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你就為這事鬧心哪?沒必要的。”周明凡撫慰妻子說,“所謂‘少年夫妻老來伴’,每次工作調(diào)動,組織上都讓我們‘比翼雙飛’,考慮得已經(jīng)十分周到了。再說,雖然我們和曉英文斌他們即將分居兩地,也就是百十公里遠(yuǎn)近。隨著經(jīng)濟(jì)的發(fā)展,交通工具的發(fā)達(dá),跟住在一個大城市差不多。對小英子,我主要考慮的是他們的‘少年夫妻’問題?!?lt;/p><p class="ql-block"> “他們‘少年夫妻’能有什么問題?瞧那個黏糊勁兒喲!我是說先調(diào)小英子,等他們結(jié)了婚再調(diào)若冰。”</p><p class="ql-block"> “那若冰鄉(xiāng)下那個老紅軍爸爸怎么辦?”</p><p class="ql-block"> “說得也是,只要他們和和美美,我們也就放心了。若冰明年就三十歲了,就這樣老拖著?”</p><p class="ql-block"> “你要是放不下,咱們春節(jié)把事給他們辦了,讓他們小倆口兒過他們的日子去。這樣,你心里就不用再扯著拽著了?!?lt;/p><p class="ql-block"> “倉促了吧?什么都沒準(zhǔn)備呢!”</p><p class="ql-block"> “房子是現(xiàn)成的,就在小英子現(xiàn)在的房間。其他雜七麻八的事情就簡單了。別胡思亂想了,睡吧?!?lt;/p><p class="ql-block"> “咱小英子被你寵得太頑皮,總欺負(fù)人家若冰老實(shí)。你不知道,她怎么變著法兒折騰人家。這次她回來,我非好好說說她不行!”</p><p class="ql-block"> “我看你是吃飽了撐的,人家小夫妻間的事,你管那么多干嘛?這叫周瑜打黃蓋,一個愿打,一個愿挨。你都欺負(fù)我二十多年了,誰來說說你了?”</p><p class="ql-block"> “活該,誰讓你壞!”清菊親昵地輕輕在丈夫肩上擰了一下,說,“咱們走了,讓若冰總住在這里也不是長久之計(jì)。”</p><p class="ql-block"> 周明凡走了,文斌調(diào)回來了。在文斌的住房沒妥善安排之前,組織上不會把房子收回去的。清菊主要考慮的是若冰和素馨,長期住在一起,總有些不便。只是不好對丈夫明說罷了。</p><p class="ql-block"> “若冰和小英子最多在這里住半年,他們學(xué)校在教育局附近的家屬院的一座小高層,春節(jié)后竣工,下半年交付使用。小倆口兒分一套沒問題?!?lt;/p><p class="ql-block"> “嘿嘿,我說你為什么急于把女兒嫁出去,原來惦著人家的小高層呢!”</p><p class="ql-block"> “你盡會胡謅八扯,我哪是這樣想的?他們總是要結(jié)婚的,若冰分套房子是早晚的事。我是讓你別瞎操心?!?lt;/p><p class="ql-block"> 這是他們的家常便飯了,吵鬧之后,再親親熱熱睡覺。</p><p class="ql-block"> 文斌和曉英回來了,晚飯的餐桌就更加熱鬧了。</p><p class="ql-block"> “哥哥,妹妹祝賀你。終于鍍金回來了。給你塊黃金嘗嘗。”一家人剛坐下來,曉英就從排骨湯盆里,用筷子夾了一大塊姜片,笑嘻嘻地放在文斌的吃碟里。</p><p class="ql-block"> 素馨嫣然一笑,站了起來,先挑了塊肉骨頭,放在曉英面前,又挑了一塊兒給了丈夫,說:“快趁熱吃吧!”</p><p class="ql-block"> “小英子啊,是應(yīng)該早點(diǎn)兒把你嫁出去了。在家不是欺負(fù)您哥,就是欺負(fù)您嫂。”清菊瞅了一眼女兒說。</p><p class="ql-block"> “瞧,媽媽真是咱家的包青天!”文斌向媽媽伸著大拇指說。</p><p class="ql-block"> “哼,還包青天呢!她就是一個人偏心眼子。表姐沒過門媽就向著她,現(xiàn)在還是和她一個鼻孔出氣兒?!睍杂研∽靸壕揪局f。</p><p class="ql-block"> “妹妹,哥哥給你說正格兒的。