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a href="http://m.zit.org.cn/5gsejbdn?first_share_to=copy_link&share_depth=1&first_share_uid=8589134" target="_blank">承前鏈接</a></p><p class="ql-block">文字：李明鵬</p><p class="ql-block">圖片：Al制作</p> <p class="ql-block">第46章 糧盡援絕</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靖康元年二月廿三，汴梁城的雪停了，可風(fēng)卻比下雪時(shí)更冷，刮在臉上像刀子割肉。李綱踩著城根下凍硬的血冰往酸棗門走，每一步都覺得沉重——甲胄里的棉絮早就被血浸透凍成了硬塊，磨得皮膚生疼，可他不敢停，南薰門的缺口剛補(bǔ)好，東水門的“鐵浮屠”蹄印還沒被雪蓋住，城里的糧窖，也快空了。</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參政，您慢些走！”身后傳來(lái)熟悉的聲音，李綱回頭，見是姚友仲扶著個(gè)斷了胳膊的士兵跟上來(lái)。姚友仲的左眼腫得只剩一條縫，是昨天被“回回炮”的碎石砸的，他手里提著個(gè)空糧袋，臉色比雪還白，“糧房的老周剛來(lái)說(shuō)，最后那窖麥仁也見底了，今天晌午，軍民們只能喝稀粥，還是摻了樹皮磨的粉?！?lt;/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李綱的心沉了沉，他摸了摸懷里的麥餅——這是欽宗昨天賞的，他一直沒舍得吃，此刻餅硬得像塊石頭。走到酸棗門箭樓，剛要坐下，就見城樓下傳來(lái)一陣騷動(dòng)，十幾個(gè)民夫扛著擔(dān)架跑過來(lái)，擔(dān)架上的士兵渾身是血，嘴唇干裂得滲出血珠，見了李綱，掙扎著要起來(lái)：“參政，俺還能守……俺還能扔礌石……”</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李綱趕緊按住他，把懷里的麥餅掰成小塊遞過去：“先吃點(diǎn)東西，城還得靠你們守?！笔勘舆^麥餅，剛咬一口就噎住了，姚友仲趕緊遞過水壺，里面的水帶著冰碴子，士兵卻像喝瓊漿似的，一口接一口往下咽。李綱看著這一幕，心里像被揪著疼——這就是他的兵，就算餓到快死，也沒說(shuō)過一句退話。</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突然，遠(yuǎn)處金營(yíng)傳來(lái)一陣號(hào)角聲，比往常更響，更急。姚友仲猛地站起來(lái)，往城外望：“不好！金軍的營(yíng)帳在動(dòng)，像是要總攻！”李綱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只見二十萬(wàn)金軍分成三隊(duì)，完顏?zhàn)谕臇|路軍列陣東水門，完顏?zhàn)诤驳奈髀奋娫鸂I(yíng)西水畔，婁室的“鐵浮屠”居中，像一把黑森森的刀，直對(duì)著汴梁城的心臟。</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傳我命令，各城門加強(qiáng)戒備！床子弩、火油、礌石，都備足了！”李綱的聲音有些沙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yán)。軍民們立刻行動(dòng)起來(lái)，可李綱看得清楚，他們的動(dòng)作比前兩天慢了不少，有的人餓得站都站不穩(wěn)，只能靠著城墻喘粗氣。有個(gè)梳著雙丫髻的小姑娘，也就十二三歲，抱著塊比她還大的石頭往城頭上挪，走兩步就跌一跤，卻還是咬著牙爬起來(lái)繼續(xù)挪。</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沒等他們準(zhǔn)備好，金軍的“回回炮”就先響了。這次是一百架炮一起發(fā)射，巨石像雨點(diǎn)似的砸在城墻上，夯土簌簌往下掉，露出里面百姓用房梁補(bǔ)的木樁，帶著松木香和血味。西水門的城墻剛補(bǔ)好的缺口又塌了，這次塌了七丈寬，金軍士兵像潮水似的往缺口沖，最前面的是完顏?zhàn)诤驳摹懊桶仓\克”精銳，他們手里的彎刀閃著寒光，見人就砍，城上的軍民根本擋不住。</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扔火油！快扔火油！”姚友仲大喊著，和士兵們一起往城下推火油桶。火油順著城墻流下去，沾在金兵身上，李綱親自點(diǎn)燃火箭射下去，火一下子就燒起來(lái)了，金兵的慘叫聲混著風(fēng)聲，在汴梁城頭回蕩?？山疖娞嗔耍@邊的火剛燒起來(lái)，那邊又沖上來(lái)一批，有的金兵身上著火了，還在往缺口里沖，像一群不怕死的惡鬼。</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東水門那邊，婁室的“鐵浮屠”也開始沖鋒了。五百匹戰(zhàn)馬踏在凍地上，“咚咚”響，像敲在每個(gè)人的心口。他們手里的騎槍長(zhǎng)達(dá)丈余，往城墻上一戳就是個(gè)大洞，城上的士兵用刀砍，根本砍不動(dòng)鐵甲，反而被騎槍挑起來(lái)甩下城頭，摔在雪地里成了一灘肉泥。姚友仲急了，讓人把床子弩調(diào)到東水門，床子弩的箭一下子就射穿了三個(gè)“鐵浮屠”，可后面的還在沖。