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去年十月參觀了天津李叔同故居紀念館，直到今天才寫這篇文章，不是忙，而是不敢寫。為什么不敢寫？李叔同是我等俗人難以識得的大德高僧和中國近代文化先驅(qū)，光芒萬丈，不敢直視。</p> <p class="ql-block">說到李叔同，由他作詞的一首《送別》，一百年來傳唱不衰。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這首將中國古典意象和西方民謠跨文化融合的優(yōu)美歌曲，意境清純，天然去雕飾，像極了李叔同的人生。</p> <p class="ql-block">李叔同出身在天津一個富商之家。父親是清同治年間進士，官至吏部主事，后辭官回家繼承父業(yè)，經(jīng)營鹽業(yè)和錢莊而成為津門巨富。出生在這樣的家庭，李叔同從小便受到良好的教肓，加之天資聰穎，13歲即以篆刻和書法聞名鄉(xiāng)里，15歲即誦出“人生猶似西山月，富貴終如草上霜”這般參悟人生的絕句。1898年戊戌變法，李叔同是積極鼓吹者，刻有“南?？盗菏俏釒煛币环接≌旅髦?。變法失敗后，外界哄傳他是康梁同黨，為避災(zāi)禍，他帶著母親和妻子遷居上海法租界。</p> <p class="ql-block">在上海五年，李叔同將文人雅士的日子過得風(fēng)生水起。他與黃炎培、邵力子、謝無量從學(xué)于蔡元培，成立書畫公會，創(chuàng)辦音樂雜志，參加京劇演出等文學(xué)藝術(shù)教育活動，很快融入海派文化圈。在上海，李叔同完成了從富家子弟向文化先鋒的跨越。</p> <p class="ql-block">1905年，李叔同的母親病逝，他將妻子送回天津，隨后留學(xué)日本，在東京美術(shù)學(xué)校系統(tǒng)學(xué)習(xí)西方的美術(shù)與音樂。1911年回國，任浙江第一師范學(xué)校音樂和美術(shù)教員。</p> <p class="ql-block">回國之后，李叔同爆發(fā)出驚人的藝術(shù)創(chuàng)造力，向巔峰一路逼近。他對中國藝術(shù)發(fā)展的貢獻功不可沒。</p><p class="ql-block">——他出版了中國第一本音樂期刊《音樂小雜志》；</p><p class="ql-block">——他是中國第一個使用五線譜創(chuàng)作歌曲的實踐者；</p><p class="ql-block">——他是中國第一個將人體模特引入課堂教學(xué)的人；</p><p class="ql-block">——他是第一個在國內(nèi)推廣鋼琴教學(xué)的人；</p><p class="ql-block">——他是第一個將西方樂理、西洋美術(shù)史等西方藝術(shù)理論引入中國的人；</p><p class="ql-block">——他是中國話劇的重要奠基人（在日本留學(xué)時就創(chuàng)立了中國第一個話劇社團“春柳社”，并飾演茶花女）；</p><p class="ql-block">——他是杭州西泠印社的最早成員；</p><p class="ql-block">——他的書法“褪去煙火氣，如渾金璞玉”，被稱為“弘一體”；</p><p class="ql-block">——他被列入二十世紀中國十大杰出書法家名錄；</p><p class="ql-block">——他培養(yǎng)了豐子愷、潘天壽等藝術(shù)大師。</p><p class="ql-block">——他的書畫作品被國家文物局列入禁止出境名單。</p> <p class="ql-block">然而誰也沒有想到，如此杰出的優(yōu)秀才子，正處于藝術(shù)巔峰期的李叔同，在三十八歲那年剃度出家，遁入空門。</p> <p class="ql-block">對于富家子弟拋卻榮華和藝術(shù)，世俗似能理解，而對他的“拋妻別子”，則多有猜測。猜測最多的是他在日本留學(xué)時帶回中國的日本籍妻子雪子，從上海趕到杭州定慧寺看他。</p> <p class="ql-block">世上流傳兩種說法。一是李叔同以“出家不久，恐業(yè)力牽絆，斷失佛心”為由拒見。</p><p class="ql-block">二是見了，兩人有一段傷感的對話。</p><p class="ql-block">雪子激動地叫他：叔同！