就你那個性格當(dāng)老師能坐得住嗎?等哥哥到職后,來我辦公室吧!我正愁個筆桿子呢!”</p><p class="ql-block"> “胡鬧!”兒子話沒落音,周明凡就怫然不悅,說,“你把自己的親妹妹調(diào)身邊,不是找著讓人在背后戳脊梁骨嗎?”</p><p class="ql-block"> “爸,這些我懂,不就是給妹妹開個玩笑嘛!”文斌尷尬地笑了笑,說,“不過,我個人還是認(rèn)為,妹妹和若冰,還是在適當(dāng)?shù)臅r候,離開學(xué)校。妹妹的素養(yǎng)和文字水平不必多說了,若冰雖然只見了兩面,確實(shí)談吐不俗……”。</p><p class="ql-block"> “嘚嘚,你別往下說了。以為他們大材小用了不是?你呀,把自己管好就行了。他們的事,還是尊重他們自己的選擇。你呀,我覺得還是在農(nóng)村鍛煉得時間短了。”周明凡一臉嚴(yán)肅地說。</p><p class="ql-block"> “嘻嘻,再讓哥哥接著鍍金,哥哥就煉成純金活佛了?!睍杂⒏械綒夥沼行┠?,想活躍一下氛圍。</p><p class="ql-block"> “就別說這些猴年馬月的事了,談?wù)勑∮⒆拥慕K身大事吧?!鼻寰仗岢隽艘粋€新的話題。</p><p class="ql-block"> “若冰年齡不小了吧?我看他倆蠻投緣的,是不是大和媽到新的崗位前,把婚事給他們辦了。”</p><p class="ql-block"> “嗯,這才像當(dāng)哥哥的說的話?!敝苊鞣部紤]到剛才自己對兒子說的話口氣有些重,也想緩和一下氣氛,說,“小英子,咱們春節(jié)給你辦喜事如何?來個雙喜臨門?”</p><p class="ql-block"> “春節(jié)就到了八五年,等到那時,若冰就三十歲了,我不喜歡等他三十歲結(jié)婚。”曉英把小嘴兒又揪起來了。</p><p class="ql-block"> 周明凡一臉茫然,文斌皺起了眉頭。</p><p class="ql-block"> “給姑姑辦什么喜事?”敏杰仰臉兒問媽媽。</p><p class="ql-block"> “你長大就知道了。”素馨給兒子說著,掩口偷笑。</p><p class="ql-block"> “小英子,你的意見呢?”清菊含笑問女兒。</p><p class="ql-block"> “元旦前!”曉英把三個字說得脆生生的,然后臉兒紅紅的低著頭笑。</p><p class="ql-block"> “不害羞!”清菊指點(diǎn)著女兒,說著,不禁也“忒兒”笑了。</p> <p class="ql-block"> “我看妹妹主要是不愿把若冰哥哥拖到三十歲,其實(shí)他是陰歷二月二出生的,比我大整整十個月另二十一天。就是大年初一辦,他也不到三十歲?!彼剀疤袢灰恍φf。</p><p class="ql-block"> “既然如此,妹妹,我提個建議吧!”文斌溫和地看著妹妹說,“今年春節(jié)是陽歷二月二十日,寒假一般二十五天左右,元宵節(jié)前后開學(xué)。你們今年放寒假的時間應(yīng)當(dāng)是二月十號前后,妹妹大喜日子應(yīng)當(dāng)放到二月三號左右,婚假一個禮拜,緊接著度寒假。這樣,你們小倆口兒就可以好好度度蜜月了?!?lt;/p><p class="ql-block"> “嗯,還是表姐理解我,哥哥心疼我?!睍杂⑾蚋绺缟┥趁囊恍φf。</p><p class="ql-block"> “典型的實(shí)用主義?!鼻寰障蚺畠浩财沧煺f。</p><p class="ql-block"> “回學(xué)校后,好好和若冰商量一下。”周明凡囑咐女兒說。</p><p class="ql-block"> “俺家的事我說了算!”曉英說完,又眨巴一下眼睛說,“就像咱家的事,俺媽說了算一樣。這叫發(fā)揚(yáng)革命傳統(tǒng),爭取更大光榮。”</p><p class="ql-block"> 晚飯后,曉英又拉著媽媽去她房間說悄悄話兒去了。敏杰又跟著爺爺走了。素馨急急忙忙把餐桌和廚房收拾利落,走向自己的房間。在正常情況下,文斌隔一個禮拜回來一次。半個月不見面,這對正值盛年的恩愛夫妻,每次歡聚,總有久別勝新婚的欣喜和甜蜜。