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親情無限 || 劉榮萍：?追憶云表妹</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選自《絕對文學(xué)》）</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span class="ql-cursor">?</span></b></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今年的“中元節(jié)”之際收到滄州叔伯表弟、頗有些名氣的詩人呂游發(fā)來為他的“大姥爺大姥姥”即我的爺爺奶奶和所有故去的親人“上墳”的視頻。又讓我著實地感動一番。呂游曾用名宏友。是獨子老父親唯一的叔伯妹妹的大兒子。他有五個姐姐。其中的二姐名為小云。小云比我小四歲。我叫她云表妹。不太記得1976年我陪父親第一次回鄉(xiāng)省親時云表妹的模樣。待2000年我們陪父親最后一次探家時云表妹在她出嫁的董家莊不曾謀面。未曾想，“非典”那一年即2003年底，84歲的老父親病入膏肓。云表妹被從老家緊急召來晝夜陪伴在叔伯大舅父即我的父親身邊。與父親和我們開始有了近距離的接觸。此時父親已經(jīng)先后更換過六位保姆。雖然只有短短兩個多月的時間，但“表妹”的作用讓我二十年來無法忘懷。 胖胖呼呼樸實善良的云表妹帶著濃重的鄉(xiāng)音走到父親面前那一刻，我看到病痛中的老父親露出了久違的笑容。然后每一天我下班到父親病房探望時，剛下電梯就能夠聽到表妹爽朗的笑聲！那肯定是父親正饒有興致地聽他外甥女講那些熟悉的發(fā)小鄉(xiāng)親。爺倆兒或互相點燃一只香煙美滋滋地吸上幾口。盡管醫(yī)生再三阻止老干部父親吸煙，但表妹則對著我們自有一番道理：我大舅病成這樣，他老人家愿意干么（滄州方言干什么的意思）就干么吧！在醫(yī)生離開的時候爺倆兒便陶醉在云山霧罩之中。</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據(jù)云表妹描述，雖然父親與她的母親是叔伯兄妹，但哥倆兒的感情似乎勝過親兄妹。源于她的母親即我的老姑帶著七個孩子早年守寡，生活極為艱難，父親抗美援朝回國后在滄州公安局工作過一段時間，結(jié)識了一些村干部。待我們都長大后，父親曾幾次自己回鄉(xiāng)請他們幫忙為老姑家修繕搖搖欲墜的房屋。那兩次回老家時我從老姑看父親的眼神中也感受到她們之間親密無瑕的兄妹情。云表妹到來后晝夜陪伴著我的老父親。從開始喂飯喂水喂藥到后來父親的所需，云表妹都是與我弟弟還有姑爺們一樣地行駛“職責(zé)”！相比于二十多年前我和弟弟互換24小時照顧腦梗五十天不能自理的母親（開始母親昏迷狀態(tài)時姑爺們也上手母親清醒后改為“直系”子女……）于父親我是深有愧疚的。這一點云表妹彌補(bǔ)了我的不足。彼時每逢周末我都領(lǐng)著云表妹到相隔兩個路口的我家洗澡更衣。表妹穿上我的呢子半大衣和黑絨皮暖靴臉上樂開了花！我們也同表妹處成了家人。“小云”這個名字牢牢地印在我們和我們的子女心里。那一年本來說好表妹要在天津陪伴大舅到我家過春節(jié)的。但表妹夫卻再三要求表妹回家“過年”。于是年三十的下午表妹依依不舍地踏上回滄州的火車。這一走便與她的舅父從此永別。因為父親在大年初六的凌晨永遠(yuǎn)地離開了我們！雖然初五開始表妹要來天津的電話不絕于耳，但均被我們隱瞞婉拒。后來聽到父親去世的消息表妹在電話那頭號啕大哭！</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應(yīng)該是從母親去世的1997年開始，每逢春節(jié)前夕，我和先生都要給滄州的叔伯老姑和三嬸子還有老舅寄“過節(jié)費”。自從2004年父親離去，我便自然而然地加上小云表妹。開始是每人200塊后來是500塊。呂游反饋給我的信息是每次大隊部的大喇叭叫著呂鳳云的名字拿戳子，云表妹沿途都要告訴鄉(xiāng)里鄉(xiāng)親：我天津的大姐姐大姐夫又給我寄錢來啦！那份少有的洋洋自得令姐妹們羨慕不已！每年回國時我都會收拾一下柜子里的舊衣服，先生用自行車馱到郵局寄給比較困難的云表妹。收到衣服鞋帽時，云表妹都要呂游發(fā)視頻給我們看。一邊大聲喊著“大姐姐大姐夫”一邊一件又一件地試穿。隔著屏幕我和云表妹都能看到彼此的熱淚。后來的這些年我在加拿大陪女兒過春節(jié)，給父母故鄉(xiāng)親人的“過節(jié)費”均由我先生寄出。