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此圖為我們西行的足跡。我想把這段旅程的點滴記錄下來,不為取悅誰,只為日后翻閱時,仍能看見陽光落在肩頭的模樣,聽見風(fēng)從耳畔掠過的聲音,仿佛一切從未遠(yuǎn)去。這是一場向著大地盡頭的奔赴,是靈魂在蒼茫高原上的一次深呼吸。</p> <p class="ql-block">上期說到我們帕米爾高原上看了白沙湖、穆斯塔格冰川、走了紅其拉甫國門。那么今天我們要走走盤龍古道和塔莎古道。</p> 盤龍古道 <p class="ql-block">說它是古道,其實它很年輕。盤龍古道最初是連接瓦恰鄉(xiāng)與縣城的一段扶貧公路,2019年6月鋪上柏油,7月正式通車。這條公路不僅改變了山區(qū)農(nóng)牧民世代跋涉的命運,更悄然成為高原上一顆耀眼的旅游“網(wǎng)紅”。人們常說它藏著兩段“人生”:一段是鮮為人知的“前世”。當(dāng)?shù)厮死先酥v,過去沒有公路時,山這邊的牧民要去塔合曼鄉(xiāng),得騎著牦牛繞山而行,翻達(dá)坂、蹚冰河,走的是幾百年踩出來的羊腸小道,窄得僅容一人一畜通過,風(fēng)雪天連最老練的向?qū)б残捏@膽戰(zhàn)。那時的“路”不是通途,而是帕米爾設(shè)下的考驗,是用腳步丈量的艱辛,是“翻一座山,等一場晴”的漫長守望。直到2018年,機械的轟鳴打破寂靜,工人們頂著高原反應(yīng),在近乎垂直的峭壁上炸石開路,將三天的跋涉壓縮成半小時車程,把“走斷腿也走不完”的彎道,鋪成了通向世界的窗口——這便是它的“今生”:不再只是生存之路,更是世人讀懂帕米爾的眼睛。</p> <p class="ql-block">順著無人機的鏡頭緩緩下沉,最先映入眼簾的是“大盤龍”。它如一條沉穩(wěn)的老龍,盤踞在海拔3200米至3700米的山腰間,路面寬約五米,鋪著深灰色的瀝青,在棕褐山體間宛如一條沉靜的腰帶。這里的彎不急,卻極密——無數(shù)“S”形彎道依山勢蜿蜒鋪展,前一個彎的車尾尚未隱去,下一個彎的車頭已然探出,像一串被拉長的省略號,寫在群山的褶皺里。無護(hù)欄的路段,路面直接與陡坡相接,向下是深不見底的溝壑,向上是綴著白云的湛藍(lán)天幕。車輛穿行其間,仿佛被山勢牽引的小甲蟲,緩緩爬行于天地之間的縫隙。</p> <p class="ql-block">再往山下行,無人機需追向更陡峭的山脊——那里是“小龍盤”。如果說大盤龍是沉穩(wěn)的老龍,小龍盤便是靈動的幼龍,在更低海拔、更險山勢中騰躍穿行。路面驟然收窄至三米,彎道由舒緩的“S”轉(zhuǎn)為銳利的“U”,有些近乎180度急轉(zhuǎn),當(dāng)?shù)厝朔Q之為“回頭彎”。無人機懸停于最險處,清晰可見外側(cè)加裝的米黃色護(hù)欄,如同為小龍系上一條安全繩;其下山體裸露碎石,風(fēng)過時沙礫簌簌滾落。一輛白色SUV正緩緩過彎,車頭已拐入新方向,車尾尚在舊彎中掙扎,輪緣幾乎貼著護(hù)欄邊緣,在鏡頭中渺小如玩具,卻正是這微小的車轍,將“險”與“巧”刻畫得淋漓盡致——險在山勢逼人,巧在修路者以毫厘之準(zhǔn),讓每一道彎都恰可通行,不多一分冒險,不浪費一寸山體。</p> <p class="ql-block">當(dāng)無人機升至高空,才真正窺見盤龍古道的壯闊全貌。并非單看某一段彎的急緩,而是看它如何順應(yīng)昆侖山的肌理生長:大盤龍的綿密彎道托起小龍盤的凌厲轉(zhuǎn)折,兩段路連綴如從云端垂落河谷的“之”字天梯。路面的灰、山體的黃、遠(yuǎn)處冰川的白,在鏡頭中暈染成一幅撞色強烈的畫卷。風(fēng)起時,畫面微微晃動,反倒讓那些彎道顯得更加生動——仿佛巨龍在呼吸,每一彎都是鱗片的起伏,連車輛駛過的軌跡,都成了龍脊上流動的光澤。