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馬走天涯一一記老八路滿洪順戰(zhàn)斗傳奇的人生（57）三江源閑雲(yún)野鶴、李強(qiáng)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2月29的日平叛</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1972年2月29日，農(nóng)歷正月十五，六盤山區(qū)的寒風(fēng)如野獸般狂嘯，卷著鵝毛大雪狠狠撲打在斑駁的土墻上，碎雪沫子順著墻縫往屋里鉆。本該是元宵鬧燈、煙火喧騰的佳節(jié)，固原城鄉(xiāng)卻被一片死寂籠罩，不見一盞花燈、一聲笑語，唯有墻上刷著的“以階級斗爭為綱”的標(biāo)語，在沉沉暮色里泛著冰冷的蒼白色，像一道道未愈的傷疤。</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20時35分，軍分區(qū)作戰(zhàn)值班室里，那部象征緊急指令的紅色電話突然“叮鈴鈴”炸響，尖銳的鈴聲刺破了值班室的沉寂，在空曠的房間里撞出回聲。作訓(xùn)參謀張仁貴幾乎是彈起身抓起話筒，指節(jié)因用力而泛白，電話那頭，隆德縣人武部長楊培堂的聲音裹挾著喘息與焦灼，像被狂風(fēng)撕扯般傳來：“楊河鄉(xiāng)發(fā)生暴亂！公安局教導(dǎo)員……犧牲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什么？！”李凱國司令員剛接過上報的消息，手中那本翻卷著頁角的《孫子兵法》“啪嗒”一聲重重砸在桌上，書頁震得簌簌作響。他眉頭擰成死結(jié)，眼神驟然變得凌厲如刀，沒有半分遲疑，厲聲下令：“立即上報軍區(qū)！全體指揮員火速到作戰(zhàn)室集合！獨立連進(jìn)入一級戰(zhàn)備，隨時待命！”</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子夜時分，作戰(zhàn)室內(nèi)燈火通明，卻透著一股窒息的凝重。煙霧在燈光下盤旋繚繞，嗆人的煙味混雜著電報機(jī)“滴滴答答”的急促聲響，織成一張緊繃的網(wǎng)。李司令員看過電報內(nèi)容，大筆一揮簽下名字，筆尖在紙上劃出重重一筆，隨后抬起頭，聲音斬釘截鐵，帶著不容置喙的威嚴(yán)：“成立前線指揮部，滿洪順副政委任總指揮，率部立即開赴隆德，平息暴亂！”</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凌晨4時20分，夜色仍濃，六盤山的盤山公路上，寒風(fēng)比白日更烈，刮在人臉上如刀割般疼。以三輪摩托為前導(dǎo)的車隊亮著車燈，在月光與雪光的交織下疾馳，車輪碾過積雪，發(fā)出“咯吱咯吱”的聲響，打破了大山的沉睡。車廂里，戰(zhàn)士們身姿挺拔如松，雙手緊握鋼槍，槍身的寒氣浸入手心，鋒利的刺刀在清冷的月色下泛著凜凜寒光，映著一張張堅毅緊繃的臉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此時的上岔村，卻早已被血腥味浸透。那股濃重的腥氣混雜著積雪的寒氣，在村子的每一個角落彌漫，嗆得人胸口發(fā)緊。兩小時前，縣公安局教導(dǎo)員循著報案民兵的線索，剛踏進(jìn)院門，墻角的陰影里便突然竄出幾道黑影，手中的斧頭帶著呼嘯的風(fēng)聲，狠狠朝他劈來。教導(dǎo)員反應(yīng)極快，下意識抬手舉槍，卻來不及完全瞄準(zhǔn)——斧頭重重落下，他的手臂被齊肘砍斷，鮮血如泉涌般噴濺而出，染紅了腳下的積雪。可即便如此，那只斷手仍死死攥著槍柄，指尖拼盡最后一絲力氣，扣動了扳機(jī)?！芭椤币宦暻宕嗟臉岉憚澠粕酱宓乃兰?，在空曠的山谷間久久回蕩，成為他留給這個世界最后的吶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快！快救教導(dǎo)員！”一名僥幸躲過一劫的干警渾身是血，連滾帶爬地沖回公安局，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話未說完，便眼前一黑，直直暈倒在地，臉上還凝固著驚魂未定的恐懼。</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與此同時，桃園公社的大鐘被敲得“咚咚”作響，震得夜空都在微微震顫。曾部長——這位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抗美援朝老兵，此刻眼神如炬，腰間掛著駁克槍，迅速集結(jié)了36名民兵，一聲令下：“出發(fā)！”民兵們拎著武器，踩著厚厚的積雪，朝著上岔村方向急行軍。月光灑在雪地上，將他們的影子拉得又細(xì)又長，在茫茫白雪中連成一串，腳步匆匆，卻堅定有力。