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廈門杏林糖廠，五十年前我們在這里艱苦勞動：甜蜜事業(yè)和青春驕傲</p><p class="ql-block">當年的廈門糖廠</p><p class="ql-block">聽說1956年廈門海堤建設完成后，尚余400萬元資金，省里就準備在廈門建設一個工業(yè)園區(qū)。因當時廈門島內環(huán)境受限，政府決定在廈門島外的杏林建一片工業(yè)園區(qū)。杏林在上個世紀50年代是一個海邊小漁村，自1958年開始，經(jīng)過3年時間的建設，杏林工業(yè)園區(qū)拔地而起，聚集了糖廠、紡織廠、化纖廠、火力發(fā)電廠、制藥廠等十幾家省市屬國企，其中部分企業(yè)曾主導廈門民生行業(yè)并出口創(chuàng)匯，對廈門GDP貢獻顯著。那時候，在杏林當工人可牛逼了。如果在當?shù)啬阋獑栆粋€人是哪里人，他絕不會說自己是“廈門人”，一定會自豪地告訴你，“我是杏林XX工廠的”。這回我們要去的糖廠，雖然正式的名稱為“廈門糖廠”，但是當?shù)乩习傩斩挤Q其為“杏林糖廠”。這是當時福建省最大的糖廠，日榨甘蔗2000—2500噸，生產的“杏花牌”白砂糖享譽全國，能出口為國家換取外匯，該糖廠是廈門人的驕傲。因為糖廠的工作季節(jié)性很強，每年11月至來年5月為“榨季”，在為期半年的“榨季”里，工作量特別大。甘蔗成熟要是超過最佳采收期，甘蔗的糖分就會下降，給榨糖業(yè)造成損失。另外成熟的甘蔗不及時收獲，蔗頭很容易爛在地里。為此，全廠工人在“榨季”里加班加點“三班倒”，人休機器不休，還是人員緊張。當今社會流行“有困難找警察”，那年月流行“有困難找部隊”。每年“榨季”期間，只要地方有求助，我們部隊就會派員支援糖廠。我排接到去杏林糖廠勞動的命令后，在指導員的帶領下，整裝出發(fā)。從我們部隊的灌口營區(qū)到杏林糖廠只有十幾公里的距離，一路農田放眼望去，種的全是甘蔗。大片大片的甘蔗林，如同翠綠的海洋，很是壯觀。我猜想，北方的玉米青紗帳也不過如此吧。</p><p class="ql-block">甘蔗青紗帳</p><p class="ql-block">我們步行了一個多小時就趕到了糖廠。這里的生活條件還真不錯，我們住在廠里青磚瓦房的員工宿舍，睡上下鋪床，吃飯有食堂飯廳，最難能可貴的是廠里有自來水，我們干完活可沖個自來水澡，用自來水洗衣服，比在連隊打井水用方便多啦。初來乍到的我們，很快就被廠區(qū)里一條鐵路吸引住了，工廠里為什么要修建鐵路？這條鐵路的軌道似乎比我們平時看見的鐵軌小很多。為此，我特別了解了一下，我國鐵路采用的是1435毫米的國際通用標準軌距，而這條鐵路軌距只有762毫米。經(jīng)過咨詢，原來這條小鐵路是1958年建設杏林糖廠時的配套設施，專門用于運輸甘蔗。</p><p class="ql-block">小火車到蔗園里收甘蔗</p><p class="ql-block">小鐵路最初修建的主干線長3.5公里，后來糖廠又根據(jù)需要自建了多條支線，合計約29公里。小鐵路貫穿整個廠區(qū)并連接糖廠周邊的甘蔗園，與集美火車站也相通，每個甘蔗園及集美火車站，均為一個站點。小鐵路上跑的當然也是小火車，它為甘蔗的運輸發(fā)揮了很大的作用。