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1、</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指頭畫，歷史悠久。</p><p class="ql-block">這種傳統(tǒng)中國繪畫藝術(shù)的魅力，在于其不可復制的偶然性與金石般的拙趣。毛筆的提按轉(zhuǎn)折，經(jīng)過千百年的文人和畫家的錘煉進化，已形成了一整套成熟的藝術(shù)技巧法度，與精妙的藝術(shù)審美情趣。千年前就呈現(xiàn)了南北流派，各領(lǐng)風騷的繁榮景象。</p><p class="ql-block">而這浩瀚藝術(shù)森林蓊郁蒼翠，座座高峰奇云密布，令歷代無數(shù)藝術(shù)家癡迷狂熱，也令歷代無數(shù)藝術(shù)家望而生畏，而更多藝術(shù)家們則陷入窠臼苦力掙扎、寢食難安。于是，歷代無數(shù)具有銳意進取、獨特創(chuàng)新的藝術(shù)家們，無不終生追求奮斗在藝術(shù)之路上，力圖獨辟蹊徑，另尋突破口。</p><p class="ql-block">于是，指頭畫應運而生。</p><p class="ql-block">筆畫與指畫，雖然同樣需要藝術(shù)家的肢體動作運用配合，但想當然地被人們就認為，指頭顯然比毛筆工具等，更直接、更可控制，當然，也更有趣味，更令人們驚奇。</p><p class="ql-block">但真正地用指頭來作畫，它的難度和操作性卻更比毛筆更大、更難、更不便，它更多地依賴于人的肢體動作瞬間的觸覺與心緒——墨多一分則臃腫，少一分則枯索；力重一分則板滯，輕一分則浮滑。這其間分寸掌握，全在指尖毫厘的感知與決斷，自然就比毛筆更不易控制、也更易出乎意外。</p><p class="ql-block">故而，指頭畫作，總洋溢著一種有別于毛筆畫的蓬勃的、即興的神采，一種不衫不履、率性而為的名士風度。而這正暗合了文人騷客們的標新立異心理，更讓墨客雅士們所追求的“逸品”境界——超脫于法度之外，直抒胸中的逸氣。</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從上古至唐代，指頭畫傳有:</p><p class="ql-block">舜妹，也稱嫘（畫嫘），傳說中她是首位以手指繪畫的先驅(qū)，善繪星辰鳥獸，無紙筆時以指代筆 ；再就是唐代張璪，字文通，他是盛唐畫家，以指蘸墨醉寫松石圖，提出“外師造化，中得心源”理論，被視為指畫早期代表 。 到了明末清初時期，則有馬負圖、吳韋等人，坊間傳聞亦有其指畫問世。</p><p class="ql-block">直至清初的康熙、雍正時期，高其佩出現(xiàn)，他發(fā)展總結(jié)了前人指畫藝術(shù)，系統(tǒng)地將指畫藝術(shù)納入體系，題材涵蓋山水、人物、走獸、花鳥等，他被中國畫史贊譽為“指畫開山祖師”。</p><p class="ql-block">在清早期時，他的侄孫高秉著《指頭畫說》，記錄其完整的藝術(shù)技法和口訣要領(lǐng) ，才真正令指頭畫這門藝術(shù)傳承有序，也令指畫藝術(shù)別開生面，獨領(lǐng)風騷。</p><p class="ql-block">他的指畫藝術(shù)作品被清宮所藏，也載入清史畫傳《清宮史》。</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2、</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高其佩（1660年—1734年），字韋之，號且園、南村、書且道人，清代鐵嶺（今屬遼寧）人，漢軍鑲黃旗籍。官至四川按察使、正紅旗漢軍都統(tǒng)，晚年革職專事繪畫。工詩善畫，中年開創(chuàng)指畫技法，擅繪人物、山水、花鳥，代表作品有《飽虎圖》《怒容鐘馗圖》《漁港雨色》等。</p><p class="ql-block">高其佩八歲習畫，早年師法吳偉，康熙三十三年（1694年）以蔭授姚州牧，累遷至刑部右侍郎。