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故地重游 <p class="ql-block"> 這是一個明媚周末的早晨，陽光如蜜般流淌在街巷之間。劉明穿上一套嶄新的西服，系上領(lǐng)帶，頭發(fā)梳得一絲不茍。楊少娟推門而入，眼前一亮，輕呼道：“今天你好帥氣哦，打扮得這般精致，有什么特別打算？”話音未落，兩人已相擁入懷，唇齒間溢滿溫柔。</p><p class="ql-block"> 劉明輕撫她的發(fā)絲，柔聲道：“今天是周日，我有個念頭，想征求你的意見——我們一起去重游故地，好不好？回到我們初識相戀的地方，再去看看那棵苦楝樹，唱一唱《苦楝樹之歌》，只你我二人，重溫那段青春如歌的時光。”</p><p class="ql-block"> 楊少娟眸光閃動，笑意盈盈：“你的想法，我哪有不同意的？”</p><p class="ql-block"> “我是臨時起意，現(xiàn)在還早，你去準(zhǔn)備一下也來得及——別忘了帶上那臺傻瓜照相機(jī)，我們要把回憶重新拾起?！?lt;/p><p class="ql-block"> “好呀?！彼D(zhuǎn)身回房，換上那條最愛的碎花裙，又在校門口的小攤買了糯米飯和酸梅湯，裝進(jìn)布兜，仿佛奔赴一場久別重逢的約定。兩人并肩踏上公交，車輪輕轉(zhuǎn)，載著心跳與期待，駛向記憶深處。</p><p class="ql-block"> 車上乘客不多，多是歸鄉(xiāng)的農(nóng)民，車窗外的陽光如初啟封的蜜糖，灑在街巷、電線桿上，暖意融融。駛出縣城后，右江河的碧波在陽光下泛著金光，蜿蜒如帶，遠(yuǎn)處山影蒼茫，百崗路口漸漸清晰，熟悉的風(fēng)景一幕幕掠過窗欞。</p><p class="ql-block"> 劉明凝望著窗外飛逝的景致，嘴角不自覺揚(yáng)起。這條老公路、右江的流水，他再熟悉不過。他低聲哼起《放排歌》：“……太陽哎，當(dāng)頭照，富江閃金波啰，一路木排一路走，一路歡笑一路歌……”歌聲輕漾，仿佛將歲月拉回從前。此刻，天地之間，只屬于他們兩人。</p><p class="ql-block"> 楊少娟靜坐身旁，手中提著布兜，裝著糯米飯和兩瓶酸梅湯，頭上戴著那頂手織遮陽布帽，宛如走親戚的鄉(xiāng)間姑娘。她未言語，眼中卻藏不住雀躍的光。離鄉(xiāng)多年，那片土地如今可還如舊？苦楝樹是否又高了幾尺？今日并非旅行，而是去尋回遺落在風(fēng)中的青春。</p><p class="ql-block"> 公交晃晃悠悠，途經(jīng)平陽村時，劉明指向窗外：“看，那就是我當(dāng)年工作過的供銷社售貨店——陳大姐就是在那里遞給我那封信的?！彼Z氣微顫，仿佛重回那個心跳加速的午后。店旁那棵芒果樹依舊，他曾說那里的果最甜，汁最濃。碼頭上清流迎面，他曾釣起過芝麻魽，笑聲還回蕩在水波之上。</p><p class="ql-block"> 忽然，又一棵苦楝樹掠入眼簾。劉明輕聲哼起：“苦楝花開春未深，風(fēng)吹落瓣似雨淋……”楊少娟一怔，隨即會心一笑，接唱道：“兩人并肩林深處，一曲清歌寄此心?！备杪曄嗪停顼L(fēng)穿林，引得乘客側(cè)目，卻也投來羨慕的目光——那是歲月無法磨滅的深情。</p><p class="ql-block"> 車行至村口，那棵老樹仍在，雖更顯干枯，卻依舊佇立如初。三十二公里處，車停人下。他們踏上石仔路，腳下沙沙作響，仿佛踩著往昔的回音。熟悉的土坯房依舊，拐角的路燈未改，門框上銹跡斑斑的鎖，鎖住了時光，卻鎖不住記憶。</p><p class="ql-block"> 劉明佇立拐角，目光迷離：“那天我們站在這里，你很開心，你告訴我你高考上線了。我原本準(zhǔn)備好的那封信，終究沒遞出去?！?lt;/p><p class="ql-block"> “那你為什么不交呢？”她輕問。</p><p class="ql-block"> “因為你考上了，我卻落榜了。那落差太大，我不敢?！?lt;/p><p class="ql-block"> 她笑了：“所以才有了陳大姐牽線，緣分啊，躲都躲不掉?！?lt;/p><p class="ql-block"> 苦楝樹仍在原地，樹干蒼勁，枝葉繁茂。樹下那塊“此樹珍貴，請予保護(hù)”的木牌，雖經(jīng)風(fēng)雨，字跡仍清晰可辨。</p><p class="ql-block"> 他們走近了苦楝樹，久而不見，樹確實又長高長大了許多，樹上結(jié)著一顆顆黃皮色的果很是惹眼，楊少娟心痛地扶摸著樹桿，說，很久不給樹淋茶籽水了，不然它長得更快更壯。劉明又望著曾扎過鐵線圍著的地方，過去的歲月又再次涌上了他的心頭，淚水盈在眼眶里頭轉(zhuǎn)，待彼此的心情平靜了下來，他們并肩地坐在樹下的草地上，好似還在這里扎根那樣，更象是樹上的連理枝。劉明從口袋掏出一張泛黃的紙——那是《苦楝樹之歌》的手抄譜。“要不……再來一遍？”</p><p class="ql-block"> 楊少娟點(diǎn)頭，清了清嗓子。風(fēng)起，樹葉簌簌飄落，歌聲輕輕響起，穿過土坯房，在院墻間回蕩，仿佛回應(yīng)著歲月深處的回音。他們輪換著用傻瓜相機(jī)拍照，將遺失的時光一幀幀拾回。糯米飯香軟，酸梅湯清冽，入肚后疲憊盡消，心卻愈發(fā)豐盈。</p><p class="ql-block"> 劉明忽然憶起舊日所作之詩，輕聲念道：“你我在異鄉(xiāng)，咫尺隔墻望。出工同時去，相聞做飯忙?！?lt;/p><p class="ql-block"> 楊少娟拍手笑道：“念得抑揚(yáng)頓挫，心都被帶回去了。你果真是個才子，我沒看錯人！”笑聲清朗，如風(fēng)拂林。