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撰寫：正心修身</p><p class="ql-block">圖片：自拍</p><p class="ql-block">美篇號：29993533</p> <p class="ql-block"> 郭秀把剛溫好的小米粥放在床頭柜上時，窗外的白楊樹又落了幾片葉子。金黃的碎葉打著旋兒飄到三樓病房的玻璃上，像誰輕叩窗欞，卻遲遲不肯開口。病床上的張桂蘭老人費力地轉(zhuǎn)了轉(zhuǎn)頭，渾濁的眼睛盯著天花板，聲音細(xì)得像線：“老大……還沒信兒？”</p> <p class="ql-block"> 郭秀握著勺子的手頓了頓，笑著往老人背后墊了個軟枕：“嫂子說路上堵車，估摸著這陣兒快到了?！痹拕偝隹冢謾C在白大褂口袋里震動了一下，是丈夫周強發(fā)來的消息：“哥說廠里趕工，走不開，讓我們先盯著?！?lt;/p><p class="ql-block"> 這已經(jīng)是張桂蘭第三次住院了。自從上個月摔斷了腿，老人就沒下過病床，吃喝拉撒全靠郭秀夫妻倆和兩個女兒照料。作為家里的老二媳婦，郭秀管著老人的日常起居，周強則跑前跑后處理手續(xù)，連剛上大學(xué)的兒子周末都要坐兩小時公交來幫忙喂飯。</p><p class="ql-block"> “水……”張桂蘭的喉嚨里發(fā)出干澀的聲響。郭秀剛拿起保溫杯，病房門被輕輕推開，大女兒周敏提著保溫桶走進(jìn)來，額頭上沾著細(xì)密的汗珠：“媽，我燉了排骨湯，加了枸杞和山藥，您嘗嘗?！彼砩线€穿著超市的導(dǎo)購服，顯然是剛下班就趕了過來。</p><p class="ql-block"> 小女兒周燕緊隨其后，懷里抱著一摞干凈的衣服：“姐，我把換的衣服帶來了?！彼齽傂萃戤a(chǎn)假，懷里還揣著安撫奶嘴，時不時要盯著手機里婆婆發(fā)來的孩子視頻，卻每天雷打不動地來病房換洗衣物。</p><p class="ql-block"> 郭秀看著姐妹倆忙碌的身影，心里泛起一陣暖意。上周她重感冒發(fā)燒，周敏替她守了兩夜，周燕則把家里的輔食機搬來，每天給老人做不同的流食?？蛇@份暖意一碰到“大哥周建”這個名字，就像被秋風(fēng)卷走的落葉，只剩涼意。</p><p class="ql-block"> 張桂蘭年輕時偏疼大兒子，家里的好吃的、新衣服總先讓周建穿。周建結(jié)婚時，老人把攢了半輩子的積蓄全拿出來買了婚房，連周強結(jié)婚時的彩禮，都是老人找親戚借的。可自從五年前張桂蘭第一次中風(fēng)，周建的態(tài)度就漸漸冷了下來。</p><p class="ql-block"> 那次中風(fēng)來得突然，郭秀發(fā)現(xiàn)時老人已經(jīng)說不出話，癱在沙發(fā)上動彈不得。她一邊打120，一邊給周建打電話，電話那頭卻傳來麻將聲：“多大點事兒？老年人不都這樣？我這把牌正關(guān)鍵呢?！钡戎軓姀耐獾刳s回來，郭秀已經(jīng)在手術(shù)室外守了六個小時，周建直到第二天中午才露面，手里還提著給自家孩子買的漢堡。</p><p class="ql-block"> “這次不一樣，媽摔斷了腿，醫(yī)生說要手術(shù)的?！敝軓姰?dāng)時紅著眼眶和大哥爭執(zhí)，周建卻掏出煙盒，在走廊里吞云吐霧：“手術(shù)費我可拿不出，我家孩子要報補習(xí)班，房貸還沒還完呢?！弊詈筮€是郭秀夫妻倆和兩個女兒湊齊了手術(shù)費，周建只在手術(shù)當(dāng)天露了個面，留下五百塊錢就匆匆走了。</p><p class="ql-block"> “咳咳……”張桂蘭突然劇烈咳嗽起來，郭秀趕緊拍著她的后背。周敏趁機把郭秀拉到走廊：“二嫂，我昨天碰到大嫂了，她說哥廠里根本不忙，就是不想來?！惫銍@了口氣，點開手機微信，置頂?shù)摹按蟾纭睂υ捒蚶?，還躺著一條編輯了一半的消息，是上周寫的：“哥，媽今天問了你好幾次，她就是想看看你，哪怕說句話也行?！惫鈽?biāo)在句末閃了又閃，終究沒按下發(fā)送鍵。</p><p class="ql-block"> 這話像根針，扎得郭秀心里發(fā)疼。她想起二十年前剛嫁進(jìn)周家時，那時候周建開著個小飯館，逢年過節(jié)總叫他們?nèi)コ燥?，孩子們圍著桌子搶雞腿，張桂蘭坐在中間笑得合不攏嘴。是什么時候開始，一家人變成了這樣？