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東北的秋林里，從沒有“樹是背景”這回事——那些參天的干，是秋的骨；燒透的紅葉，是秋給骨鍍的焰。</p><p class="ql-block"> 抬眼時(shí)，樹把天撐成碎金的框，葉把風(fēng)染成暖的浪；伸手碰，干是歲月磨的糙，葉是秋揉軟的糖。</p><p class="ql-block"> 這林子里的每棵樹，都站成了秋的骨架，而紅葉裹著它，活成了整季最烈的光。</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走進(jìn)秋天，就走進(jìn)了一場(chǎng)流動(dòng)的盛宴。鏡頭掃過秋林，紅葉如丹，層層疊疊，像被陽光點(diǎn)燃的火焰，在風(fēng)里輕輕搖晃。這哪是凋零？是生命把積攢了一整年的熱情，都化作最后一抹絢爛。原來人生最好的狀態(tài)，是像秋葉這般，來時(shí)蓬勃，去時(shí)盡興，每一刻都活得熱烈滾燙。</p> <p class="ql-block"> 當(dāng)腳尖碾過第一片脆響的落葉，秋便在林子里攤開了最盛大的調(diào)色盤——東北的秋從沒有銀杏的軟黃，卻把楓與柞的熱烈，燒得比任何季節(jié)都滾燙。</p><p class="ql-block"> 風(fēng)是裹著松脂香來的，漫過肩頸時(shí)，帶著楓梢的焦甜——那是陽光在葉尖熬了半季的蜜。抬眼望，天幕被柞樹的枝椏剪成細(xì)碎的金，紅楓是燒到末尾的焰，從梢頭往下暈染：深絳是焰心的烈，橙紅是焰身的暖，連柞樹的葉都浸了半圈赭黃，像被秋陽鍛過的銅片，在風(fēng)里晃著晃著，就抖落半樹碎光。</p><p class="ql-block"> 腳下的積葉厚得能埋住腳踝，是楓、柞、樺與核桃樹的混響：楓的葉脆得像糖紙，踩上去是“咯吱”的裂；柞的葉韌得像絨布，碾開是“沙沙”的軟；偶爾混著幾片樺的白，脆薄得一碾就化在泥里——那是泥土在偷偷釀著春的養(yǎng)分。踢開一叢落葉，會(huì)驚起半只蜷著的瓢蟲，橙紅的殼上沾著碎金，撲棱著翅膀躲進(jìn)楓的褶皺里，連背影都裹著秋的暖。</p> <p class="ql-block"> 溪澗是林子里的鏡，浮著半河碎葉：掌狀的楓是秋的掌紋，裂葉的柞是風(fēng)的褶皺，連橢圓的核桃葉都浸在水里，暈出半圈赭紅的漣漪。水流撞在石上，濺起的水珠裹著葉影，落在手背上，涼得像秋的呼吸——那涼意里裹著松的澀、葉的甜，是東北山林獨(dú)有的清潤(rùn)。</p> <p class="ql-block"> 再往林子深處走，霧便漫上來了。橘色的光穿過霧靄，把樹影揉成朦朧的紗：楓的紅成了暈開的胭脂，柞的黃成了化不開的蜜，連樺樹的白都浸了半圈暖光?？諝庾兊灭ぼ?，像咬開一顆凍過的沙果，甜意裹著微涼，漫過喉嚨時(shí)，連呼吸都成了秋的一部分——那是東北的秋，不似江南的軟，卻帶著山野的烈，燙得人眼底發(fā)潮。</p> <p class="ql-block"> 東北的秋林從不是柔婉的畫，是蘸著焰色寫就的詩——當(dāng)你抬眼時(shí)，那些參天的樹，早把紅葉釀成了自己的骨血。</p><p class="ql-block"> 風(fēng)裹著松針的涼掠過肩頭時(shí)，最先撞進(jìn)眼里的是樹的脊梁：擰勁子樹的干是深褐的銅柱，皸裂的紋路里嵌著半季的霜，偏偏葉的紅焰從梢頭往下燒，把粗糲的樹皮燙出了暖光；色木的帶白杠杠的干像浸了蜜的紙，幾片赭黃的葉粘在樹結(jié)上，風(fēng)一吹就晃成了細(xì)碎的金；連老楓的干都裹著苔蘚的綠，一片掌狀的紅葉嵌在樹紋里，像秋特意按上的火漆印。</p><p class="ql-block"> 往林深處走，樹的影子就壓下來了。抬頭是漫天的紅焰，楓的葉是攥緊的拳，柞的葉是展開的掌，層層疊疊地把天剪成碎金——而那些樹就立在焰海里，干是鐵打的樁，枝是銅鑄的骨，連斜伸的椏都撐著半片秋陽。有片紅葉從梢頭墜下，擦過樹的脊梁時(shí)，“沙沙”的輕響像秋在說：這是我給樹鍍的甲。</p> <p class="ql-block"> 日頭往西斜時(shí)，光便沉了。整個(gè)峽谷變得暗起來，樹影拉得老長(zhǎng)，把積葉染成暗金，楓的紅成了絳色的云，柞的黃成了熔金的浪。風(fēng)裹著葉屑擦過耳尖，忽然聽見“啾”的一聲，藍(lán)羽的松鴨棲在枝椏上，翅尖掃落半簇紅焰，落在樹的脊梁上——那紅襯著樹的粗糲，像把烈火燒在了頑石上，燙得整座林子都溫軟起來。</p> <p class="ql-block"> 走出林子時(shí)，衣角還沾著葉的暖——才懂東北的秋從不是“看景”，是撞進(jìn)樹的骨、葉的焰里，把整季的滾燙，都揣進(jìn)了心里。</p><p class="ql-block"> 再回頭看看這斑斕的峽谷，紅葉從枝頭輕輕飄落，旋轉(zhuǎn)著、舞蹈著，沒有不舍，只有坦然。它懂，盛放是風(fēng)景，飄落也是圓滿。人生不也如此？不必糾結(jié)于永遠(yuǎn)的光鮮，學(xué)會(huì)與每一段時(shí)光和解，接納所有階段的自己，就是最治愈的生活態(tài)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