</p><p class="ql-block"> “這是真情實感啊，”劉明望著她，“是你給我?guī)淼撵`感，若非是你，我又怎會寫出這樣的詩？”</p><p class="ql-block"> 情人相聚，時光飛馳，抬頭昂望，太陽漸斜，歸程將至。草地上，兩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長，交疊在一起。楊少娟靠在劉明肩上，輕聲道：“以后每年春天，我們都來，好不好？”</p><p class="ql-block"> 他握緊她的手：“不止春天，只要你想，哪天都是故地重游的日子?！?lt;/p><p class="ql-block"> 要離時，楊少娟伸手去摘了幾片葉子放進(jìn)布兜里，說回去夾在本子里作個紀(jì)念。</p><p class="ql-block"> 車輪滾滾，載客的車同載著兩人，也載著一段不肯老去的時光，緩緩駛向家的方向。楊少娟靠在劉明肩上，沉入溫柔的夢鄉(xiāng)。</p><p class="ql-block"> 車到站時，夕陽正落在街樹與屋檐之間，如一盞暖黃的燈。劉明輕喚：“到站了。”她揉揉眼，第一句話是：“下次來，我想帶孩子一起來?！?lt;/p><p class="ql-block"> 他點(diǎn)頭，目光溫柔：“好。讓他們也聽聽那首《苦楝樹之歌》，看看爸媽年輕時，曾在這里唱過的歌謠?！?lt;/p><p class="ql-block"> 下一步他們就要迎接國慶節(jié)的到來，還有許多事情等著要做。</p><p class="ql-block"> 可此刻，他們心里只裝著今天這件事：那棵苦楝樹還在等他們回來。它不說話，卻記得每一片飄落的葉子，是因為他們的歌聲而抖落；每一陣穿過的風(fēng)，記錄著這次他們并肩而坐的低語。它見證了兩個已不是少年的少年如何在秋日的樹影下悄悄靠近，它也目送著他們依依的惜別，盼望著在今后命運(yùn)的轉(zhuǎn)角再次重逢。</p> 第九十一章張燈結(jié)彩迎佳賓 <p class="ql-block"> 國慶節(jié)將來臨，紅城縣即將撤縣，設(shè)為縣級市。這個革命老區(qū)近年來的變化的確太大了，日新月異。紅七軍軍部的粵東會館每天都開放，吸引著許多觀眾前來參觀，拍照留念，緬懷著老一輩革命家的豐功偉績。紅城沉浸在濃濃的節(jié)日氣氛中，街上多處拉起橫幅，立起大紅的拱門……許多機(jī)關(guān)單位、學(xué)校的大門口都張燈結(jié)彩，升了國旗，掛了大紅的燈籠。最熱鬧的屬人民公園門前兩側(cè)，紅旗招展，擺滿開著花的盆景，姹紫嫣紅，花香四溢，吸引著游人駐足觀賞。公園里游人如織，到處歡聲笑語。園中湖、猴子山、動物園更是眾人聚集之處，快樂和幸福綻放在每個游玩的人的臉上……</p><p class="ql-block"> 劉明和楊少娟的婚禮也一天天臨近了。他們的愛情是在插隊時產(chǎn)生的，苦楝樹是他們感情的搖籃，他們是知青夫妻。要辦喜事，他們考慮到了許多事情，其中很重要的一個就是趁著舉辦婚禮時再一次當(dāng)眾唱起《苦楝樹之歌》，喚起人們對知青歲月的回憶，同時將各自學(xué)到的歌唱技藝向賓朋們匯報，把婚禮辦得隆重?zé)崃?，有自己的特色。劉明說這樣的婚禮擁有非同一般的意義，而楊少娟也說我早有這樣的計劃。</p><p class="ql-block"> 劉明想起剛參加工作時楊少娟寫給他的信，這封定情信令他熱血沸騰，使他們?nèi)松壽E再次匯合，以新的姿態(tài)和精神面貌重唱《苦楝樹之歌》。這封信劉明不知看過多少次了，每一個字他都可以背出來。</p><p class="ql-block"> 婚禮燙金的請柬已在一周前發(fā)出，按當(dāng)?shù)亓?xí)俗，婚禮前一天晚上是迎新娘的時候，兩人除了請自己的親人來觀禮外，還特意邀請了當(dāng)年許多插友來鬧新房、吃喜酒。當(dāng)然，凡在四隊插過隊的插友他們都盡可能邀請參加。</p><p class="ql-block"> 國慶節(jié)前夜，朗月高懸，秋風(fēng)涼爽，第二日晚上劉明和楊少娟就要舉行隆重的婚禮。</p><p class="ql-block"> 楊少娟打扮得特別地嫵媚端莊，紅彤彤的臉龐光彩照人，烏黑的羊角辮添上了些許浪漫的風(fēng)采，白衫襯配藍(lán)色短裙……而劉明則穿著一塵不染的新皮鞋，左手上戴著新手表，身上穿著嶄新的夾克外套和直挺挺的褲子，頭發(fā)梳理得一絲不茍。他們倆人在喜慶的鞭炮聲響過后，就站在學(xué)校分配的新房門口笑迎著各位賓客。因為兩人都在一個單位，他們得到了一套一百多平米的新房。房子在環(huán)境清幽的校園的宿舍區(qū)，寬敞的客廳可容下數(shù)十人。</p><p class="ql-block"> 夜風(fēng)輕拂，校園里的桂花開得正濃，香氣順著窗縫溜進(jìn)屋內(nèi)，和笑聲混在一起，暖得人心發(fā)燙。新房里早已布置妥當(dāng)，大紅“囍”字貼在門楣上，墻上掛著他們年輕時的老照片——還有兩個穿著時髦服裝在一棵苦楝樹下，身后是大片稻田的照片。照片雖泛黃，可眼神里的光卻像今夜的月亮一樣亮。有人指著照片打趣：“那時候窮得叮當(dāng)響，現(xiàn)在可成了雙職工、住樓房，還趕上了撤縣設(shè)市的好時候！”眾人哄笑，劉明也笑，眼角卻微微泛濕。</p> 第九十二章歡聚一堂話今昔 <p class="ql-block"> 在墻上的掛鐘指向八時的時候，劉日銘來了。他比過去精神多了：白襯衫上打著紅領(lǐng)帶，穿上一條背帶褲，腳下皮鞋黑得發(fā)亮，梳的整整齊齊的頭發(fā)上涂了發(fā)臘，整個人的打扮很時髦，像要登臺表演的演員，又像是歸國華僑。</p><p class="ql-block"> 他一見劉明就說“恭喜”，劉明忙作個揖說“多謝”。