿出一塊大大的深藍(lán)色、厚實(shí)的斜紋嗶嘰布，給哥哥做了一套衣服，給我和姐姐各做了一條褲子。哥哥從小到大都穿姐姐舊衣服，他長得高，穿著姐姐的舊褲子像是七分褲。穿上新衣服，他高興壞了：“媽媽，這個(gè)冬天我不會冷了！”</p> <p class="ql-block">那天，我醒來后，媽媽從藤箱里拿出一件深玫瑰紅的絲棉小背心。不厚，很軟，很滑，很暖，從沒見過這么漂亮的衣服。媽媽說：“這是絲棉做的，是外公留給你的最后一件禮物?！闭f著，她眼眶又紅了。</p><p class="ql-block">我知道這小背心對媽媽的意義，但那時(shí)我還小，只能抱住她的背。媽媽說：“你把背心穿上，看看長短，媽媽把它縫一縫。”</p><p class="ql-block">“這小背心……給我穿？”我瞪大眼睛。</p><p class="ql-block">“對啊。外公去香港，就是為了讓你健健康康長大的?！?lt;/p><p class="ql-block">媽媽把背心縫短了，外面再給我套上姐姐的舊衣服。一穿上去，全身都是暖的。這暖里有媽媽的愛，也有外公的愛。這份愛，一直伴我到小學(xué)畢業(yè)。而且，身上暖和了，腳也跟著暖起來。我小時(shí)候的腳啊，真就一次凍瘡都沒長過。</p><p class="ql-block">老中醫(yī)說得對：“冬天暖和了，整年身體就少病?！庇辛诉@件絲棉背心，我的體質(zhì)一點(diǎn)點(diǎn)好起來，小學(xué)以后很少生病，整天活蹦亂跳。</p> <p class="ql-block">去年，比往常提前了兩個(gè)月回家陪媽媽過年。我抽空回到已經(jīng)空了多年的老家，想找找那件陪伴我長大的小背心，可惜沒找到。我有些失落，跟媽媽提起，媽媽眼里亮亮的、臉上笑著說：“你還記得啊?！?lt;/p><p class="ql-block">回家那幾天，又趕上冷空氣。早上，我照常穿著運(yùn)動服去公園慢跑，跑回家時(shí)運(yùn)動外套系在腰上，只穿著短袖運(yùn)動衣。進(jìn)門時(shí)，媽媽正坐在餐桌旁等我吃早餐。她一見我穿短袖，立刻把自己的紅背心脫下來：“快穿上，冷壞了就整年都會生病的?！?lt;/p><p class="ql-block">90歲的老母親，說著六十年前的話，讓我當(dāng)場淚崩。可憐天下父母心。</p> <p class="ql-block">母親的紅背心我穿上了，可母親卻不久離開了。這個(gè)冬天，我照樣會穿著母親的紅背心。我相信，這個(gè)冬天不會冷——正如小時(shí)候一樣。因?yàn)樽杂袐寢尩膼郏谖疑砩稀?lt;/p><p class="ql-block">冬天，因?yàn)閶寢尩募t背心，我的生命從來不曾真正冷過。</p><p class="ql-block">那是一把小小的火，燃了一生，也暖了一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