</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臥倒！”行至半山腰，曾部長突然壓低聲音低吼，聲音里帶著久經(jīng)戰(zhàn)場的警覺。民兵們聞聲立刻撲倒在雪地里，積雪鉆進(jìn)衣領(lǐng)，刺骨的冷，卻沒有一個人敢動。順著他示意的方向望去，山梁下幾十個人影，他們揮舞著斧頭、棍棒，嘴里發(fā)出嘶吼，如潮水般朝這邊涌來。五十米、三十米、二十米……暴徒們扭曲猙獰的面容，眼中翻涌的瘋狂，在清冷的月光下愈發(fā)清晰，令人不寒而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撤！鳴槍警告！”曾部長當(dāng)機(jī)立斷，抬手扣動扳機(jī)?！芭?！”子彈劃破漆黑的夜空，帶著尖銳的呼嘯，沖在最前方的那名暴徒慘叫一聲，應(yīng)聲倒地，鮮血瞬間染紅了身下的白雪。其余暴徒卻并未退縮，反而更加瘋狂地?fù)渖蟻?。突然，一名年輕的民兵被田埂上的積雪滑倒，身體一踉蹌，還沒來得及爬起，一把鋒利的斧頭便帶著風(fēng)聲落下，鮮血濺起，染紅了他年輕的臉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黎明終于刺破黑暗，熹微的晨光灑向大地，上岔村已被趕來的部隊與民兵圍得水泄不通，里三層外三層，連一只鳥都飛不出去。高音喇叭架在村口的土坡上，響亮的喊話聲在山谷間反復(fù)回蕩，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量：“里面的人聽著！放下武器，立即投降！爭取寬大處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喊話聲起，村子里的動靜漸漸小了。片刻后，一個個參與暴亂的村民低著頭，縮著肩膀，陸續(xù)走出村子，雙手抱在腦后，臉上寫滿了恐懼與懊悔。但村東頭的幾孔窯洞里，幾個暴亂主犯仍負(fù)隅頑抗，時不時傳出幾聲槍響，企圖做最后的掙扎。</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一班長，拿炸藥來！”城關(guān)武裝部長站在窯洞外，聲音威嚴(yán)，帶著最后的通牒意味。話音剛落，窯洞內(nèi)瞬間沒了聲響，緊接著傳來一陣驚慌失措的叫喊：“別炸！別炸！我們投降！我們出來！”話音未落，窯洞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五個衣衫襤褸、滿臉污垢的匪首連滾帶爬地鉆了出來，渾身發(fā)抖，再也沒了往日的囂張氣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幾乎就在同一時間，不遠(yuǎn)處的一處隱蔽坑洞旁，公安馬科長敏銳地察覺到一絲異動——坑洞口的積雪下，隱隱有一點寒光閃過，竟是一截刺刀尖。他眼神一凜，抬手對著坑洞上方“砰！砰！”開了兩槍示警，厲聲喝道：“出來！不然就開槍了！”槍聲落下，坑洞里傳來一陣騷動，隨后，三個暴徒舉著雙手，慢吞吞地爬了出來。其中一個人頭戴的小白帽已被鮮血染得半黑，腰間的褲帶上，赫然別著一把手槍——正是犧牲教導(dǎo)員生前佩戴的那一把。看到這把槍，在場的戰(zhàn)士與干警無不雙眼赤紅，怒火中燒。</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太陽漸漸升高，金色的陽光穿透云層，灑在雪后初晴的六盤山區(qū)。積雪反射著刺眼的光芒，將大山的輪廓映照得格外清晰。此時，上岔村的槍聲徹底平息，暴亂被成功鎮(zhèn)壓。但隨后的審訊結(jié)果，卻讓所有人都心驚不已：這個看似普通的山村，除了婦女和孩童，所有成年男性都參與了此次暴亂，而他們原定在三日后，發(fā)動一場更大規(guī)模的暴亂，企圖蔓延至周邊縣鄉(xiāng)，發(fā)展至外省。</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這個消息迅速傳遍周邊縣市，所有人都心有余悸——若不是2月29日這晚的果斷及時處置，一場席卷六盤山區(qū)的更大災(zāi)難，恐怕已無法避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風(fēng)漸漸平息，雪地上的血跡被新雪輕輕覆蓋，只留下一道道深淺不一的痕跡。六盤山又恢復(fù)了往日的寂靜，仿佛昨夜的喧囂與血腥從未發(fā)生過。陽光之下，村民們慢慢走出家門，收拾著殘局，雖然臉上仍有驚魂未定的神色，但眼中已漸漸有了平靜的光芒。大山靜默矗立，守護(hù)著這片土地，而那些為了守護(hù)安寧、犧牲在暴亂中的烈士，如那山間的青松，永遠(yuǎn)定格在了那個寒冷的元宵之夜，成為六盤山區(qū)永不褪色的記憶。</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