劉日銘是從自治區(qū)首府來的，他說他本來很忙，但老插友辦喜事無論如何都該來賀喜。</p><p class="ql-block"> 劉明又想起了李家強(qiáng)，與他剛認(rèn)識不久，自己的房間漏雨他幫去擺平瓦片的情景即刻浮現(xiàn)在腦際；他那爽朗的笑容仿佛還在眼前出現(xiàn)，如果他還在，肯定會來參加自己的婚禮的。好兄弟李家強(qiáng)不能見證自己邁入婚姻殿堂的幸福時刻，劉明心里又是一陣難過，眼淚差點(diǎn)涌了出來。</p><p class="ql-block"> 馬文超穿了一套西服來，十分精神。劉明要求他次日晚上一定帶小提琴來，為自己和楊少娟的演唱伴奏，他滿口答應(yīng)，當(dāng)即向劉明要了演唱歌曲的簡譜作準(zhǔn)備。</p><p class="ql-block"> 李乾、牙衛(wèi)星、陸松陽、何小舟這幾位煙友、牌友結(jié)隊來了，一見劉明便緊握不放，嘻嘻哈哈地滿口祝賀聲，特別是牙衛(wèi)星還大聲地說“祝賀我們隊的兩位歌唱家喜結(jié)良緣”。他們的外表比過去成熟了許多，但都還是愛抽煙，牙齒被香煙熏得發(fā)黃。劉明又忙著為他們遞煙，在點(diǎn)煙瞬間又看到他們被香煙熏得發(fā)黃的手指。他們經(jīng)招工去了紅城交通局當(dāng)上了道班，風(fēng)里來雨里去，努力工作，為紅城公路的暢通無阻付出了辛勤的汗水。據(jù)說空余時間他們還是愛聚在一起玩撲克牌，真是積習(xí)難改。</p><p class="ql-block"> 鐘偉科帶著梁益益來了，他們已結(jié)了婚。他們結(jié)婚時沒辦婚禮，而是進(jìn)行了浪漫的旅游結(jié)婚。盡管兩口子看上去蠻恩愛的，但鐘偉科表情復(fù)雜，似有千言萬語。劉明心想，這婚姻對他來說是最好不過的了，該滿足了吧。楊少娟親自拿著盛滿喜糖和瓜子的托盤請他們吃，鐘偉科和梁益益也客氣地拿起吃了起來。自從請柬發(fā)出后，劉明和楊少娟就擔(dān)心鐘偉科會不會來，但最后他還是帶著梁益益來了，劉明和楊少娟的心情頓時輕松了許多。</p><p class="ql-block"> 覃娟也帶未婚夫小吳來了。她的未婚夫曾是一名鄰隊的知青，愣頭愣腦，蠻可愛的，將來他們結(jié)了婚也是一對知青夫妻。</p><p class="ql-block"> “鐵姑娘”叢玉彰和她同一個單位的丈夫帶著他們的寶貝兒子來了。她的丈夫是一位身材偉岸的轉(zhuǎn)業(yè)軍人。喝水都能長肉的叢玉彰比過去更胖了，穿著一件花格子襯衣，配了一條性感的半透明的花裙子。她是這群知青里的大姐大，歲月讓她生就了一副福相。</p><p class="ql-block"> 姍姍來遲的李軍手牽手帶來了她的男朋友，一位帥氣的小伙子，據(jù)說還是高干子弟呢，他在銀行部門工作，每月工資收入可觀，他是覃娟的表哥，是覃娟為他們做的媒，這樣，李軍與覃娟這對姐妹就成親上加親了。此時，李軍的鵝蛋臉流露出愉快的神情，她大大方方地向劉明和楊少娟介紹她的男朋友，說他姓張，叫張?zhí)旄＃瑒⒚鞲吒吲d興地與他握了握手，表示熱烈的歡迎。</p><p class="ql-block"> 班中華大學(xué)畢業(yè)后在紅城工作，但他推說有喜事在身，按習(xí)俗應(yīng)互不賀喜，不便前來。</p><p class="ql-block"> 韋永閣、黃勝保因工作原因沒有來，讓劉明很是遺憾。劉明離隊前曾從農(nóng)金玉等隊干那知道了韋永閣工作后也去參加了高考，還考上了中國石油大學(xué)。農(nóng)燦群和謝秀琴去出差，路途遙遠(yuǎn)還在外地也未能參加。</p><p class="ql-block"> 這時候，洪麗還沒來，楊少娟有些著急。劉明安慰她說也許洪麗是因為化妝而耽誤了時間。</p><p class="ql-block"> 這群曾生活在苦楝樹下的插友在離隊幾年后第一次聚在了一起，而且是在這么重要的場合之下。劉明不時向楊少娟介紹她還不認(rèn)識的插青前輩們，楊少娟也熱情地向他們獻(xiàn)上喜糖。他們在農(nóng)村插隊時相識，結(jié)下了深厚的友誼。大家都十分珍惜這種友誼，借著這樣的機(jī)會，憶當(dāng)年、敘今天、展未來，滔滔不絕，笑聲不斷。青春漸漸遠(yuǎn)去的他們有的已成家立業(yè)，有的已為人父、為人母了。當(dāng)初，大家年少氣盛，情竇初開，有過真摯的愛情，有過摩擦，有過嫉妒，有過隔閡……還有個別插青，當(dāng)時有抵觸情緒，不安分守紀(jì)，曾做過偷盜等壞事，但都已受到過教育。現(xiàn)在，風(fēng)雨過后天放晴，陽光燦爛照前程，過去不愉快的事情已經(jīng)被流水般的時光沖洗得一干二凈了，現(xiàn)在大家都在展望著美好的未來。當(dāng)提到知青宿舍門前苦楝樹時，大家對劉日銘種下這棵樹的行為大為贊賞，說他種下了一棵難忘的樹，一棵常青之樹，一棵幸福的樹，一棵經(jīng)得起風(fēng)雨的樹，一棵值得插青們永遠(yuǎn)紀(jì)念的樹。</p><p class="ql-block"> 賀喜的人圍坐在長短沙發(fā)上，他們面前的茶幾上擺滿了招待客人的喜糖、柑桔、蘋果、香蕉、瓜子、香煙，還有一杯杯熱騰騰的茶水。</p><p class="ql-block"> 劉日銘拿了一顆高級奶糖，撕去包裝紙后遞給坐在旁邊的叢玉彰的兒子，還逗他說：“乖乖，叔叔給你吃糖?！?lt;/p><p class="ql-block"> 這小家伙長了一張小圓臉，瞪著大大的眼睛望著劉日銘，但就是不接。叢玉彰在旁催促著說：“乖乖，叔叔給你糖啊?！?lt;/p><p class="ql-block"> 只見這小家伙接過糖后，說了聲“謝謝叔叔”后將糖放入口內(nèi)。</p><p class="ql-block"> 劉日銘一聽，說了聲：“真乖?！