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雪落下來的時候，總是悄無聲息的。我站在一片白茫茫里，腳下的雪地松軟得像記憶。幾片楓葉還固執(zhí)地紅著，像是不肯退場的舊時光。一片葉子上壓著薄雪，另一些在風里打著旋，飄得慢，卻終究要落。我忽然覺得，人這一輩子，就像這片刻的飄搖——還沒來得及看清季節(jié)，就已經被推到了歲末。</p> <p class="ql-block">那天我走過一片花田，紅得像是誰打翻了整瓶的胭脂。風從山坡那邊吹過來，帶著草香和遠處風車緩緩轉動的節(jié)奏。那座白色的風力發(fā)電機靜靜立著，像一個守望者，看花開花謝，看人來人往。我站了很久，直到陽光斜成一道金線。原來有些美，是留不住的，就像我們年輕時那股不管不顧的勁兒，一晃，就散了。</p> <p class="ql-block">竹林里的光是碎的，落在肩上、臉上，像小時候母親縫衣時掉下的線頭。竹葉沙沙地響，不是風太大，是時間在走。我曾以為竹子是不動的，可它們也在長，一節(jié)一節(jié)，無聲無息。就像我們，每天照鏡子，總覺得還是昨天的模樣，可某天回頭，竟已走過了半生。那句“歲月無情，一晃就老了”，不是寫在紙上，是刻在心里的。</p> <p class="ql-block">冬日的漿果最是倔強，紅得發(fā)亮，哪怕雪壓枝頭也不肯褪色。陽光從側面照過來，給冰晶鍍上金邊，那一刻，冷與暖竟奇妙地共存。我伸手碰了碰那串果子，沒摘，怕一摘，就打破了這份脆弱的美。人到中年，才懂什么叫“舍不得”——不是東西多貴重，而是它讓你想起了誰，或哪一段沒走完的路。</p> <p class="ql-block">沙漠里的仙人掌活得坦蕩，不靠雨水，不靠憐憫。它們站在沙丘上，像一個個沉默的老兵，身上有傷，卻不喊疼。藍天高得沒有盡頭，仿佛在提醒我：再大的悲喜，在時間面前，都不過是一粒沙。我坐在沙地上，看著影子一點點被拉長，忽然明白，老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回頭時，發(fā)現自己從未真正活過。</p> <p class="ql-block">小溪彎彎曲曲地穿過花海，水聲輕得像一句耳語。金黃的花浪翻涌，森林在背后靜靜守候。這畫面生機勃勃，可我卻看得出神——花開得越盛，越讓人擔心凋謝。就像那些熱鬧的飯局、喧囂的朋友圈，笑得最響的人，往往最怕夜深人靜。我們拼命抓住每一刻的燦爛，卻忘了，正是這燦爛，映照出時光的匆匆。</p> <p class="ql-block">雪山倒映在湖里，一模一樣，卻又不一樣。水中的山會晃，會碎，風一吹，就亂了輪廓。我蹲在湖邊，看自己的影子浮在雪山腳下，渺小得幾乎看不見。歲月如湖，照見過往，卻不留痕跡。那些以為忘不掉的人和事，其實早已沉在湖底，只是我們偶爾低頭，還會被倒影刺痛一下眼睛。</p> <p class="ql-block">又是一片雪地，又是幾片紅葉。這次的字是紅的，像凝固的血，像未冷的夢。我蹲下身，撿起一片完整的楓葉，它脆得不敢用力?？删褪沁@么脆弱的東西，曾在夏天綠過，秋天紅過，冬天還在堅持著不化。我們何嘗不是？明明知道終將老去，卻還在清晨認真洗臉，在寒風里裹緊外套，努力活得體面一點。</p> <p class="ql-block">日落時的沙漠最像人生下半場。天是紫的，太陽是橙的，沙丘的線條溫柔得不像話。我坐在那兒，看光影一寸寸退去，像青春悄然離場。沒有驚天動地，只有安靜的告別。那句“歲月無情，一晃就老了”，在晚風里輕輕飄著，不是抱怨，也不是傷感，更像是一聲嘆息——終于，看清了自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