</p><p class="ql-block"> 龍泉鎮(zhèn)距縣城有五十余公里的路程,隨著路況的改進(jìn),公交車輛的增多,如今進(jìn)城一趟也并非很困難的事情??墒?,農(nóng)村基層干部責(zé)任重大啊!光龍泉鎮(zhèn),現(xiàn)有人口已經(jīng)接近三萬余,還有周圍大大小小十幾個村莊呢。農(nóng)忙季節(jié),有時一個多月還不能回來一次?,F(xiàn)在是冬閑時期,事情少了一些。但山區(qū)情況復(fù)雜,貧困村戶較多,每個鄉(xiāng)領(lǐng)導(dǎo)都有聯(lián)系點(diǎn)兒,還是不敢懈怠。所以,他還是堅(jiān)持兩個禮拜回來一次。</p><p class="ql-block"> 如今,他已年近不惑,家庭的魅力,對他可是愈來愈強(qiáng)烈了。對父母的牽掛,對嬌柔賢惠妻子和寶貝兒子的思念,就是俏皮妹妹的刁蠻,給他帶來的也是親情的溫馨和愉快。</p><p class="ql-block"> 為有這樣一個家庭,他有時感到很欣慰,甚至很幸運(yùn)。但是,有時在心靈深處,又涌動著某種壓抑和郁悶。他感到自己依然在一個旅途中,在一個自己也感到迷茫的艱難跋涉和攀登的過程中。他工作時精神抖擻,和人相處談笑風(fēng)生,往往在夜深人靜時,感到失落,惆悵,郁郁寡歡。此時,他特別渴望妻子香軟的懷抱,柔嫩潔白的小手和深情的柔聲細(xì)語。此時此刻,他得到的是肉體和精神的撫慰,卻找不到一吐為快的酣暢和爽朗。因?yàn)樵谶@個世界上,他還沒一個這樣的知己。有時他會啞然苦笑,好像自己也不了解自己。</p><p class="ql-block"> 晚飯后,他去父母房間,給父親打了個招呼,又親了親兒子的臉蛋兒,回來洗漱后,依著靠背墊半臥在床上,傾聽著妻子的腳步聲,熱切地期待著她的到來。</p><p class="ql-block"> 文斌晚飯前才回到家中,然后就陪父親在客廳坐著。素馨和母親在廚房忙活。所以,一回到兩人世界,素馨就迫不及待地?fù)湓谡煞虻膽驯Ю?,像久旱的禾苗一樣,如饑似渴地迎接著甘霖的滋潤?lt;/p><p class="ql-block"> 文斌緊緊擁抱著美麗賢惠的妻子,時而情急興濃,頻頻推波助瀾;時而輕憐密愛,緩緩搖櫓蕩槳。雖無新婚之夜,蓓蕾乍綻,石破天驚的銷魂奪魄,卻有著駕輕就熟,漸入佳境的飄渺欲仙。一個如醉如癡,情孜孜,喘噓噓,夢囈般地呼喚著“馨兒馨兒”,另一個如夢似幻,嬌柔呻吟,扭著腰肢,顫著聲兒呢喃著“斌斌哥哥”。</p><p class="ql-block"> 風(fēng)停雨歇,素馨腮幫泛著緋紅,偎依在丈夫的肩窩里,柔情地說:“哥哥,過去咱們總是聚少散多,讓人家牽腸掛肚的。如今,你就要調(diào)回縣城了。你知道嗎?我心里高興得如同云里霧里一般,暈乎乎的?!?lt;/p><p class="ql-block"> “妹妹,我不在家,又要孝敬爸媽,還要照顧孩子,醫(yī)院的工作又那么忙,真的辛苦你了。”文斌一只手溫柔地?fù)е拮拥募绨?,另一只手愛撫著她那芬芳黑亮的長發(fā),潔白豐盈的胸脯,疼愛地說。</p><p class="ql-block"> “真正讓人操心的是你,一天到晚在山溝溝里風(fēng)里來雨里去的。特別聽說有了洪災(zāi)險情,一家人的心都為你揪揪著。再想想咱大,也真的不容易,竟然在山溝溝里堅(jiān)持了二十多年。這可真是,不吃苦中苦,難得甜上甜啊!這樣安排,說明組織上眼睛還是亮的?!彼剀靶腋5匚㈤]著眼睛,悄聲細(xì)語地向丈夫訴說著,感受著丈夫的手指,在自己身體上輕柔地觸摸,所帶來的溫馨和甜蜜。</p><p class="ql-block"> “咱大確實(shí)是很幸運(yùn),回頭看看,全縣近兩百名奮斗在農(nóng)村第一線的鄉(xiāng)鎮(zhèn)領(lǐng)導(dǎo)干部,有幾個能提升到縣級領(lǐng)導(dǎo)崗位的?可以說鳳毛麟角。何況鄉(xiāng)鎮(zhèn)的一般干部,能進(jìn)鄉(xiāng)鎮(zhèn)領(lǐng)導(dǎo)班子,也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呢!”