痹捯魟偮洌蠹冶阈α似饋?，氣氛也更熱烈了。</p><p class="ql-block"> 叢玉彰笑呵呵地問劉日銘：“我們的年齡不小了，你什么時候請我們吃喜糖？”在小隊時，他們曾因門前的苦楝樹有過沖突，沒怎么交談過，見面很別扭，而現(xiàn)在卻親切地交談起來。</p><p class="ql-block"> 劉日銘說：“我這些年一直都忙著搞創(chuàng)作和教學(xué)，無暇顧及其他事情，不過也快了，結(jié)婚那天一定請大家歡聚?！?lt;/p><p class="ql-block"> 叢玉彰拍起了手說道：“好的，到時我一定去，不要忘記給我送請柬啊?！?lt;/p><p class="ql-block"> 劉日銘連說：“不忘，不忘?！?lt;/p><p class="ql-block"> 叢玉彰又問：“你找對象想找個什么樣的呢？”</p><p class="ql-block"> 劉日銘脫口而出：“當(dāng)然是找身材苗條的，像模特一樣?！?lt;/p><p class="ql-block"> 叢玉彰開玩笑說：“找象這樣的身材的才好呢。我老公經(jīng)常稱贊我好身材，你不信可去問問我老公?！痹捯魟偮浯蠹揖托α似饋?。許多人都知道，叢玉彰的丈夫從部隊轉(zhuǎn)業(yè)到供銷聯(lián)社當(dāng)了第一把手，她有小孩后就調(diào)回城里工作，因為背靠他丈夫這棵好乘涼的大樹，所以說出這樣的話。</p><p class="ql-block"> 劉日銘想說她太胖了，但覺得不妥，只好順著她的意說：“的確，你有旺夫相啊，以后他必定會青云直上，官越當(dāng)越大。”</p><p class="ql-block"> 叢玉彰聽到夸贊，笑了笑便不吱聲了。大家都知道，她心里已得到了極大的滿足。也是，做知青時很辛苦，現(xiàn)在該是享福的時候了。叢玉彰從內(nèi)心里感謝新時期帶來了新變化。</p><p class="ql-block"> 然后，叢玉彰又說了：“我們隊老知青農(nóng)燦群也還沒有談對象，她參加工作后還是像在生產(chǎn)隊那樣，一心撲在工作上，對個人問題幾乎都忘了，我們多次提醒她，她都是回答說不急不急，她啊，真是一個無私奉獻(xiàn)的好領(lǐng)導(dǎo)?！?lt;/p><p class="ql-block"> 劉日銘說：“她是一個好人，好人一生平安，好人定有好報，只是幸福還未來到而已。”</p><p class="ql-block"> 幸福從來不是天上掉下來的雨點(diǎn)，輕輕松松就能淋濕一身。它更像是那棵苦楝樹，扎根在貧瘠的土壤里，經(jīng)歷過風(fēng)吹日曬，才慢慢長成一片陰涼。那天的婚禮上，笑聲如酒，甜糖似蜜，可誰都知道，這份喜氣背后，是十年寒暑的跋涉，是無數(shù)個低頭趕路的清晨與黃昏。</p><p class="ql-block"> 有人從道班風(fēng)塵仆仆趕來，手指泛黃，卻仍笑著遞上祝福；有人帶著妻兒踏進(jìn)舊友的家門，眼角有了細(xì)紋，心里卻比從前更踏實；有人還在路上，未至，但心意早已抵達(dá)。他們曾一起在田埂上啃著冷飯，在昏暗的燈下爭執(zhí)，在風(fēng)雨中搶收稻谷。那時的苦，像苦楝的果，澀得皺眉?？扇缃窕赝强嗬锞挂册劤隽嘶馗?。</p><p class="ql-block"> 劉明看著滿屋老友，忽然覺得，這場婚禮不只是兩個人的結(jié)合，更像是一次集體的抵達(dá)。他們用青春換來了今天的歡聚和難得的重逢。</p> 第九十三章幸福不是毛毛雨 <p class="ql-block"> 趁著大家安靜下來的時侯, 劉日銘不失時機(jī)地從沙發(fā)上站起來，用手捋了捋頭發(fā)，對大家說：“來參加劉明、楊少娟婚禮的插友兄弟姐妹們，據(jù)我所知，在座有很多人曾先后在洛圩四隊插過隊，十分高興今晚我們相聚了，感謝改革開放給我提供了機(jī)會。我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明年元旦后一周，我將在自治區(qū)首府展覽館舉辦我的個人畫展。這次的畫展會展出許多我在插隊時的作品，它們是我在苦楝樹下創(chuàng)作的，是我苦練的見證。我沒有虛度年華，在農(nóng)村的幾年我過得很充實，只是人們不理解我。沒有那幾年勤學(xué)苦練，就沒有我今天的成功。在展出的畫中有我早年畫的《白貓與黑貓》《貓捉老鼠》。大家不要小看這貓圖，畫那貓須就費(fèi)了我好大的工夫啊。還有《我們在推公雞車》《陽光下的苦楝樹》《仙人洞風(fēng)光》《土坯房上的飲煙》《女青年的風(fēng)姿》《溪流上的鴨群》等畫，這些帶有濃濃鄉(xiāng)土氣息和強(qiáng)烈時代感的作品很受同行名家的贊譽(yù)。其中有一幅《收工歸來》畫的就是我隊知青收工回來的情景，還獲了全國美術(shù)大賽的大獎呢。通過參觀這次畫展，人們可以感到我們當(dāng)時的知青生活是很有意思的，在那棵苦楝樹下的生活是很值得回味的。可能大家都不知道，那場紅城的風(fēng)災(zāi)中，我因提前一天回隊才幸免遇難。我的生命已經(jīng)與這片苦楝樹下的土地不能分割了，我深深地愛著這片土地，這些作品就是對這片土地的懷念。離隊九年了，我計劃待我離隊十周年時回洛圩村為插隊時的舊居和苦楝樹畫一幅巨型油畫，再一次展示這棵苦楝樹的風(fēng)采，相信那時它已長得更加高大粗壯，畫好這幅畫后我會將畫掛放在我的工作室里作永久的紀(jì)念。離隊時，我已認(rèn)四隊的指導(dǎo)員農(nóng)金玉夫婦為我的父母。農(nóng)金玉是老貧農(nóng)、老黨員，在做知青時，他待我像他的親生兒子一樣。每年我去看望苦楝樹的時候，都順帶些禮物去探望他們，祝他們健康長壽。