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桃樹漸漸沉入休眠，葉子輕輕飄落，鋪了一地斑駁的秋意。我踩著這層微脆的落葉走進(jìn)陽山，眼前是老魏家的菜田，一片靜謐而豐饒的田園畫卷。柿子掛在枝頭，像一盞盞小燈籠，黃得透亮，熟得溫柔。早蘿卜已經(jīng)收了，脆嫩清甜；而留在地里的年蘿卜，正默默積蓄著風(fēng)味，等臘月里與豬肉相拌，包進(jìn)團(tuán)子里，便是冬日最暖的一口鮮香。</p> <p class="ql-block">陽光灑在田壟上，泥土還帶著晨露的濕潤。我彎腰拔起一根胡蘿卜，泥土簌簌落下，露出底下紅潤飽滿的根莖，葉子鮮綠挺拔，像是剛從夢里醒來。這水果紅蘿卜還在長，咬一口，清甜中帶點(diǎn)微辣，是土地最本真的味道。不遠(yuǎn)處，池塘邊那棵橘子樹也沉甸甸地垂著果子，橙黃碩大，摘一個(gè)剝開，汁水四溢，滿嘴都是陽光釀成的甜。</p> <p class="ql-block">田埂邊的毛豆架上，豆莢一串串掛滿枝頭。晚毛豆還綠得發(fā)亮，嫩得能掐出水來；早毛豆卻已泛黃，有些豆莢裂開，露出圓鼓鼓的豆粒，像是等不及要跳進(jìn)鍋里。老魏拿著長柄剪刀，咔嚓一聲，一排毛豆應(yīng)聲倒下，脆響在秋日的空氣里格外清亮。他用獨(dú)輪車把收成運(yùn)回家，車輪壓過小路，吱呀吱呀，像是在哼一首農(nóng)事的老調(diào)。</p> <p class="ql-block">到了院中，幾個(gè)人圍坐在竹席上整理蔬菜，手底下是剛從地里拔出的雞毛菜、廣東菜、香菜、馬蘭頭、薺菜、蓬蒿菜……一把把洗凈、擇凈，堆在籃子里，綠得發(fā)亮。老魏家的桃田如今成了菜園，花菜、卷心菜、大白菜、菠菜、生菜、黑菜，一畦一畦排開，長勢喜人。蠶豆也冒了芽，嫩綠的小葉在風(fēng)里輕輕抖著，像是在打招呼。</p> <p class="ql-block">大白菜的葉子在陽光下泛著油亮的光，葉脈清晰，層層包裹，像一個(gè)個(gè)綠色的繡球。它們扎根在濕潤的土里，根部微微裸露，像是大地伸出的手掌，托著這份沉甸甸的收獲。陽光照在菜葉上，也照在人的臉上，暖洋洋的，讓人舍不得離開。</p> <p class="ql-block">整片菜地綠得濃烈，葉片寬大鮮亮，一排排整齊地鋪展在田里，像是大地織就的綠毯。陽光從頭頂灑下，把每一片葉子都照得通透，風(fēng)一吹，綠浪翻滾，生機(jī)撲面而來。這片地不光種菜，也種著日子——春播、夏長、秋收、冬藏，一年四季，從不空閑。</p> <p class="ql-block">田角一叢雪里蕻正長得茂盛，細(xì)長的葉子邊緣帶著鋸齒，綠得深沉，表面浮著一層細(xì)絨，像是披了層薄霜。我惦記著它，等十二月初，就能下缸腌成水腌菜，或是封進(jìn)甕里做咸菜?？衫衔褐牢倚募?，特地從鄰家桃田里挑了十多斤嫩的，抱在懷里，像是捧著一束春天的希望。</p> <p class="ql-block">菜地里還有新栽的幼苗，嫩綠的小葉從土里鉆出來，頂著一點(diǎn)露水，像是剛睜開的眼睛。它們間距均勻，整整齊齊，看得出主人的用心。土壤松軟肥沃，一腳踩下去，能感覺到大地的呼吸。這些小苗將來會(huì)長成什么？或許是一把青菜，一株菠菜，又或是一簇香菜，但此刻，它們只是靜靜地生長，不慌不忙。</p> <p class="ql-block">菠菜一壟壟排開，葉片鮮嫩，油綠油綠的，在陽光下泛著生機(jī)。根須還沾著泥土，像是剛從夢里被喚醒。我蹲下身，輕輕摸了摸葉子，涼而潤，像是秋天最溫柔的觸感。這片地不光養(yǎng)活人，也養(yǎng)心——看著它們，心里就踏實(shí)。</p> <p class="ql-block">菜地中央有個(gè)老樹樁，表面粗糙，年輪深陷，像是守望這片土地多年的老人。小草和蔬菜圍著它生長，自然又和諧。它不再開花結(jié)果，卻依然站著，像一種無聲的見證：春來秋往，桃樹休眠，菜苗新生，日子就這樣一茬一茬地過下去。</p> <p class="ql-block">一株蠶豆幼苗從土里探出頭，兩片嫩葉微微張開，像是在試探這個(gè)世界的溫度。它腳下是松散的泥土，細(xì)根悄悄伸展，尋找水分與養(yǎng)分。這小小的破土，是生命最原始的力量，不喧嘩，卻堅(jiān)定。</p>
<p class="ql-block">傍晚，我把那堆雪里蕻洗凈晾干，準(zhǔn)備明后天曬得微干就腌起來。老魏說，嫩雪里蕻抱腌，配冬筍炒一盤，或是和豆腐一起老燒，鮮得能讓人放下筷子嘆口氣。我笑著點(diǎn)頭，心里已經(jīng)嘗到了那口滋味——不是山珍海味，卻是土地最誠實(shí)的饋贈(zèng)。</p>
<p class="ql-block">踏進(jìn)陽山桃農(nóng)的菜田，我走過的不只是田埂，更是四季的脈絡(luò)，是農(nóng)人指尖的溫度，是日子一寸一寸長出來的味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