</p><p class="ql-block"> 傍晚換班時，周強帶來個好消息：“咱侄子周陽今天從深圳回來了，說要替咱守夜?！惫阏帐皷|西，聞言愣了一下：“陽陽？他不是說年底才回來嗎？”周強撓撓頭：“說是我跟他視頻時，提了句媽想他，他就請假回來了。”</p><p class="ql-block"> 沒過多久，一個穿黑色外套的年輕小伙走進(jìn)病房，手里提著個果籃?！岸?，二叔?！敝荜柗畔聳|西，徑直走到病床前，輕聲喊：“奶奶，我回來了。”張桂蘭的眼睛一下子亮了，枯瘦的手緊緊抓住孫子的手，眼淚順著眼角流下來：“陽陽……你可回來了……”</p><p class="ql-block"> 那天晚上，周陽真的守在了病房。郭秀回家時，透過窗戶看見他正給張桂蘭擦手，輕聲講著深圳的趣事，老人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笑容。周強站在一旁感慨：“還是年輕人懂事，比他爸強多了?！?lt;/p><p class="ql-block"> 接下來的幾天，周陽每天都來病房陪護(hù)。他給老人擦身、按摩，還下載了戲曲視頻放給老人聽。有一次郭秀去送早餐，聽見周陽在走廊里打電話，語氣帶著點急：“爸，奶奶都這樣了，你怎么還不來？錢重要還是親人重要？”</p><p class="ql-block"> 掛了電話，周陽看見郭秀，有些不好意思地?fù)蠐项^：“二嬸，我爸他……”郭秀搖搖頭，遞給他一杯熱豆?jié){：“你能來，奶奶就很開心了?！彼?，有些觀念不是一朝一夕能改變的，就像窗外的白楊樹，葉子落了，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 這天中午，郭秀正在給張桂蘭喂飯，病房門突然被推開，周建拎著個塑料袋走進(jìn)來，臉色有些不自然：“媽，我來看看你?！睆埞鹛m停下嘴，愣愣地看著他，半天沒說出話。周陽趕緊站起來：“爸，你可來了，奶奶天天念叨你?！?lt;/p><p class="ql-block"> 周建把塑料袋放在桌上，里面是幾個蘋果和一把香蕉，顯然是臨時在樓下買的。他局促地站在床邊，想伸手摸摸老人的手，又縮了回去：“媽，感覺怎么樣？”張桂蘭的眼淚一下子涌出來，抓住他的手不肯松開：“建兒……你咋才來……”</p><p class="ql-block"> 郭秀悄悄拉著周強走出病房，留父子倆和老人在里面說話。她掏出手機，點開那條沒發(fā)出去的微信，手指在屏幕上猶豫了幾秒，最終按下了刪除鍵。走廊里，周敏和周燕也剛到，看見周建在里面，都有些意外。周燕小聲說：“還是陽陽管用，聽說他跟我哥吵了一架，我哥才肯來的?！?lt;/p><p class="ql-block"> 沒過多久，周建從病房里出來，眼圈紅紅的。他走到郭秀面前，訥訥地說：“二弟妹，以前是我不對，媽這邊……以后我也來守夜。”郭秀笑了笑：“都是一家人，不說這個。媽看見你，比啥都強。那天下午，陽光透過窗戶照進(jìn)病房，落在張桂蘭的臉上。周建坐在床邊削蘋果，周陽在一旁給老人捶腿，周敏和周燕在收拾東西，郭秀則在走廊里給周強發(fā)消息：“哥來了，媽笑了?！毕l(fā)送成功的瞬間，她心里像落了場暖雨，那些憋在心里的委屈和糾結(jié)，全順著這暖意化了。</p><p class="ql-block"> 秋風(fēng)又吹過白楊樹，葉子落得更勤了，卻不再讓人覺得蕭瑟。郭秀看著病房里的景象，突然明白，家庭就像這棵老樹，枝椏再雜，根總是連在一起的。有些人或許來得晚了些，或許做得不夠好，但只要還有牽掛，還有愿意回頭的心意，那些曾經(jīng)的隔閡，總會像落葉一樣，被時光慢慢撫平。</p><p class="ql-block"> 她想起那條刪了的微信，原本藏著的委屈和期盼，此刻竟都成了多余。有些話，不用敲在屏幕上，只要人來了，心到了，就都懂了。</p> <p class="ql-block"> 夕陽西下，把病房里的影子拉得很長。張桂蘭握著周建的手，又看看圍在身邊的兒女孫子，嘴角慢慢揚起。窗外的白楊樹葉子還在落，但病房里的暖意，卻越來越濃了。郭秀站在門口，看著這一幕，徹底松了口氣。她知道，以后的日子里，或許還會有這樣那樣的摩擦，但只要這份親情還在，就沒有跨不過去的坎。就像這深秋的天，雖然有涼意，卻也有暖融融的陽光，照在心上，讓人覺得踏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