雍正五年（1727年）被革職后潛心指畫創(chuàng)作，作品達數(shù)萬幅。以指甲、手掌作畫，畫面生澀蒼辣，形成指頭畫派，被譽為“指畫開山鼻祖”。</p><p class="ql-block">他的指畫作品常以“鐵嶺高其佩指畫”署名。晚年應詔入圓明園作《長江萬里圖》，融合西畫透視與日本渲染技法，代表作品《漁港雨色》等亦被清宮所藏并載《清宮史》。著有《且園詩鈔》傳世。</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藏有高其佩的指頭畫巨幅大作《松鷹圖》，墨色紙本，尺寸172?92厘米，可謂煌煌巨制，妙趣橫生。</p><p class="ql-block">古畫史記載，他的指畫，無論是虎鹿、蒼鷹飛禽走獸，還是人物、山水，都透著一股毛筆難以企及的“生”與“拙”氣。這“生”與“拙”，不是生澀遲滯，不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而是游刃有余，是畫作的藝術(shù)審美逸趣橫生，是藝術(shù)生命本身的樸茂強悍。</p><p class="ql-block">這幅巨作《松鷹圖》，其指畫線條，因指與掌肉的瘦硬豐腴而顯得堅韌渾厚，且有粗細濃郁變化；其畫中松樹枝桿堅挺、水的變化流動，又因指甲的銳利而呈見峭拔柔和；他的指掌結(jié)合運用，一抹之下，墨色在紙上暈開，邊緣帶著毛茸茸的、不確定的滃染，<span style="font-size:18px;">全然不像毛筆勾勒那般光滑流利，</span>甚至似乎可見指掌肌膚紋路，更似天然造就的肌理。</p><p class="ql-block">此幅作品鷹與松樹的線條，兼具生拙與勁健，墨色層次通過指甲與肉質(zhì)結(jié)合，鷹的翅膀羽毛斑紋細膩自然呈現(xiàn)外，卻保留了指甲、關(guān)節(jié)紋理特有的古拙質(zhì)感。</p><p class="ql-block">畫中回頭張眸驚慌失措的狐貍，在鷹的高瞻注視下，其驚恐萬狀的形態(tài)唯妙唯肖。高其佩用指掌側(cè)一抹，生動顯露出狐貍背脊肌肉的鼓脹之力，與身上皮毛的逢松毛茸，栩栩如生，點抹間畫出飛禽走獸羽毛皮色的深淺紋路工細，纖秀畢現(xiàn)；而高其佩的指墨，以指甲一劃，勾出鷹利爪的枯硬尖銳、狐貍的眼神機靈凜冽，更是達到出神入化程度。</p><p class="ql-block">更妙的是，指與墨的多種運用，更是將鷹和狐貍即將展開的曠野生死追逐、驚險場景一幕即將展開，也將這動物兇殘險惡氣氛喧染到了極致。這畫仿佛不是“畫”出來的，而是從一片混沌的墨氣中，橫空生長飛翔出來的，它的藝術(shù)張力震撼心靈。</p><p class="ql-block">可以說，高其佩的出現(xiàn)和他創(chuàng)立的指頭畫派，奠定了古代指畫“古拙奇趣”的美學基礎(chǔ)。<span style="font-size:18px;">自高其佩之后，指頭畫這朵奇葩，才算真正在中國畫的園圃中，綻放出不可逼視的光彩。也正是他的追求和開拓，才將指畫提升為一種自覺的、成熟的、且蘊含深厚美學意蘊的藝術(shù)形式的集大成者。</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他獨自一人，站在清代初年的畫壇，以其獨特的“一家獨秀”，開辟了一條迥異于“四王”“清六家”等正統(tǒng)畫風的蹊徑，這條路，更野更逸，更高更遠，也更貼近藝術(shù)創(chuàng)作那顆活潑潑的初心。也使得</span>中國指畫藝術(shù)形成體系門類，更是直接影響了后來的“揚州八怪”的高鳳瀚、李鱓、黃慎等畫家，影響了近現(xiàn)代的潘天壽、李苦禪、崔如琢等畫家指畫，這些畫家大師們無不受其啟發(fā)影響，才得以讓古代指畫藝術(shù)發(fā)揚光大。</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i style="color:rgb(22, 126, 251);">高其佩指畫館藏作品</i></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3、</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據(jù)傳，高其佩的指畫，是在他藝術(shù)上苦苦尋無路的窘態(tài)之下，是仙人在他夢中的指點迷津。