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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陽光，變色的惠山寺

胡國強(qiáng)

<p class="ql-block">清晨的風(fēng)從惠山寺的屋檐下穿過，帶著一絲初冬的涼意。我站在寺門前，抬頭望著那棵傳說中與寺廟同歲的銀杏樹，它依舊綠得沉穩(wěn)，仿佛還不愿輕易交出這一年最后的青翠。六百多年的光陰在它身上刻下年輪，卻沒帶走它的生氣。陽光斜斜地灑在黃墻上，牌匾“福臨息心”四個字被照得發(fā)亮，像是在低語：別急，該黃的時候，總會黃的。</p> <p class="ql-block">樹干旁立著一塊小小的標(biāo)識牌，寫著“古銀杏”三個字，墨跡沉靜。我伸手輕撫粗糙的樹皮，指尖傳來歲月的溝壑。這棵樹看過多少代人的來去？它不說話，只是站著，把歷史站成一道風(fēng)景。游客們在它面前駐足、拍照，有人輕聲感嘆：“還沒黃呢。”是啊，還沒黃，可我知道，它正悄悄醞釀著一場盛大的變色。</p> <p class="ql-block">陽光穿過枝葉，在石板路上灑下斑駁的光影，像碎金，也像時間的腳印。我沿著長廊緩步前行，頭頂?shù)臒艋\在微風(fēng)中輕輕晃動，影子也在墻上搖曳。這一刻，自然與古建達(dá)成了某種默契——光是連接它們的語言，而色彩，是它們共同寫下的詩。</p> <p class="ql-block">黃墻依舊，綠葉如蓋。寺廟的屋檐在陽光下泛著溫潤的光，黑瓦整齊排列，飛檐翹角指向天空。樹影落在花壇上，幾株早開的菊已顯出金黃，與銀杏的綠形成有趣的對照。我蹲下身，拍了一張葉隙間的藍(lán)天，心想：再過幾天，這里會不會滿目金黃？</p> <p class="ql-block">金連橋邊的菊花倒是搶先一步，一簇簇垂掛在石欄上，像倒掛的金鈴。陽光照得花瓣通透，風(fēng)一吹，輕輕顫動，仿佛在替那棵還未變色的銀杏樹先唱起秋的尾聲。我走過橋面，腳步放得很輕，怕驚擾了這份靜謐的美。</p> <p class="ql-block">“菊花黃，蟹腳硬。”這句老話忽然浮現(xiàn)在腦海。是啊，秋天的風(fēng)還在吹，可初冬的陽光已經(jīng)不同了——它不再熱烈，卻更懂得滲透，把大地的顏色一層層喚醒。銀杏葉還沒黃，但我知道，它正聽著季節(jié)的召喚，只等一個清晨，便披上金衣。</p> <p class="ql-block">終于，它黃了。那天我再走進(jìn)惠山寺，遠(yuǎn)遠(yuǎn)就看見那棵銀杏樹像一束光立在庭院中央，金黃的葉子在藍(lán)天下耀眼得讓人移不開眼。幾位游客仰頭望著，有人舉起手機(jī)，有人只是靜靜站著。樹下落葉還未掃去，鋪成一片柔軟的地毯。我踩上去，聽見細(xì)微的脆響，像是秋天最后的回音。</p> <p class="ql-block">長廊依舊，燈籠依舊，可眼前的景致已不同。銀杏的金黃與藍(lán)天相襯，與黃墻呼應(yīng)，仿佛整座寺廟都在這一刻被點(diǎn)亮。我沿著廊道慢慢走，光影在肩頭跳躍，像是有人在輕輕推著我向前。這棵樹變色了，而生活，似乎也跟著明亮了一分。</p> <p class="ql-block">右側(cè)的銀杏樹如一幅油畫，左側(cè)的建筑靜靜守候。紅花在墻角綻放，像是為這場變色儀式添上的點(diǎn)綴。欄桿后有游客走過，身影模糊，卻與這景致融為一體。我忽然覺得，美不在某一個瞬間，而在等待與看見之間的那一段路。</p> <p class="ql-block">我最愛樹旁那道波浪形的老墻。斑駁的灰磚上，陽光斜切而過，明暗交錯。銀杏的影子投在墻上，像一幅會呼吸的畫。站在這里，時間仿佛慢了下來，黃葉飄落的速度，也剛好夠人想完一件心事。</p> <p class="ql-block">長長的廊道，串串的燈籠，多少人間趣事從這里走過。我坐在廊下石凳上歇腳，看光影從東移到西。一位老人提著相機(jī)走過，沖我笑了笑：“今年黃得晚，但好看?！蔽尹c(diǎn)頭，心想：晚一點(diǎn)也好，讓人更懂得期待的滋味。</p> <p class="ql-block">庭院深處立著一塊石碑，字跡有些模糊，卻仍能辨出“惠山古寺”幾個字。它和銀杏一樣，是時間的見證者。我站在碑前，陽光正好落在肩頭，像一種無聲的回應(yīng)——我們都在變，也在不變。</p> <p class="ql-block">又是一個晴日。銀杏樹全然金黃，樹下圍了不少人。我退到圍墻邊，拍下整棵樹的輪廓。藍(lán)天無云，樹冠如焰，仿佛整座山的秋意都凝聚于此。那一刻，我忽然明白：變色不是結(jié)束，而是一次盛大的亮相。</p> <p class="ql-block">“天下第二泉”的石刻旁，藤蔓纏繞，泉水依舊清冽。我蹲下身，看見水中倒映著黃葉與藍(lán)天。這泉默默流淌了幾百年，也看過這棵樹由小變老，由綠變黃。它不語，卻比誰都懂時間的節(jié)奏。</p> <p class="ql-block">穿過八角石門，遠(yuǎn)望龍光塔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山色空蒙，塔影清晰。我站定片刻，風(fēng)從山谷吹來，帶著銀杏葉的微響。冬日的陽光，不燙人，卻能把一切都照得通透——包括人心底那些細(xì)微的期待與感動。</p> <p class="ql-block">幾位老人在花前自拍，笑聲清朗。他們穿著厚實(shí)的外套，臉被陽光曬得微紅。一位阿姨沖我招手：“來，一起拍一張！”我笑著走過去，背景是那棵金黃的銀杏。快門按下時，一片葉子正巧飄落，像一句無聲的祝福。</p> <p class="ql-block">換票的優(yōu)惠活動結(jié)束了，可我并不覺得遺憾。年輕不必靠折扣證明，正如銀杏不必急于變黃。它等到了屬于它的陽光，我也等到了這一樹金黃。離開前，我回頭望了一眼——惠山寺靜靜立在冬陽里，銀杏樹下，落葉如詩。</p> <p class="ql-block">我知道，明年，它還會黃。而我，也會再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