每次收到那區(qū)區(qū)幾百元，云表妹都要特意打個長途電話給在國內(nèi)的“大姐夫”千恩萬謝的。每一個大年三十晚上，云表妹也要打電話給當(dāng)初一起在大舅身邊“值班”的大姐夫拜年！這些讓先生都覺得特別感動！說起云表妹的困難真是讓人心疼。表妹有兩個兒子，大兒子因為家里困難無法支付昂貴的“彩禮”做了老姑村上“倒插門兒”女婿。生了一個孫女由云表妹照看。不想幾年后，兒媳無法忍受貧困的生活仍然選擇了離婚！且丟下孫女于不顧！二兒子外出打工勉強(qiáng)維持自己的生活費用。云表妹只好到村子附近的油田打短工給工人們做午飯，順便帶些吃的東西給我老姑。隨著年齡的增長，云表妹年過六旬已無法再去打工。正好鮐背之年的老姑也需要有專人照料。云表妹的姐姐早幾年已去世，三個在外地的妹妹還有唯一在滄州工作的弟弟呂游商量由云表妹專職照顧老母親。其他姐弟負(fù)擔(dān)母女二人的生活支出，同時付給云表妹一些費用。這樣既減輕了云表妹的負(fù)擔(dān)，又可以讓她有一份穩(wěn)定的收入。聽到這些我們姐弟妹還有小字輩們都為云表妹感到欣慰。</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小我?guī)缀跻谎嗟谋淼軈斡坞m已是遠(yuǎn)近聞名的大詩人。但仍保持著與有共同語言的天津表姐我?guī)资甑穆?lián)絡(luò)?？偸怯浀帽斫愎膭钏煌５亍皩懽鳌?。幾十年前我確實總是他詩作的首位讀者！我們的聯(lián)絡(luò)方式起初是信件和郵件，后來是微信和視頻。從中我了解到每逢清明和中元節(jié)還有春節(jié)這些“大日子”。老姑都會提前準(zhǔn)備好“上墳”的用品。然后，云表妹和呂游按照老姑的指示，先后到她們呂家祖墳和我們劉家包括我祖父祖母的家族墳?zāi)辜腊??！爸性?jié)”是豐收在望的季節(jié)。需要剝開雜草和一人多高的莊稼才能近前祭掃。我們身在大城市給父母買的是與溥佐家族毗鄰鑲嵌大理石墓碑的墓道。根本無法體會到她們姐弟倆深入到荊棘刺臉的祖墳中的苦楚。還有大年三十一早，冒著凜冽的風(fēng)雪跪在墳?zāi)骨氨涞耐恋厣稀盁垺钡那榫岸甲屛腋屑ぬ榱愫妥岳⒏ト?。她們姐弟代替我們盡了晚輩之責(zé)。表弟呂游經(jīng)營著一家名為“呂游詩界”的公眾號。常有詩友們的大作發(fā)到朋友圈我一直都在關(guān)注。</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2023年底臨近回國的某一天，呂游發(fā)在他公眾號上的《寫給去世的親人》引起了我的注意?！岸阃蝗婚g就倒在了人間沒有對手，自己承認(rèn)了失敗的結(jié)局沒有一句話，人間不值得重復(fù)那些瑣碎的事物比雜草還瑣碎那些被野火燒過的事物只留下黢黑的身影去紀(jì)念一個人紀(jì)念一個值得紀(jì)念的人這一生為她哭泣的只有幾個人我算是一個我把淚水種在心頭總有一朵花開滿真情”......落款地點為滄州“董家莊”！ 這幾句詩頓時讓我心慌意亂，我突然記起云表妹的老公姓董，顧不得國內(nèi)是半夜時分立刻微信給表弟！秒答：一周前二姐心梗倒在老母親的懷中。120拉到滄州醫(yī)院時已無呼吸！眼淚涌出又從臉上滾落掉下來渾然不知。</span></p> <p class="ql-block">那個用父親濃重的鄉(xiāng)音喊我“大姐姐”的人就這樣消失了嗎？連同熟悉的家鄉(xiāng)味道一同煙消云散了！堅持了十九年寄給小云表妹的“節(jié)日費”戛然而止了嗎？眼前是二十年前漆黑的夜晚，我倆攙扶著走在去父親醫(yī)院路上難忘的畫面。彼此的距離遠(yuǎn)勝于一奶同胞。雖然按照老家習(xí)俗堅持轉(zhuǎn)給表弟一點點錢，請其代為表妹送些“紙錢” ，悲傷的情緒稍覺緩釋。但想到云表妹總有一股苦楚從心底泛起。今年表弟發(fā)來的“中元節(jié)”掃墓的視頻里再無云表妹的身影。只剩下形單影只的呂游。這讓千萬里之外的我和先生不免又有些傷懷。云路迢迢心存感激。遙望溫哥華的天邊黑雁來去一行行。多想讓她們捎去我對情同手足的云表妹和我那善良無私的摯愛雙親的一腔懸思結(jié)想。重讀呂游懷念他二姐的詩。下面有網(wǎng)友留言“二姐是善良勤勞天真快樂的人”。對此我亦十分贊同。我真的特別愿意承認(rèn)，我應(yīng)該也是呂游那首詩中為云表妹流淚不多的幾個人里面的其中一個。 </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2025.09.16. 于大溫Richmond</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