</p><p class="ql-block">李：施主，請叫我弘一（李叔同出家后的法號）。</p><p class="ql-block">雪子：請問弘一，什么是愛？</p><p class="ql-block">李：愛是慈悲。</p><p class="ql-block">雪子：大師慈悲對眾人，何以獨傷我？</p><p class="ql-block">李沒有回答，摘下手上的手表贈她，隨后轉(zhuǎn)身離去。</p> <p class="ql-block">這真是，半世繁華半世僧，世上再無李叔同。從此，人們聽到的見到的只有弘一法師。</p><p class="ql-block">——不符合別人的期待，只想活成自己的樣子，天才也許就是這樣吧。</p> <p class="ql-block">在其后二十四年的晨鐘暮鼓歲月，弘一精嚴持戒。他過午不食，一床破被，一席草墊，一件破舊的百納衣（圓寂后人們數(shù)了一下，有224塊補丁，皆是他親手縫補），這些芒鞋布納伴他以苦行僧的方式刺血寫經(jīng)，精修不輟。在佛教諸多宗派中，律宗最重修持。弘一身體力行，持戒自律。他立下誓愿：不受供養(yǎng)，不蓄徒眾，不做住持。經(jīng)過年復(fù)一年的精研，寫出《四分律比丘戒相表記》等多部文獻，重振了失傳已久的南山律宗。</p> <p class="ql-block">據(jù)《弘一法師年譜》記載，1936年，民國政府多次派人請他出山擔(dān)任文化教育要職，許以厚祿，均被他婉拒。他對來使說，“老僧只愿青燈古佛，不愿紫袍玉帶”。</p> <p class="ql-block">出家二十四年后的1942年，弘一法師在福建泉州溫陵養(yǎng)老院圓寂，享年六十三歲。</p> <p class="ql-block">李叔同（弘一法師）的一生充滿傳奇，他才情超逸，律己極嚴，稱他為文化巨匠和佛學(xué)高僧絕不為過。前半生沉浸藝術(shù)，后半生悟道修行，做一事達一事，皆成正果。</p> <p class="ql-block">后人對弘一法師的評價很高，稱他是“五百年甚至千年不遇的大師”，“一代宗師典范”（評論家語）；張愛玲說他“才情與佛性并存”“在弘一法師寺院圍墻的外面，我是如此的謙卑”；林語堂稱他為“最有才華的天才，最遺世獨立的人”；連高冷的魯迅也因得其書法作品而稱自已是“最幸運的人”。佛門因其使斷絕了數(shù)百年的律宗得以復(fù)興，而尊稱他為南山律宗第十一世祖。</p> <p class="ql-block">如此杰出耀眼的成就，李叔同（弘一法師）卻稱自己是“二一老人”（即“一事無成人漸老，一錢不值何消說”）。</p> <p class="ql-block">人生將盡時，李叔同（弘一法師）留下的臨終絕筆是四個字：悲欣交集。這四個字，可以說構(gòu)成了他完整的生命華章。前半生，有他對藝術(shù)的熾熱追求和割舍之痛，或許還包括對妻兒的愧疚，可謂悲。欣，則體現(xiàn)后半生修持佛法的圓滿與解脫。他用這四個字，詮釋了自已“絢極歸淡”的蛻變?！队^經(jīng)》教義有“煩惱即菩提”的智慧，這種褪盡浮華，以圓融詮釋永恒的轉(zhuǎn)身，終是一種悲欣同源的修行。</p> <p class="ql-block">天津市政府稱李叔同為“海河之子”，2007年，在李家原址重建李叔同故居并是4A級景區(qū)對外開放?！袄钍逋示蛹o念館”八個字由時中國佛教協(xié)會主席，書法家趙樸初書寫。留連在大師故居，思緒萬千，一百年還未過去，中國的寺院已似廟非廟，面目全非。高僧如活到現(xiàn)在，不知當(dāng)何感想?！端蛣e》的歌聲里，有蒼涼和傷感，筆者將趙樸初寫給李叔同（弘一法師）的一首詩錄于后，以慰先生在天之靈——</p><p class="ql-block">深悲早現(xiàn)茶花女，</p><p class="ql-block">勝愿終成苦行僧。</p><p class="ql-block">無數(shù)珍寶供世眼，</p><p class="ql-block">一輪明月耀天心。</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謝謝閱讀</p><p class="ql-block">本文部分圖片來自網(wǎng)絡(luò)</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