想來，那該是一個靜謐的、獨屬于他與仙人之間的私授秘訣，亦是他日后陷入沉思癡迷的藝術(shù)狀態(tài)。</p><p class="ql-block">于是，或許是在書齋，或許是在旅途的客舍，周遭沒有喧嘩的賓客，也無須案頭累累的卷冊。高其佩摒開了尋常的毛筆，只將一碟濃淡適宜的墨，一軸素凈的宣紙，與自己的手指，相對而置。這不是一種刻意的、嘩眾取寵的表演，而更像是一場與高人私密的、與紙墨與自我心靈的直接晤談。</p><p class="ql-block">于是，他伸指蘸墨，那微涼的、滑膩的液體包裹了指尖的螺紋。這感覺，定與握著中正平和的毛筆截然不同；筆是身外之物，是延長的手臂，是藝術(shù)枝巧的工具，人與紙墨之間，終究隔了一層；而手指，是人血肉之軀的一部分，是神經(jīng)最密布、觸覺最敏銳的所在。</p><p class="ql-block">以指為筆，便是將這創(chuàng)作的源頭，直接歸于這具身體與靈魂的的最前端；而墨的濃淡干濕，紙的滲漏暈染，皆由這指尖的肌膚最先感知、直接駕馭。這是一種摒棄了所有“器”與“具”物的矯飾，直抵本源的創(chuàng)作。我想，高其佩在那一刻，尋求的或許正是這種“直給”的快意與自由。</p><p class="ql-block">欣賞之余，總令人想象，我所藏的指畫《松鷹圖》，高其佩在創(chuàng)作時，神情該是專注而松弛的，他沒有那種正襟危坐、如對至尊的拘謹，倒更像是一位沉醉于游戲中的孩童，或是一位與自然精神默默交融的禪者，夜靜如幕，指尖游走，沙沙作響——那不是筆尖摩擦紙面的聲音，而是血肉與萬物對話的竊竊密語。紙白指黑，墨跡斑斑，沾染指掌，如癡如醉，這創(chuàng)作的過程本身，就充滿了身體力行的、原始的快樂。他將這一切從心所欲的痕跡，都留在了紙上，成為后人可以追摹、可以遙想的風神。</p><p class="ql-block">數(shù)百年彈指而過。今日我們面對這幅《松鷹圖》時，那泛黃的指墨杰作，依然能感受到那指尖留下的溫度與力量。那不只是墨，是畫師血與肉與精神的融合；那不只是畫，是一個孤獨而豐盈的靈魂，在亙古的寂靜中，與我們進行的一場無聲的懇談。藝術(shù)的傳奇，或許正在于此——它能讓一種數(shù)百年前的觸覺，穿越時光的帷幕，輕輕地，叩響我們今天的心扉。</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2025年小雪于廈門。</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37, 35, 8);">欣賞:（清）高其佩《松鷹圖》指畫，墨色紙本，尺寸172?92厘米。（筆者收藏）</b></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37, 35, 8);">———————————</b></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37, 35, 8);">?</b></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i style="color:rgb(237, 35, 8);">感謝有你，</i></p><p class="ql-block"><i style="color:rgb(237, 35, 8);">一路同行。</i></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i style="color:rgb(237, 35, 8);"><span class="ql-cursor">?</span></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