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饒賞景 <p class="ql-block"> 江西的秋陽，總帶著點不肯服帖的熱，像煨在陶壺里的老茶，溫吞中裹著綿長的勁兒。我們一行二十六人，從上海、安慶、合肥三地懷著各自的期待，和上饒本地的一對伉儷朋友一起，踩碎十月上饒滾燙的地氣，便在這暖烘烘的風(fēng)里，悄悄拉開了一場旅程的序幕。</p> <p class="ql-block"> 走出高鐵站，三十七度的熱浪漫過來，像一床剛曬過的棉絮裹身，悶得人衣衫發(fā)潮。可這點熱，哪擋得住我們的旅程腳步？</p> <p class="ql-block"> 首站的上饒集中營，早就在時光里靜靜等待，靜靜等待我們來聽那些浸著血與火的故事。</p> <p class="ql-block"> 這里的肅穆是刻進(jìn)磚縫里的：荒舊的屋舍和斑駁的墻爬滿歲月的掌紋，鐵窗的銹跡里凝著未散的吶喊。木籠的柵欄間，似有沉重的呼吸在動蕩；銹鎖的齒痕里，藏著未涼的熱血；刑具的冷光與照片上的堅毅眼神撞在一起，連墻角的草、檐下的蛛網(wǎng)，都在低聲復(fù)述先輩的赤膽。那些低矮的牢房從不是磚石堆，而是用熱血澆鑄的堡壘，每一寸空氣都跳著“為真理而斗爭”的脈搏。</p> <p class="ql-block"> 我們屏息駐足，恍惚間，似能觸到當(dāng)年獄中同志傳遞信念時顫抖的指尖，那份穿透時空的剛毅，讓崇敬在胸間翻涌，久久不息。</p> <p class="ql-block"> 鵝湖書院已在翌日的晨光里醒了，青石板上的露珠未干，像時光遺落的珍珠，吸引著我們來觸摸沉淀千年的文脈。</p> <p class="ql-block"> “泮池”邊的石欄上，青苔漫過半舊的刻字，那是明清學(xué)子憑欄苦讀時磨出的包漿，池水里的倒影悠然，仿佛還能看見他們當(dāng)年俯身弄水的身影，衣袖掃過水面，帶起一圈圈漣漪。</p> <p class="ql-block"> “傳心堂”內(nèi)，朱熹手書的“忠孝廉節(jié)”匾額雖褪了色，筆鋒里的筋骨仍在，陽光穿過雕花窗欞，在字上投下細(xì)碎的光斑，像歷史在輕叩泛黃的書頁。</p> <p class="ql-block"> 后院柏枝干頂生新綠，風(fēng)過時，老葉與新葉的沙沙聲里，藏著“鵝湖之會”的余韻。據(jù)說南宋淳熙二年（1175年），朱熹與陸九淵、陸九齡兄弟在信州鵝湖寺舉行了“鵝湖之會”，會議的中心議題是“教人之法”，朱熹強(qiáng)調(diào)“格物致知”，陸氏兄弟則主張“發(fā)明本心”，雙方未能達(dá)成共識。每當(dāng)辯論聲起時，似有驚雷滾過亭臺，思想的火花濺在青瓦上、石階間，化作檐角的流云、階前的青苔，化作古柏年輪里一圈圈溫潤的智慧。但這場不尋常的鵝湖之辯，</p> <p class="ql-block"> 每當(dāng)辯論聲起時，似有驚雷滾過亭臺，思想的火花濺在青瓦上、石階間，化作檐角的流云、階前的青苔，化作古柏年輪里一圈圈溫潤的智慧。但這場不尋常的鵝湖之辯，以蘊(yùn)含著“求同存異、和而不同”的包容精神，為后世樹立了學(xué)術(shù)爭鳴的典范。</p> <p class="ql-block"> 我們立在舊址前，仿佛聽見八百年前的聲浪穿時空而來，與此刻的風(fēng)聲、葉聲、呼吸聲交織，成了一場跨越古今的對話，輕如霧，重如史。</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若說鵝湖書院的對話是心靈與歷史的私語，那么望仙谷的熱鬧乃是人間煙火的鮮活樣本。</p><p class="ql-block">暮色漫上山頭時，晚風(fēng)終于捎來溪泉的涼，像一綹解開的絲線，輕輕拂過發(fā)燙的肩頭。</p> <p class="ql-block"> 望仙谷的燈亮了，鋪成一場流光溢彩的夢，接住我們帶著余溫的腳步。吊腳樓的飛檐垂著串串紅燈籠，燈影跌進(jìn)谷底的溪水里，碎成一河流動的星子，晚風(fēng)過處，水面的光斑便跟著晃動，像誰打翻了銀河的碎鉆。山腰的古戲臺前，屏幕上的畫景流轉(zhuǎn)如詩，與食飲街飄來的吆喝聲纏纏繞繞，倒生出幾分古典與現(xiàn)代的纏綿。</p> <p class="ql-block"> 聽帥哥導(dǎo)游說，來望仙谷，白天景色不如夜晚好看，的確如此。</p><p class="ql-block">夜晚的望仙谷，夜市飲食街便成了最沸騰的河。青石板路被往來的腳底板磨得發(fā)亮，人挨著人，肩摩著肩，連晚風(fēng)都得側(cè)著身子才能擠過去。</p> <p class="ql-block"> 轉(zhuǎn)角的燈籠鋪前，老者正往竹骨上糊紅紙，指尖的漿糊混著燈影，在眼角的皺紋里釀出歲月的沉香。