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母?！页砷L的搖籃</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武恩奇</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想靠近你，卻回不到往昔的晨光；想離開你，卻走不出未來的回響。你是我智慧初啟的門扉，也是我回望來路時最溫柔的燈。你以無聲的磚瓦，教會我第一個拼音的發(fā)音；你用斑駁的黑板，寫下我人生最初的方塊字。我曾以蒙古族的口音，笨拙地念出“a o e”，也曾用漢語的聲調，虔誠地誦讀蒙語詩行。直到某一天，那些字句在我唇間變得清晰如歌——那是你賦予我的語言之根，扎進血脈，長成靈魂的枝干。</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用一段沾滿塵土的童年，擦拭余生無悔的歲月；我用一雙赤腳走過的泥土路，丈量成長的深淺。你鐫刻在我眼里的，不只是知識的光，更是不滅的燈芯——那光，照亮我穿越風雨的每一步。父輩們曾在這里，以嚴厲為錘，以期待為砧，為我鍛造一方寬闊的舞臺。我后來所有的從容不怯，都源于你課堂上一次次出錯的勇氣，源于老師一句“再來一遍”的堅定目光。</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清明時節(jié)，我仿佛重返你寧靜的懷抱?；牟菖噬蠅Ω?，門窗在風中輕響，像極了當年那扇總關不嚴的教室門。那群土頭土臉的孩子早已散落天涯，而我，是唯一帶著泥土氣息歸來的人。我曾揚鞭而去，如今歸來，肩上是生活的重量，心里卻仍是少年的回聲。喧囂被歲月洗盡，花開無聲，鳥鳴溫軟，我站在空蕩的院子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唯有心跳，回應著這片土地的脈搏。</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的靈魂、我的肉身、我的思緒，都曾在這里扎下根須。你是我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母親——不流血，卻哺育我成長；不言語，卻教會我表達。我撫摸你斑駁的墻，想看清你額頭上的皺紋：那生銹的鐵釘、破裂的窗框、褪色的黑板，還有那個我曾蜷縮午睡的墻角，都像極了童年走失的伙伴，藏在時光的高處，不肯現(xiàn)身。</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的心，為一朵突然綻放的小花刺痛——那顏色，像極了當年我第一次戴上紅領巾時的羞怯。我的淚，悄悄落在一束花上，像小時候躲在角落，偷偷抹去被老師批評后的委屈。我的目光在每一塊磚縫間游走，想找回小班長清脆的點名聲，想聽見同桌借我半塊橡皮時的低語。還有媽媽，她總在校門口等我，布鞋踩在土路上，一聲不響，卻暖得讓整個黃昏都柔軟。</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那個曾經(jīng)要跑半天才能繞完的操場，如今幾步就穿了過去。原來不是校園變小了，是我長大了?？善婀值氖?，越長大，越覺得那方寸之地，竟是我一生中最遼闊的天空。那里沒有高樓，沒有霓虹，卻有朗讀聲穿透晨霧，有粉筆灰落在肩頭如雪，有老師一句“再來一遍”撐起我全部的勇氣。</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如今，我負重前行，在城市的樓宇間穿行，可每當夜深人靜，總有一盞燈亮在記憶深處——是你，母校。你從不喊我名字，卻始終記得我的腳步聲。愿你安穩(wěn)地老去，在未來的風里雨里，仍有一群孩子奔跑著，喊著a o e，像當年的我。待我他日歸來，步履蹣跚，白發(fā)如霜，我仍是你最調皮的孩子，輕輕拍打你門框上的灰塵，低聲說：我回來了，不負那如鉛的韶華，也不負你，一磚一瓦的守望。</p><p class="ql-block"> 沉念，默鳴，拭淚，再前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