壯觀得令人屏息,不禁遐想:當(dāng)年牧民踏過的羊腸小道,是否就藏在這龍身的某道褶皺之中?</p> <p class="ql-block">下山途中,特意在“今日走過所有彎路,從此人生盡是坦途”的路牌前駐足。方才在空中俯瞰的彎道,此刻已親身駛過。忽然明白,這并非一句輕巧的標(biāo)語,而是所有行者共有的頓悟——昔日山民走三天彎路,只為一條活下去的坦途;而今我們穿越半小時曲折,卻是為了抵達(dá)更遼闊的世界。</p> <p class="ql-block">從無人機的視角再看看這壯觀的場面。</p> 塔莎古道。 <p class="ql-block">塔莎古道是一條穿越西昆侖山的古老山道,連接塔什庫爾干塔吉克自治縣與莎車縣,全長約300公里。古稱“喀群古道”,歷史可追溯至公元前7世紀(jì)。據(jù)《大唐西域記》記載,玄奘法師西行歸來時,曾經(jīng)瓦罕走廊至塔什庫爾干,再由此古道前往莎車,最終抵達(dá)喀什噶爾。如今,塔莎古道仍是葉爾羌河河谷兩岸村落通往外界的唯一通道。為探尋這條秘境之路,9月20日我們花了一整天時間,近距離與它相處。</p> <p class="ql-block">當(dāng)車輪駛?cè)胨诺?,才真正體會到“塔沙”二字背后的野性——它不像盤龍古道那般規(guī)整地盤踞山脊,而是緊貼塔什庫爾干河與界山,在昆侖余脈的斷裂帶中硬生生鑿出的一條生命線。</p> <p class="ql-block">剛出塔什庫爾干縣城不久,路面便由平整瀝青轉(zhuǎn)為碎石鋪就。車輪碾過時,石子“咔嗒咔嗒”鉆入底盤,震得車身輕顫。司機緊握方向盤,稍有不慎,車輛便會順著傾斜的路面向河邊滑去。</p> <p class="ql-block">這里的險,是一種壓迫式的存在。兩側(cè)山體并非江南的青翠秀美,而是褐紅與土黃交織的巨巖斷面,如被神斧劈開,直立如墻,高聳入云。抬頭望去,山尖刺破天幕,碎石懸于壁上,風(fēng)過處,沙礫簌簌滾落,令人不敢久留,只得踩油門疾馳而過。</p> <p class="ql-block">最窄處僅容兩米,外側(cè)便是奔涌的塔什庫爾干河——河水渾黃,裹挾著山間泥沙,在崖下轟鳴咆哮;內(nèi)側(cè)山壁幾乎緊貼車窗,伸手便可觸到粗糙的巖面,仿佛整座車被夾在天地裂縫之間。</p> <p class="ql-block">陽光只能從山隙中漏下幾縷,斑駁地灑在路上,明亮卻無溫度,照不暖巖壁投下的陰冷陰影。</p> <p class="ql-block">這種壓迫感并非恐懼,而是敬畏——你仿佛被夾在兩堵巨大的石墻之間,路是唯一的縫隙。</p> <p class="ql-block">車如縫中爬行的小蟲,只能順從山勢緩緩前行,連鳴笛也不敢太響,生怕驚落山石,也怕打破這片古老山野的沉寂。</p> <p class="ql-block">位于塔莎古道旁的“帕米爾之眼”,是塔什庫爾干河道邊一處自然奇觀,由冰川侵蝕與風(fēng)化作用形成。一塊巨大山體突出如人臉,最前方的巨石宛如一只凝視遠(yuǎn)方的眼睛,兩側(cè)綠意斑駁如眼瞼,整體宛如一只巨眼靜默地注視著過往車輛,帶來強烈的視覺沖擊與巨物壓迫感。</p> <p class="ql-block">車輪沿昆侖峽谷蜿蜒前行,忽見塔什庫爾干河碧波澄澈,原來在這粗獷的高原深處,昆侖山也藏著一顆溫柔的心。</p> <p class="ql-block">再往前,山路漸緩,轉(zhuǎn)過一道山梁,班迪爾藍(lán)湖毫無預(yù)兆地鋪展眼前。它是截流塔什庫爾干河而成的水庫,卻毫無人工痕跡,藍(lán)得如同一塊被群山捧起的寶石。湖水的藍(lán)并非均勻,近岸處淺藍(lán)透底,可見鵝卵石清晰可見;向湖心延伸,藍(lán)意漸深,仿佛將整片帕米爾的天空都沉入水中。