此時我們也坐在“二胖涼皮”屋里，酸甜的汁水裹著碧脆的黃瓜絲，麻香的調(diào)料纏著透綠的香菜，一口下去，那個爽啊無法用言語形容，連笑聲都染著清爽的甜。</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穿街風(fēng)里全是吃食的香。各家攤子前都圍得里三層外三層，油鍋里的燈盞粿滋滋冒金泡，鐵鏊上的燈芯糕卷著熱氣，穿白褂的師傅揮著長勺，在大鐵鍋里翻攪著鉛山燙粉，紅的辣椒、綠的蔥花在熱氣里翻飛，醬鴨的醇厚、酒糟魚的微醺、牛肉與紅薯的焦香，湯圓的甜潤，混著山泉水的清冽，都是誘人的場景。</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那望仙谷廣場也擠得密不透風(fēng)，戲臺大屏循環(huán)播著望仙谷的美景，峽谷、飛瀑、晨霧輪番閃過，引得游客贊嘆不已。屏上風(fēng)光流轉(zhuǎn)，人潮隨光影輕動，月與燈靜靜照著，把熱鬧攏成了一幅活畫。</p><p class="ql-block"> 從廣場昂頭向上方望去，高處燈火順著山勢爬向峭壁，崖壁木樓的青瓦間，燈籠亮如星子，一片璀璨，實為壯觀。觀景人流像漲潮的水，一波波涌著，播放的樂曲聲、腳步聲、驚嘆聲交織一團(tuán)熱熱鬧鬧的歡喜，在山谷里久久不散。</p> <p class="ql-block"> 望仙谷的煙火氣讓人目炫彩夜景，而靈山的攀登，便是我們身體與天地的相擁。隨著纜車緩緩升起，靈山層層神密的面紗一點點向人們揭開。</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起初是梯田疊著村落，白墻黛瓦在陽光下若隱若現(xiàn)，像打翻的水墨；行至半山，薄薄云霧籠上來，山端成了云海里的小島，纜車像一葉扁舟，載著我們穿行其中，一半驚喜，一半驚心。</p> <p class="ql-block"> 纜車沿山壁上行，腳下溝壑里云霧翻涌，偶見松冠從云隙探出來。兩側(cè)巖壁陡如刀削，怪石覆著青苔，忽有飛瀑銀練般墜向云里，水聲在谷中低回。</p><p class="ql-block"> 再往上，霧淡了些，遠(yuǎn)山如黛，山脊被陽光描出金邊。風(fēng)攜著松苦與菊香鉆進(jìn)來，抬頭是水洗過的藍(lán)，云絲纏在峰頂，像山簪著花。</p> <p class="ql-block"> 下了纜車，十段電梯嵌在崖壁間，像串起天地的玉階。每升一段，視野便闊一分。先見谷底溪流細(xì)如銀線，在石縫間閃爍；再望對面峰林如列陣武士，披著重巖鎧甲；至頂層，靈山骨架驟然鋪展：花崗巖峰巒如巨獸脊背，溝壑里的青松和不知名的野花倔強(qiáng)探首，風(fēng)裹松針清香撲來，讓人想起“壁立千仞，無欲則剛”的壯闊。</p> <p class="ql-block"> 乘十段扶手電梯至山中平臺，山風(fēng)驟然清冽。腳下電梯軌道如銀鏈嵌在綠谷，遠(yuǎn)處峰巒半隱云霧，露著青巖與綠樹，像未干的水墨畫。近處峭壁上野藤纏松斜出，松針墜露，落入溪澗，天藍(lán)云白。</p> <p class="ql-block"> 靈山深處的少女梳妝石，瑩潤如玉，頂端平展如鏡臺，案邊凸棱似胭脂盒、眉黛筆，石幔垂落若絲絳。山風(fēng)攜花瓣輕落石面，像打翻了妝奩；云霧漫過時，恍見素衣少女臨石梳妝，發(fā)間野菊與崖上同鮮。</p> <p class="ql-block"> 低頭俯瞰，下方谷中奇石錯落，各呈姿態(tài)。有的如巨獅蹲伏，鬃毛般的巖棱在風(fēng)里似動非動；有的像仙人對弈，石桌石凳分明，連落子的紋路都依稀可辨；更有一塊斜倚著峭壁，形如展翅的鷹，尖喙正對著深谷，仿佛下一秒就要騰空而起。陽光灑過石面，青灰的巖色里透出幾分古銅的光，倒像是大自然精心雕琢的擺件，在谷底靜靜守著歲月。</p> <p class="ql-block"> 立于“天空之境”，腳下深谷如大地睜開的眼眸，漾著幽邃的光；頭頂藍(lán)天似一方未及觸碰的碧玉，清透得能映出人影。同行二十余人的笑聲，被山風(fēng)輕輕卷著，與松濤的低吟、云影的漫舞纏在一處。有人舉著手機(jī)后退半步，想把這天地與笑容一并框進(jìn)鏡頭；有人踮腳倚著同伴，讓裙角與云絲同框；更有幾個同伴朋友親密搶鏡?？扉T聲清脆得像山澗的水滴，每一張照片里，都盛著這靈山途中最鮮活的歡喜。</p> <p class="ql-block"> 這場上饒之行，從歷史的凝重到煙火的靈動，從文脈的深邃到自然的壯闊，每處風(fēng)景都以獨有的姿態(tài)叩擊人的心靈。我們終于懂了：風(fēng)景的真諦，從不止于眼中景致，更在喚醒我們與歷史的對話、與自然的相擁、與彼此的牽掛。</p> <p class="ql-block"> 我們一行28人，每一步，都是一場深刻的心靈之旅，每一場歡聚，都帶著熱、含著暖、念著情、灑著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