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八月的風(fēng)一吹，院子里那株老桂樹便悄悄開了。一簇簇淡黃色的小花藏在寬厚的綠葉間，不爭不搶，卻把整條巷子都染上了甜香。清晨晾衣服時(shí)，風(fēng)一晃，那香氣就順著衣領(lǐng)鉆進(jìn)來，像是秋天提前寄來的一封信。</p> <p class="ql-block">陽光斜斜地穿過枝葉，落在那些細(xì)碎的花瓣上，仿佛給它們鍍了一層薄薄的金。樹影斑駁，花影也斑駁，連空氣都變得柔軟起來。偶爾有路人駐足，抬頭看一眼，嘴角不自覺地?fù)P起——這味道太熟悉了，是小時(shí)候外婆窗前的那一樹香，是記憶里最溫柔的八月。</p> <p class="ql-block">我常坐在樹下的小凳上剝豆子，花影落在竹籃里，偶爾還飄下一兩朵小花，像迷了路的星星。伸手接住，捧在手心，那香氣清清的、淡淡的，不濃烈，卻能一直滲到心里去。鄰家孩子跑過，嚷著“桂花開了”，笑聲和花香一起在風(fēng)里打了個(gè)轉(zhuǎn)，又跑遠(yuǎn)了。</p> <p class="ql-block">這樹桂花年年準(zhǔn)時(shí)，從不誤約。開得密時(shí)，整根枝條都垂下來，像是被香氣壓彎了腰。葉片深綠油亮，襯得花朵愈發(fā)嬌嫩，陽光一照，連葉脈都透著生機(jī)。有人說它像金粟，有人說它似碎玉，可我覺得，它更像時(shí)光的碎片，輕輕一碰，就落滿了童年的衣襟。</p> <p class="ql-block">傍晚散步，路過樹下，總有幾朵花落在肩頭。輕輕拂去，卻不舍得扔，索性夾進(jìn)書頁里?；蛟S哪天翻開，還能聞到這個(gè)八月的呼吸。花盆邊的泥土還濕潤著，新抽的嫩枝在晚風(fēng)里輕輕搖，仿佛在說：明年，我還會(huì)開得更熱鬧。</p> <p class="ql-block">城市里的樹大多沉默，可這株桂樹偏生得熱鬧。枝頭擠滿了花，星星點(diǎn)點(diǎn)，像是把整片秋光都攢了起來，只等風(fēng)來，便一股腦兒撒向人間。棕色的枝條有自然的紋路，像老人手上的褶皺，卻依然有力地托著一樹繁花，撐起一片小小的香云。</p> <p class="ql-block">最喜清晨的桂樹，露水未干，花香里多了幾分清冽。葉片上偶爾有細(xì)小的斑點(diǎn)，像是歲月留下的印章，卻不減半分生機(jī)?；ù卦诰G意中若隱若現(xiàn)，不張揚(yáng)，卻讓人一眼就挪不開眼——那是一種靜默的豐盛，是秋天最克制的告白。</p> <p class="ql-block">花開花落，本是尋常，可桂花的落，卻落得格外溫柔。風(fēng)一吹，花瓣如雨，卻不紛亂，輕輕飄著，像在跳舞。落在草地上，落在石板上，落在晾曬的棉被上，連夢里都帶著香。有人掃花，掃帚劃過地面，沙沙作響，像是在為秋天寫一首安靜的詩。</p> <p class="ql-block">我曾折下一小枝帶回家，插在玻璃瓶里。花雖小，卻撐得起整個(gè)房間的氣氛。枝條上的紋理清晰可見，像大地的脈絡(luò)，而那幾朵小花，依舊倔強(qiáng)地開著，仿佛離了樹，也不肯輕易謝去。夜里燈下看書，一抬頭，便撞見這一枝溫柔。</p> <p class="ql-block">有時(shí)覺得，桂花不像花，倒像一種氣味的記憶。它不靠艷麗奪目，只憑一縷香，就能喚醒沉睡的時(shí)光。那些模糊的童年片段——母親曬好的桂花糖，奶奶縫在香包里的干花，中秋夜里月下的一杯桂花茶——都在這香氣里重新清晰起來。</p> <p class="ql-block">細(xì)看那花梗，細(xì)長而堅(jiān)韌，一朵朵小花如星子般綴在其上，像是夜空被悄悄搬到了枝頭。深綠的葉片圍成一圈，像守護(hù)者，又像觀眾，靜靜看著這場一年一度的綻放。沒有喧囂，沒有掌聲，可這寂靜里的美，最是動(dòng)人。</p> <p class="ql-block">花開花落皆有時(shí)，可八月的桂花，總在人心最柔軟的時(shí)候悄然登場。它不問你是否記得，只管年年如約，把香氣灑滿人間。葉片微卷，光影斑駁，連空氣都變得朦朧起來，仿佛整個(gè)世界都在這一刻屏住了呼吸。</p> <p class="ql-block">陽光穿過樹葉，灑下點(diǎn)點(diǎn)光斑，落在花間，像是給它們披上了碎金。那香氣在光里浮動(dòng)，看得見似的。偶爾有蜜蜂輕顫著翅膀飛來，停在花心，一動(dòng)不動(dòng)，仿佛也被這甜意醉倒。這一刻，樹下的一切都慢了下來，連時(shí)間都不忍驚擾這份寧靜。</p> <p class="ql-block">整條巷子都浸在香里，連晾曬的被子都染上了桂花的氣息。夜里蓋上，仿佛枕著整個(gè)秋天入睡。枝頭的花海層層疊疊，遠(yuǎn)遠(yuǎn)望去，像一團(tuán)團(tuán)淡黃的云，輕盈地浮在綠意之上。這香，不濃烈，卻持久；不張揚(yáng)，卻深入人心。</p> <p class="ql-block">有一回，我見一串桂花竟是潔白的，像雪落在綠葉間，清雅得讓人不敢靠近?；ò昙?xì)膩，仿佛一碰就會(huì)碎，可那香氣卻比黃花更清透。原來桂花也有不同的模樣，像人，各有各的性子，卻都守著同一份清芬。</p> <p class="ql-block">那串白花在風(fēng)里輕輕搖，像在低語。葉片油亮，脈絡(luò)清晰，襯得花朵愈發(fā)素凈。它不開在顯眼處，卻自有一種沉靜的美。原來不是所有的好，都要喧囂著被人看見。有些香，只留給懂得駐足的人。</p> <p class="ql-block">又一陣風(fēng)過，花影晃動(dòng)，葉片上的紋理在光下若隱若現(xiàn)。那波浪狀的葉緣，像大地的指紋，記錄著歲月的痕跡。花依舊開得密，香依舊散得遠(yuǎn)。我忽然明白，為什么古人說“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飄”——這香，本就不屬于塵世。</p> <p class="ql-block">樹靜，花輕，風(fēng)緩。桂花在枝頭輕輕搖曳，像在回應(yīng)這個(gè)世界的溫柔。潔白的花瓣，深綠的葉，清晰的脈絡(luò)，都在訴說著一種靜默的堅(jiān)持。它不爭春，不搶夏，只在八月，用一樹香，輕輕叩響秋天的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