我離隊時他們送了我一個大箱子，我把我所有的作品都保存在箱子里，絲毫無損?，F(xiàn)在畫展的籌備工作正在緊鑼密鼓地進(jìn)行，歡迎大家屆時蒞臨參觀?！眲⑷浙懻f完，表情充滿著自豪。</p><p class="ql-block"> 劉日銘的一席話引起了新娘楊少娟的興趣。她自小就喜歡畫畫，便笑著問劉日銘去畫展參觀收不收門票。</p><p class="ql-block"> 劉日銘說：“對外是收費(fèi)的，但在座各位去參觀畫展，我還收門票的話，那還像話嗎？”話音剛落，博得了大家的掌聲。然后，他又高調(diào)地告訴大家，展覽館在首府的朝陽大道十六號。</p><p class="ql-block"> 這幾年劉日銘的變化真是太大了，剛?cè)鲱^就能到自治區(qū)首府舉辦個人畫展，大家都為他事業(yè)有成而高興。尤其是劉明，他收藏著劉日銘為自己繪的一幅肖像畫心想如果有一天劉日銘能像齊白石那樣出名，那畫可值錢了。劉日銘曾說過，白石大師已托夢讓他成為畫家，現(xiàn)在看來他真的夢想成真了。</p><p class="ql-block"> 接下來，劉明大聲說道：“日銘哥是四隊知青的前輩，我們過去曾像兄弟一樣生活在那棵苦楝樹下，所以十分高興今晩他能來捧場賀喜。他家曾有過不幸，但他能戰(zhàn)勝困難，取得今天這樣的成就，我表示十分高興。希望日銘哥再接再厲，再創(chuàng)輝煌。明年初我和楊少娟一定去參觀這個畫展。為日銘哥的苦戀、苦練喝彩！”</p><p class="ql-block"> 楊少娟接著說道：“機(jī)會難得，我和劉明一定會去參觀這次畫展?！苯又智那牡貑杽⒚鳎骸八矣龅绞裁床恍遥俊?lt;/p><p class="ql-block"> 劉明怕勾起劉日銘心中的痛，不好當(dāng)眾說劉日銘的事情，便輕輕地對她說：“他父母和姐姐都因紅城那場風(fēng)災(zāi)遇難了?！?lt;/p><p class="ql-block"> 楊少娟一聽怔住了，久久沒有說話。</p><p class="ql-block"> 劉明說：“都是因為過去的房子太舊太破了，經(jīng)不起大風(fēng)的折騰?，F(xiàn)在可不同，紅城建了一棟棟新房，再也不怕第二次風(fēng)災(zāi)啦?！?lt;/p><p class="ql-block"> 楊少娟說：“改革開放了，國家的建設(shè)步伐漸漸加快了，城市建設(shè)越來越好，房屋越來越堅固，老百姓的日子越過越好了?！?lt;/p><p class="ql-block"> 劉明說：“明晚我們好好地為祖國歌唱吧，祝愿我們偉大的祖國更加繁榮富強(qiáng)。”</p><p class="ql-block"> 楊少娟含笑點(diǎn)了點(diǎn)頭。</p><p class="ql-block"> 這會兒，許多插友也表示要去參觀劉日銘的畫展。劉日銘連說“歡迎”，還說在座各位去參觀的話，一定按貴賓規(guī)格接待，插友們就是他的上帝。說完大家又是一陣鼓掌。</p><p class="ql-block"> 趁著氣氛熱烈，劉明和楊少娟不時提醒大家多吃糖、水果。劉明將一只削了皮的蘋果遞給了叢玉彰的丈夫。他不太愛說話，濃眉闊臉，面帶笑容。據(jù)說他曾參加過對越自衛(wèi)反擊戰(zhàn)，是營級干部，多次立了一、二等功。他是戰(zhàn)斗英雄，還是劉明過去單位的領(lǐng)導(dǎo)，他的到來給足了劉明和楊少娟的面子。</p><p class="ql-block"> 此刻，在新房客廳的桌上，一臺嶄新的十四寸北京牌彩色電視機(jī)正在播送著蘇小明演唱的《幸福不是毛毛雨》：</p><p class="ql-block">假日里我們多么愉快，</p><p class="ql-block">朋友們一起來到郊外。</p><p class="ql-block">天上飄下毛毛細(xì)雨，</p><p class="ql-block">淋濕了我的頭發(fā)滋潤著大地的胸懷。</p><p class="ql-block">毛毛雨啊，毛毛雨，</p><p class="ql-block">你是多么溫柔。</p><p class="ql-block">毛毛雨啊，毛毛雨，</p><p class="ql-block">你是多么可愛。</p><p class="ql-block">啊，幸福不是毛毛雨，</p><p class="ql-block">不會自己從天上掉下來。</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 屏幕里的蘇小明長得并不算漂亮，人也瘦瘦的，但她那甜潤溫柔的歌聲很有魅力，無端增添了這里的喜慶氣氛。</p><p class="ql-block"> 興奮中的劉日銘站起來大聲說道：“的確，幸福不是毛毛雨，我相信劉明和楊少娟的幸福來之不易，感謝他們讓我們有機(jī)會歡聚在一起。這首歌太有意思了，太適合我們唱了，你們跟唱，我打拍子?！比缓螅芡度氲?fù)]動著雙手，指揮著大家跟著蘇小明唱起了這首歌。那動作優(yōu)美、瀟灑，只可惜他身材矮小了一點(diǎn)，手也不夠長，不然，當(dāng)個聲樂指揮家綽綽有余。他在做知青時曾消極地把自己形容為“死豬”，尤其是做汽車修理工的那幾年，他被迫放棄了自己的愛好，十分痛苦。但現(xiàn)在他浴火重生，成了有名的畫家，這是他之前想都不敢想的事。他跟上了這個時代的步伐，圓了自己人生的夢想。歌聲、笑聲回響在新房的內(nèi)內(nèi)外外。</p><p class="ql-block"> 歌唱完，人們又注意到屋子正前方的墻上掛著劉明與楊少娟幸福地依偎在一起的結(jié)婚照。</p><p class="ql-block"> 九點(diǎn)整，不知是誰喊了一聲“洪麗來了”，楊少娟轉(zhuǎn)身一看發(fā)現(xiàn)是洪麗，張開雙臂與她擁抱在了一起。