文斌長長嘆了口氣說。</p> <p class="ql-block">“哥,這你嘆什么氣呢?現(xiàn)在爸爸提升了,你也提升了。爸爸進(jìn)了市,你進(jìn)了縣城。在機(jī)關(guān)大院里,不知有多少家庭,用羨慕的目光眼巴巴看著我們呢!”素馨又深情地將身體向丈夫親熱地靠了靠,悄聲說,“至少我們不用再分居兩地了,你知道嗎?每當(dāng)夜深人靜,我多么思念你,渴望期盼你呀?”</p><p class="ql-block"> “兒女情長,英雄氣短?。“?,已近不惑之年了,才提了個正科, 滿以為可以進(jìn)縣常委呢,真讓人心灰意冷??!有時真想就這樣老婆孩子熱炕頭,得過且過,混一輩子算了,可是不甘心哪!好了,睡覺吧!”文斌輕輕吻了吻妻子,背過身去。</p><p class="ql-block"> 素馨明白,就是千呼萬喚,丈夫也會裝聾作啞,不再做聲。每當(dāng)此時此刻,她總有一種難言的酸楚在心中隱隱作痛。他們的愛情是甜蜜的,他們的親情勝過了親骨肉。但他們不是朋友,不是知己,滿足不了素馨夫妻之間,心心相印息息相通的渴望。作為愛他心疼他的妻子,很想輕輕扣開他心靈的門扉,走進(jìn)去和他同甘共苦。可他總是欲言又止,把自己的內(nèi)心世界封閉得緊緊的。</p><p class="ql-block"> 素馨是一個有文化有思想的知識女性,有著豐富細(xì)膩的感情和愛與被愛深層次的追求。夫妻之間,她不能僅僅滿足于肉體和精神上互相的施于與獲取,還渴望心靈上的融合和交流。就連自己無文化或文化不多的父親母親,還經(jīng)常家長里短地互相傾訴一下內(nèi)心的苦與樂。無論是大家眼淚流在一起,還是笑聲匯聚在一起,都是一種溫馨和欣慰。</p><p class="ql-block"> 她和丈夫,有時甘甜如蜜,熱情似火,有時又覺得苦澀難咽,冷如冰,隔如山。有時她也安慰自己,只要丈夫愛自己關(guān)心自己就蠻不錯了,何必在什么知己不知己上鉆牛角尖呢?但是,糊涂難,揣著明白裝糊涂,更難。</p><p class="ql-block"> 當(dāng)夫妻天各一方,獨(dú)守羅幃時,她關(guān)心著丈夫的冷暖,牽掛著丈夫的甘苦,輾轉(zhuǎn)難眠地期待著丈夫的親熱和撫慰。當(dāng)丈夫歸來,共浴愛河的激情之后,除了對她賢淑溫順的表揚(yáng)和美麗柔情的欣賞,好像就沒有更多的話說了。這種心靈的孤獨(dú)和寂寞,常常令她暗自落淚。</p><p class="ql-block"> 她懷念和若冰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清純無邪的快樂溫馨的時光。她無論如何也沒想到,自己的表妹曉英能和若冰相愛。對這倆人,她都是知根知底的。一個個純潔似白雪,清澈如秋水。對他們能走在一起,素馨是由衷感到高興的。對他們互有靈犀,卿卿我我的甜蜜黏糊勁兒,她或多或少有點(diǎn)兒妒忌。對若冰突然加入了這個家庭,她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羞怯和不安。</p><p class="ql-block"> 盡管留戀著童年清純美好的歲月,她還是深深愛著自己的丈夫的。她只是期盼著,有一天,丈夫能把隔在兩人心靈間那道堅(jiān)韌冷硬的屏障,徹底清除掉。是啊,心里有事,連忠貞不二的妻子都不講,你還能對誰訴說呢?別悶出毛病來?。〖幢阏煞驉灢怀雒?,日久天長,妻子也會“憋”出毛病的。</p><p class="ql-block"> 正在多愁善感的素馨,躺在床上暗自傷神,胡思亂想的時候,曉英在自己溫暖的被窩里,做著一個甜蜜幸福的夢。寶貝女兒要當(dāng)新娘子了,媽媽總要千叮嚀萬囑咐的,甚至為疼愛女兒“傳經(jīng)送寶”。聽得羞赧激動處,她便摟著媽媽的脖子用嘴唇在臉上亂拱亂啃。對這樣又聰明又善良又重感情的姑娘,忠厚的若冰會珍愛的,當(dāng)媽媽的是放心的。</p><p class="ql-block"> “瞧你這個瘋丫頭,弄了媽媽一臉口水。媽去休息了,你也早點(diǎn)兒睡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