藍(lán)與褐、水與山,在視野中層層疊疊,純凈得不染一絲雜色。</p> <p class="ql-block">我們把車停在湖邊的空地上,沒有別的游人,只有風(fēng)從湖面吹過來,帶著水的涼,拂過臉頰的時候,連剛才走險路的緊張都被吹走了。</p> <p class="ql-block">站在湖邊看久了,會忘了自己是在山里——明明腳下是碎石路,眼前卻是海一樣的藍(lán),山圍著湖,湖映著山,靜得能聽見自己的呼吸。一瞬間連自己都恍惚了……</p> <p class="ql-block">塔沙古道這一路碎石塌方,懸崖峭壁,甚至無路可走,你能想到的這里都可能遇到。這不,我們經(jīng)過庫祖邊境檢查站時,被告知前方道路塌方,為安全起見道路已封鎖。只能改道英吉沙方向。</p> <p class="ql-block">往英吉沙方向的古道也是險峻無比,最后還要翻越特給乃奇克達(dá)坂?!斑_(dá)坂”是帕米爾人對山口的叫法,特給乃奇克達(dá)坂卻不是平緩的山口,是翻過山脊的一段險路——海拔往上升到3800多米,路面從碎石路變成了更陡的土路,坡斜得能看見車頭翹起來,車輪碾過的時候,會帶起一陣土霧。路的兩邊沒有護(hù)欄,外側(cè)是深不見底的山坳。</p> <p class="ql-block">透過車窗看外側(cè)的山坳,能看見底下蜿蜒的盤山公路,像一條細(xì)黃的帶子,小得幾乎看不見。</p> <p class="ql-block">爬到達(dá)坂頂端的時候,風(fēng)突然大了起來,吹得車都跟著晃,下車站了一會兒,裹緊了外套還是覺得涼,可抬頭一看,天近得像能伸手摸到云。</p> <p class="ql-block">周圍的大山?jīng)]有了剛才的壓迫感,反而變得開闊——剛才走過的路、都成了繞在山上的細(xì)線條。</p> <p class="ql-block">無人機視角看看塔沙古道的景色。</p> <p class="ql-block">塔莎古道除了山的險峻、絕色美景的存在,你想不到的是行至深處,還有塔吉克族人在深山處過著田園般的慢生活。他們的淳樸、熱情、好客,想必一定會感動來自遠(yuǎn)方的游人。這不,本次旅行小插曲,在經(jīng)過塔縣庫科西魯格鄉(xiāng)時,我們就邂逅了一場塔吉克族的婚禮現(xiàn)場。</p> <p class="ql-block">主人家熱絡(luò)得不行,拉著我們就往婚禮的熱鬧里讓。團友們本就好奇這股子鮮活勁兒,恰如瞌睡遇著軟枕頭,爽快應(yīng)下,一腳踏進(jìn)去就和滿場歡喜融在了一塊兒。瞧——熙攘的人群中,跟著音樂扭腰、笑著起舞的,正是我們這群湊趣的團友呢!</p> <p class="ql-block">主人還送給我一條漂亮的頭巾。??????</p> <p class="ql-block">以無人機的視角再看看塔沙古道的景色。</p> <p class="ql-block">下山時夕陽正沉,把特給乃奇克達(dá)坂的路浸成一片金紅。想起初入古道時,被陡立山體壓得胸口發(fā)緊的局促;撞見帕米爾之眼時,心跳漏半拍的雀躍;靜立班迪爾藍(lán)湖邊,連呼吸都輕下來的松弛;還有攀爬達(dá)坂時,每一步都攥著小心的謹(jǐn)慎——塔莎古道偏把帕米爾的“烈”(是山的陡、路的險)與“柔”(是湖的藍(lán)、眼的奇)揉得剛好。這一路走得明白,一半是撞進(jìn)眼底的風(fēng)光,一半是踩在腳下的風(fēng)險;可除了迷得人挪不開眼的景,更撿著些猝不及防的良善與暖意。原來這就是走塔莎古道的意思:不是看風(fēng)景,是風(fēng)景與滋味,都落進(jìn)了心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