洪麗把手上拿的禮物暫交他人，也迎上來，兩人久久地?fù)肀е前。齻儚男≡谝黄痖L大，離隊后天各一方，此刻相見，怎不叫人熱淚盈眶……</p><p class="ql-block"> 楊少娟問洪麗為什么這時才到，洪麗解釋本來她是值夜班的，請同事幫忙頂班才有空來參加婚禮，所以來遲了，請他們諒解。劉明和楊少娟趕緊表示理解。洪麗給他們送了她專程到首府精心選購的一套精美的景德鎮(zhèn)陶瓷茶具，畫在瓷器上的一幅“水點(diǎn)桃花”由一位名叫余海龍的藝人所作。余海龍是陶瓷藝術(shù)界里的名人，這組瓷器是難得的陶瓷藝術(shù)珍品。幾年不見洪麗，她又胖了許多，但右邊那顆小黑痣依然惹人喜歡。經(jīng)過幾年的大學(xué)的教育，過去靦腆害羞的她變得斯文、穩(wěn)重，臉上掛滿了自信笑容。寒暄了一陣后，大家才知道，洪麗的未婚夫是她大學(xué)時的同學(xué)，大學(xué)畢業(yè)他們一同分配到紅城的一家醫(yī)院工作。一個在內(nèi)科，一個在外科，可謂是天作之合。他們深深地?zé)釔壑t(yī)生這個職業(yè)，為病人解除病痛是他們最大的愿望，經(jīng)他們治愈的病人也不計其數(shù)。她說，離開生產(chǎn)隊后一直懷念插青時的生活，一直惦記著宿舍門前的苦楝樹。她還說，每當(dāng)遇到哥賓那樣的病人，就會想起哥賓飽受病痛折磨的模樣?，F(xiàn)在這種病在他們手里簡直是小菜一碟，如果現(xiàn)在哥賓還活著，她真想自費(fèi)接他來治療，可惜他沒能活到現(xiàn)在。她強(qiáng)調(diào)，在學(xué)校時她們的校訓(xùn)是：厚德博學(xué)，仁醫(yī)濟(jì)世。醫(yī)德之于醫(yī)者，猶如靈魂之于軀體，不僅關(guān)乎生命，更超越生命本身，成為衡量其價值的至高標(biāo)尺。龍文叢之流，背離初心，漠視仁心，早已與“醫(yī)者”二字格格不入，終將被時代的洪流所淘汰，被良知的殿堂拒之門外。</p><p class="ql-block"> 此刻的鬧洞房，早已演變?yōu)橐粓鼍脛e重逢的插隊?wèi)?zhàn)友聚會。歡聲笑語充盈著房間，賀喜的人們絡(luò)繹不絕，無座者便倚墻而立，或凝望電視熒屏，或談笑風(fēng)生，溫情在喧鬧中悄然流淌，仿佛歲月從未將他們分離。</p><p class="ql-block"> 快樂的時光如沙漏般悄然流逝，墻上的掛鐘悄然指向十點(diǎn)，夜色已深，校園歸于沉寂。眾人默契地收斂笑語，將靜謐的良宵留給新人，手中攥著喜糖，輕聲告別，相約明夜酒席再續(xù)歡聚。</p><p class="ql-block"> 臨行之際，洪麗駐足門外，望著送別的劉明與楊少娟，眼中閃著俏皮的光：“你們可是教唱歌的，明晚才是你們真正的喜慶時刻——會唱歌嗎？”二人含笑點(diǎn)頭。她欣然拍手：“太好了！許久未聞你們的歌聲，明夜我定要細(xì)細(xì)聆聽，一飽耳福?！?lt;/p> 第九十四章婚禮獻(xiàn)歌 <p class="ql-block"> 國慶節(jié)的傍晚，溫馨而又浪漫?；槎Y儀式在紅城市中心的紅城飯店里舉行。紅城飯店周圍大廈林立，門外的街道上車水馬龍，晚上霓紅燈閃耀。</p><p class="ql-block"> 這家飯店是紅城首家星級飯店，能到這里舉行婚宴的人并不多，身份也都不一般?；檠鐝d內(nèi)的天花板上懸掛的水晶吊燈閃著金色的光，照射著天花板周圍的彩色氣球。</p><p class="ql-block"> 穿著紅色金邊的民族服裝的年輕女服務(wù)員有端菜的、倒飲料的、引著老人和幼兒入座的、站著等候客人吩咐的，各自在不同的崗位上忙碌著。</p><p class="ql-block"> 主持人站的地方鋪著紅地毯，立著一支裹著紅綢布的麥克風(fēng)，整套音響設(shè)備效果極佳。兩旁擺放著松柏、鮮花盆景，還有一臺正在播送著節(jié)目的彩色電視機(jī)。屋外的鞭炮噼哩啪啦地響了一陣，濃濃的煙夾帶著紙屑向空中四散。炮聲響過，來自各地的來賓已經(jīng)圍著酒席入座，等著婚禮主持人的開場白。</p><p class="ql-block"> 劉明和楊少娟站在婚禮主持人后面。劉明穿著的西服，白襯衣搭著紅領(lǐng)帶，胸前別上精致的紫色的苦楝樹花，胸花下面的小紅綢寫著“新人”兩個字。此刻，劉明才真正覺得自己是一個新郎。而新娘楊少娟穿著潔白的婚紗，頭發(fā)梳理得十分整齊，在燈光下十分嫵媚端莊。熟悉他們的人們贊嘆他們有才有貌，還有著金嗓子般的歌喉，真是天生的一對。</p><p class="ql-block"> 婚禮主持人清了清嗓子，說道：“尊敬的各位來賓，親愛的朋友們，大家晚上好！今天是新中國成立三十五周年，非常開心能夠和大家相約在這美好的夜晚。在我們紅城即將設(shè)市之際，我們的東道主喜結(jié)良緣。首先我代表東道主對各位的到來表示最熱烈的歡迎和最衷心的感謝！為了感謝各位的到來，我們的東道主還特地請來小提琴手馬文超為大家現(xiàn)場助興，希望大家能夠喜歡！今晚，東道主一家還精心準(zhǔn)備了非常豐盛的酒菜供大家品嘗，希望大家吃好喝好！這對新人在農(nóng)村插隊時相識相戀，結(jié)下了很深的感情。他們都熱愛歌唱，熱愛教師這個職業(yè)，曾把自己許多動聽的歌曲教給了學(xué)生們，其中就有一首他們的原唱歌曲，歌名叫《苦楝樹之歌》。據(jù)東道主介紹，這首歌的誕生還有一段很不尋常的故事呢，也可以說是這首歌使他們結(jié)下這段良緣，是這首歌使他們知道了自己的人生價值，激勵他們奮發(fā)有為，這首歌就是他們?nèi)松恼鎸崒懻铡?lt;/p><p class="ql-block"> 這位專職婚禮主持人是個中年人，端正的五官化了妝，西裝革履的，很像電影演員王心剛，是個英俊的美男子。