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陜西的雨，從九月開始就沒怎么停過。灞橋邊的天，前半年缺水干旱，后半年陰雨連綿。今天又灰得像蒙了層濕布，天氣預(yù)報今天明天都是小雨。近期一連二十多天，三天兩頭地下，偶爾放個晴，還沒來得及喘口氣，雨又悄無聲息地落下來。前半晌還盼著太陽露臉，后半晌地里的泥就糊了鞋底，拔都拔不動。老話說“前半年干旱，后半年雨澇”，今年竟應(yīng)得這般準。天旱時愁草木枯黃，雨來了又惱它沒完沒了。秋收在即，瓜果熟透最怕水泡，菜地里濕氣一重，蟲子也跟著瘋長。這雨，原本是莊稼的甘露，如今卻成了心頭的煩憂。</p> <p class="ql-block">樓下的奶奶今年八十多，一輩子勤快，不逛超市，只信自己種的菜。她在河灘邊開了一片地，整個夏天頂著日頭澆水，衣服濕了干、干了又濕。好不容易盼來一場小雨，下了一天，她站在門口笑：“這下墑情夠了！”趕緊補種了蘿卜、白菜、江豆，連蓖麻都撒了一溜。誰料上周前一場洪水悄然而至，一夜之間地早被沖得七零八落，泥里只剩幾根斷莖。她蹲在路邊看了半晌，最后慢慢走到公園長椅上坐下，抱著腿，喃喃道：“我一年的辛苦，全讓這雨給泡沒了?！蹦锹曇糨p得像風，卻重重砸在人心上。</p> <p class="ql-block">我看見她坐在那兒，背影單薄，便走過去輕聲勸：“奶奶，雨總會停的，秋分剛過，補種還來得及，不會再發(fā)洪水了?！彼ь^看了我一眼，沒說話，只是點了點頭。可我知道，那份心疼不是幾句話能撫平的。住在一樓的人家也苦不堪言，連著下雨，墻角泛潮，被褥摸著都發(fā)黏，老人孩子睡不得，只好開著空調(diào)吹。雨一停，家家戶戶搶著晾被子，陽臺、院墻、樹杈上，花花綠綠掛了一片，像是在曬日子的濕氣。</p> <p class="ql-block">秋天本該是細雨潤物的季節(jié)，一場小雨，能喚醒泥土的香氣，能讓秋菜悄悄冒芽?？捎耆籼^殷勤，反倒成了禍事。莊稼泡在水里會爛根，果實吸足了水會裂口，菜葉一潮就生蟲。我們盼雨，卻不盼這沒完沒了的雨。它澆透了土地，也澆涼了人心。老天爺若真有情，就該懂得節(jié)制——該晴時晴，該雨時雨，別讓辛勞的人，一次次在泥濘中白忙一場，會讓人感到秋雨厭惡。</p><p class="ql-block">這雨，原本是自然的恩賜，可當它失了分寸，便成了令人厭惡的過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