</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參政，南薰門也快守不住了！”王宗濋渾身是血地跑過來(lái)，他的頭盔丟了，額頭上淌著血，“完顏阇母帶著東路軍的‘跳蕩隊(duì)’爬城墻，已經(jīng)有十幾個(gè)金兵爬上城頭了！”李綱剛要往南薰門跑，就見一個(gè)金兵從垛口翻上來(lái)，舉著刀往他砍來(lái)。幸好身邊的親兵張順撲過來(lái)?yè)踝?，刀砍在張順的背上，鮮血一下子就滲出來(lái)了，張順倒在地上，還不忘喊：“參政，快躲開！”</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李綱抄起身邊的長(zhǎng)槊，一槊戳穿了那個(gè)金兵的胸膛，把他挑下城頭。他扶起張順，見張順的背上血肉模糊，眼淚一下子就涌出來(lái)了：“張順，你挺住，我這就帶你去醫(yī)館！”張順搖了搖頭，虛弱地說(shuō)：“參政，不用了……俺知道俺不行了……您一定要守住城……守住大宋……”說(shuō)完，他頭一歪，就沒了氣息。</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李綱把張順的尸體放在一邊，擦干眼淚，握緊長(zhǎng)槊，往南薰門沖。剛到南薰門，就見城頭上的軍民們和金兵混戰(zhàn)在一起，有的用刀砍，有的用石頭砸，有的甚至用牙齒咬。有個(gè)斷了腿的民夫，坐在城頭上，手里拿著把菜刀，金兵爬上來(lái)的時(shí)候，他就用菜刀砍金兵的手，金兵疼得大叫，掉下去的時(shí)候，他還笑著說(shuō)：“想上來(lái)？沒門！”可很快，又有金兵爬上來(lái)，一刀砍中了他的胸口，他倒在城頭上，手里還攥著菜刀，眼睛瞪得圓圓的，像在說(shuō)“俺沒輸”。</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戰(zhàn)斗一直持續(xù)到傍晚，金軍還是沒攻破汴梁城，可城里的軍民也快撐不住了。糧食沒了，不少人餓暈在城頭上；武器也快沒了，有的士兵拿著斷刀，有的民夫拿著鋤頭，還有的甚至拿著扁擔(dān)。李綱站在城頭，望著遠(yuǎn)處的金營(yíng)，心里充滿了絕望——勤王軍還沒來(lái)，再這樣下去，就算金軍不攻城，他們自己也會(huì)餓死、累死。</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突然，遠(yuǎn)處傳來(lái)一陣馬蹄聲，李綱瞇著眼一看，只見西邊地平線上，一支大軍正往這邊沖，旗幟上的“種”字在風(fēng)里飄得獵獵作響。他心里一喜，大喊著：“是種師道將軍的勤王軍！勤王軍來(lái)了！”軍民們聽到這話，士氣一下子就上來(lái)了，大喊著往金兵沖去。</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完顏?zhàn)谕屯觐佔(zhàn)诤惨娗谕踯妬?lái)了，知道再打下去也討不到好，只能下令收兵。金軍像退潮似的往后撤，留下滿地尸體和燒毀的武器，在雪地里像一堆堆黑炭。城頭上終于安靜下來(lái)，只剩下傷員的呻吟聲和風(fēng)吹過城墻的“嗚嗚”聲。</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李綱坐在雪地里，剛要喘口氣，就見姚友仲和王宗濋走過來(lái)，他們的身上都受了不少傷，血浸透了甲胄?！皡⒄?，咱們守住了……”姚友仲的聲音沙啞得像破鑼，“可……可糧真的沒了，傷員也太多了，醫(yī)館的草藥也快用完了……”</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李綱點(diǎn)點(diǎn)頭，他知道眼前的困難還有很多，可勤王軍來(lái)了，就有了希望。他站起來(lái)，望著汴梁城的夜空，星星很少，卻很亮。他握緊手里的長(zhǎng)槊，心里默念著：大宋，不能亡；汴梁，不能破！只要還有一口氣，他就會(huì)守下去，守著這座城，守著大宋最后的希望。</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夜里，李綱在城頭巡查，見軍民們圍著篝火取暖，有的人睡著了，手里還攥著武器，有的人在給傷員包扎傷口，還有的人在偷偷抹眼淚——他們想家人了，想家里的老婆孩子了。李綱走過去，拍了拍一個(gè)士兵的肩膀，說(shuō)：“兄弟們，辛苦你們了。勤王軍來(lái)了，咱們有救了，等打退了金軍，咱們就能回家和家人團(tuán)聚了。”</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士兵們聽了，眼里都泛起了光。他們知道，只要再堅(jiān)持幾天，就能打退金軍，就能回家了。遠(yuǎn)處傳來(lái)金軍的號(hào)角聲，可這次，士兵和民夫們不再害怕，他們握緊手里的武器，等著明天的戰(zhàn)斗——不管金軍有多強(qiáng)，他們都會(huì)守住汴梁城，守住自己的家。</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天快亮的時(shí)候，李綱讓人把死去的軍民埋在城根下，墳頭插了根木牌，上面寫著“大宋忠魂”。軍民們跪在墳前，磕了三個(gè)頭，然后站起來(lái)，拿起武器，往城頭上走去。風(fēng)還在刮，可他們的背影，卻挺得筆直，像一根根立在風(fēng)雪里的旗桿。李綱站在箭樓上，望著他們的背影，突然覺得，這汴梁城，就算被二十萬(wàn)金軍圍著，也絕不會(huì)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