出于職業(yè)習(xí)慣，他用標(biāo)準(zhǔn)的普通話流暢地演講一番后瀟灑地做了個手勢，請楊少娟和劉明為賓客們演唱《苦楝樹之歌》，并請馬文超用小提琴伴奏。隨著馬文超那把老舊的小提琴響起悠揚(yáng)的琴聲，兩位新人先后深情地演唱起來：</p><p class="ql-block">楊少娟：你是一棵苦楝樹，</p><p class="ql-block">根植大地把情抒。</p><p class="ql-block">太陽初升沐晨曦，</p><p class="ql-block">明月如鏡枝是梳。</p><p class="ql-block">啊，苦楝樹，</p><p class="ql-block">愿你枝繁葉更茂，</p><p class="ql-block">花開爛漫春長久。</p><p class="ql-block">劉明： 你是一棵苦楝樹,</p><p class="ql-block">晝夜守望家門口頂天立地心不移，</p><p class="ql-block">冬寒夏炎精神抖。</p><p class="ql-block">啊，苦楝樹，</p><p class="ql-block">愿你身軀更健壯，</p><p class="ql-block">不畏雷電風(fēng)雨驟。</p><p class="ql-block">合：苦楝樹！苦練樹！苦戀樹！</p><p class="ql-block">啊，你是可愛的樹。</p><p class="ql-block">啊，苦楝樹，你是一棵美麗的樹！</p><p class="ql-block">苦楝樹！苦練樹！苦戀樹！</p><p class="ql-block">啊，你是堅強(qiáng)的樹。</p><p class="ql-block">啊，苦楝樹，你是一棵奮發(fā)的樹！</p><p class="ql-block"> 兩人經(jīng)過長期正規(guī)的聲樂訓(xùn)練，唱功已達(dá)到了十分高的水準(zhǔn)。那催人淚下的歌聲傳遍整個婚禮現(xiàn)場，把人們帶回那難忘的歲月里。歌聲得到人們一陣熱烈的掌聲，婚禮儀式進(jìn)入了高潮。當(dāng)然，掌聲最熱烈的是洪麗，因為她是劉明和楊少娟愛情的見證人，最清楚這對新人的感人故事。她手捧兩束鮮花，走上臺，一束交給劉明，一束遞給楊少娟，兩束鮮花同時映照在兩位新人幸福的臉龐上，掀起了全場一陣熱烈的掌聲……在賓朋們熱烈的祝賀聲和掌聲中，劉明與楊少娟深情地?fù)砦?，同時灑下了幸福的淚水。</p><p class="ql-block"> 忽然，從激動中緩過神來的楊少娟俏皮地對劉明說：“今天是國慶節(jié)，又是紅城撤縣設(shè)市的喜慶日子，我們辦喜事，真是三喜臨門。我想起在插隊時我經(jīng)常唱的一首歌，你記得是哪一首歌嗎？”</p><p class="ql-block"> 聰明又漂亮、自小就立志做李鐵梅式人物的楊少娟，在這幸福的時刻，想到的還是祖國，祖國在她心中是最神圣偉大的。</p><p class="ql-block"> 劉明不假思索地答道：“是《節(jié)日的祖國》，對吧?！?lt;/p><p class="ql-block"> 楊少娟答道：“對呀，這是我最喜歡唱的歌。”的確，沒有強(qiáng)盛繁榮的祖國，就沒有我們今天的幸福生活。</p><p class="ql-block"> 插隊時楊少娟那動人的歌聲仿佛又回響在他的耳邊，令他激動不已，在祖國生日這天唱這首歌是最合適不過的了。他向婚禮主持人點(diǎn)了點(diǎn)頭，示意自己有話要說，然后對大家說道：“在插隊時，我經(jīng)常聽到楊少娟唱一支歌，歌名是《節(jié)日的祖國》。今天不但是我倆喜慶的日子，也是國慶節(jié)，還有我們的紅城縣以后就是紅城市啦，不再是一個小小的縣城了，我們的日子今后會越來越好，就讓楊少娟再一次為我們演唱這首歌吧。”</p><p class="ql-block"> 劉明話音剛落，大家便鼓起了熱烈的掌聲。在馬文超小提琴的伴奏下，楊少娟充滿著自信地對著麥克風(fēng)深情地唱了起來：</p><p class="ql-block">金色太陽從東方升起，</p><p class="ql-block">光芒萬丈照耀環(huán)宇。</p><p class="ql-block">祖國迎來光輝日子，</p><p class="ql-block">神州大地一片歡歡喜喜。</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天安門廣場燈光輝煌，</p><p class="ql-block">各族兒女歡聚一堂。</p><p class="ql-block">這邊起舞那邊歌唱，</p><p class="ql-block">祝愿祖國更加繁榮富強(qiáng)。</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祖國天空陽光更明媚，</p><p class="ql-block">祖國的山河更壯美。</p><p class="ql-block">勤勞和智慧的人民，</p><p class="ql-block">永遠(yuǎn)為偉大的祖國干杯！干杯！再干杯！</p><p class="ql-block"> 這首歌曲仿佛使人們想起天安門廣場一片歡騰的景象，聽眾的心與首都北京緊緊相連。優(yōu)美的歌聲喚起人們又一陣喝彩，人們頻頻點(diǎn)頭，對新娘的歌聲贊不絕口，更有人意猶未盡地要求新郎也來一首獨(dú)唱歌曲。劉明早有準(zhǔn)備，只稍作思考，便唱起一首他自己填詞作曲的《祝愿祖國走向輝煌》：</p><p class="ql-block">長江滾滾永奔東方，</p><p class="ql-block">黃河萬古浩浩蕩蕩。</p><p class="ql-block">珠峰頂天把頭昂揚(yáng)，</p><p class="ql-block">寶島隔海深情相望。</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天山南北牛羊肥壯，</p><p class="ql-block">長城內(nèi)外麥浪滾翻。</p><p class="ql-block">壯鄉(xiāng)苗嶺金谷飄香，</p><p class="ql-block">南海遼闊漁歌嘹亮。</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地上地下物產(chǎn)豐富，</p><p class="ql-block">河流山川風(fēng)景如畫。</p><p class="ql-block">五千年文明歷史燦爛，</p><p class="ql-block">五十六個民族親如一家。</p><p class="ql-block">……泱泱大國，</p><p class="ql-block">威威中華。</p><p class="ql-block">全國人民共同心愿：</p><p class="ql-block">我們偉大的祖國一定</p><p class="ql-block">走向繁榮，</p><p class="ql-block">走向富強(qiáng)，</p><p class="ql-block">走向勝利，</p><p class="ql-block">走向輝煌！……</p><p class="ql-block"> 這首祝福祖國的歌曲大氣磅礴，鏗鏘有力，熱情奔放，鼓舞人心，催人奮進(jìn)。劉明想，只要學(xué)生們唱起它，一定會鼓勵他們更加熱愛祖國，更加奮發(fā)讀書，攀登科學(xué)文化的高峰，為祖國的未來貢獻(xiàn)才智和力量。</p><p class="ql-block"> 新娘新郎先后在婚禮現(xiàn)場唱起了歌，這真是一場別有風(fēng)味的婚禮。劉明覺得他和楊少娟作為音樂老師，為祖國唱贊歌而感到自豪，尤其是在自己的婚禮舞臺上演唱，算是圓了自己人生的夢想。劉想起謝秀琴《家鄉(xiāng)的鳳凰樹》這首詩，他和楊少娟就像家鄉(xiāng)兩朵遲開的鳳凰樹花，在燦爛的陽光下吐出了芳華，使即將逝去的青春還能像火一樣的紅。劉明相信，他們的歌今后一定會越過千山萬水，唱響在祖國的大江南北。他感到十分幸福，甚至還有幾分得意。優(yōu)美和蕩氣回腸的歌聲感染著聽眾，獲得滿堂的喝彩和熱烈的掌聲。</p><p class="ql-block"> 接著，在座的來賓們起立，為這對新人干杯，祝他們早生貴子，婚姻美滿，白頭到老。劉明與楊少娟一一敬酒致謝。</p><p class="ql-block"> 歌聲落，掌聲久久不息。劉明與楊少娟相擁而吻，淚水滑落，像兩顆露珠滴在苦楝樹的葉上。</p><p class="ql-block"> 宴會繼續(xù)，電視里播放著天安門的慶典，煙花在夜空綻放?？蓜⒚鞯哪抗鈪s飄向遠(yuǎn)方。他又再次想起謝秀琴那首《家鄉(xiāng)的鳳凰樹》，真是“遲開的花，也映朝陽?！彼丝潭嘞朕r(nóng)爛群和謝秀琴她們就在現(xiàn)場，嘗一口喜糖，聽一聽他們的歌唱。</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后來，他們有了女兒。那孩子愛唱《苦楝樹之歌》，像繼承了一段未完的旋律。她一路讀到博士，像一粒種子，飛向更遠(yuǎn)的春天。</p><p class="ql-block"> 那棵苦楝樹的葉子，被楊少娟夾進(jìn)日記本里。多年后翻開，葉子早已干枯，卻仍帶著泥土的香氣——那是他們從不曾割斷的根。</p> 第九十五章尾聲 <p class="ql-block"> 彈指一揮間，數(shù)十載光陰如江河奔流，悄然逝去。神州大地早已換了人間，現(xiàn)代化的浪潮席卷城鄉(xiāng)，國運(yùn)昌隆，百業(yè)興旺，科學(xué)興邦的理念深入人心，人民生活日益富足。年已奔七的劉明佇立在歲月的渡口，回望來路，感慨萬千。他一生扎根教育一線，從青澀少年到兩鬢染霜，從農(nóng)村知青到三尺講臺上的音樂教師，步履雖緩，卻始終堅定。如今早已退休，他深知自己并非文壇巨匠，寫不出莫言那般震撼世界的鴻篇巨制，但心底那一壇封存多年的記憶老酒，卻愈發(fā)醇香濃郁，令人難以釋懷。</p><p class="ql-block"> 于是他提筆，以一顆赤誠之心，迎著文字的風(fēng)霜雨雪，邊學(xué)邊寫，筆耕不輟。數(shù)載寒暑，一字一句，皆是心血凝成。他用并不華麗卻真摯無比的筆觸，寫下了一部自傳體長篇小說，只為紀(jì)念那段風(fēng)雨同舟的知青歲月，紀(jì)念那位早已遠(yuǎn)去的摯友，還有那場悄然綻放又黯然收場的青春愛戀。那棵扎根于記憶深處的苦楝樹，歷經(jīng)風(fēng)霜依舊蒼翠挺立，成為他心中不滅的象征。書名便喚作《苦楝樹》，一如他心中那份從未褪色的執(zhí)著與守望。</p><p class="ql-block"> 當(dāng)年那個在田埂上仰望星空的青年，曾默默許下心愿：有朝一日，要為這棵苦楝樹寫一本書。如今，墨痕未干，書稿已成，他輕輕撫摸封面，眼底泛起微光。時光終未負(fù)人，初心終得安放。他笑了，仿佛聽見了風(fēng)過林梢，苦楝花開，簌簌如語——此生雖平凡，卻已圓滿（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