我們被分配在糖廠壓榨車間干活，任務有兩項，一是到蔗園收甘蔗押運回糖廠；二是清理榨糖后的蔗渣。我們排只有兩個班，為此我們實行兩班倒，輪班制。一個班到蔗園運輸甘蔗，另一個班就清理蔗渣運到杏林火電廠發(fā)電。兩個班，工作隔天輪流一次。這兩種活都是沒有什么技術含量的力氣活，大家每天都使出洪荒之力投入工作。先說說運輸甘蔗：廠里的小火車配有3輛機車（火車頭）和200節(jié)車廂，每節(jié)可載3-4噸甘蔗。鐵軌連著高浦大隊（村）至錦園大隊（村）一帶的甘蔗園，直線距離約4公里，沿途有18個收蔗站。小火車的車速很慢，15公里/小時，行進中我們可以隨時跳上跳下（那時沒覺著這種行為很危險）。大梱大梱的甘蔗，一天下來，我們裝裝卸卸不知扛了多少噸，累得腰都直不起了，為什么沒有人覺得累？個中的秘密就在小火車上。那個年代最先進的運輸工具就屬小火車了，每天我們乘著它去地里收甘蔗，成為甘蔗園沿途一道獨特又亮麗的風景。你們想像一下畫面感，當十幾個統(tǒng)一頭戴軍帽，上穿部隊龍頭布白襯衫，下著綠軍褲的年輕士兵，整齊地站立在滿載甘蔗的車箱兩側，穿梭在甘蔗青紗帳中，那場面不知有多少拉風，吸引了在甘蔗地里勞動的社員（特別是女社員）和沿途過路群眾的眼球，人們紛紛向我們投來驚喜又贊許的目光，士兵小伙子們風采無限。那種感覺，簡直是太棒啦?。?！</p><p class="ql-block">再說說運送甘蔗渣的事吧。杏林火力發(fā)電廠，平時是燒煤發(fā)電，一到“榨季”就改用甘蔗渣發(fā)電了。聽說當時用蔗渣發(fā)的電，可滿足杏林工業(yè)園區(qū)全部工廠用電需求還有節(jié)余呢。每天我們不知要鏟出多少噸蔗渣，裝車又卸車，來來回回要運送N卡車的蔗渣到發(fā)電廠。在這項勞動中，我們有個小小的“福利”，就是下午最后一車收工后，可以從發(fā)電廠走回糖廠。雖然我們離開營區(qū)在地方工廠執(zhí)行任務，但作風紀律要求還是很嚴格的，平日里只能在廠區(qū)活動不可隨便出廠門。從糖廠至發(fā)電廠相距約3公里，我們每天運送蔗渣時，會路過杏林公社那條開著四、五家國營商店的小街，大家很想去街上走走看看。為此，班里有人向我提出，每天卸完最后一車后，可否讓空車回，我們自己走回糖廠。理由是“干了一天活，全身肌肉緊張，走走路可放松一下筋骨”。我認為這個要求不過份，經(jīng)請示帶隊領導，同意了我們這個“合理要求”。這下子可好了，每天下午收工后，我?guī)ьI全班十幾位兵哥，排著整齊的隊伍，行進在杏林小街上，又唱歌又喊口號，一、二、三、四......真的是帥氣報表，我們將街上行人的目光都吸引過來了，連騎著自行車的群眾也會停下來看這支解放軍隊伍。要是碰上杏林紡織廠上、下交接班時間就更不得了，一群一群女工從“女兒國”（紡織廠）涌進涌出，她們看見我們這支整齊劃一的“帥兵哥”隊伍，全都瞪大眼睛駐足觀望。雖然隊伍中的我們昂首挺胸目不鈄視，但可以感覺到姑娘們投來的目光充滿羨慕與欣賞，讓我們的自豪感倍增。也許，我們是她們眼中可望不可即的美好吧。十幾分鐘的路程，給我們帶來深刻感受，就算天天走也不過癮。幾十年后，進入老年的我，回想起當初年少氣勝的我們，干完一天活不知道累，有車不乘去走路，還要當街“秀隊列”?？?，這是不是傻呀，此舉怎么會放松筋骨嘛。</p><p class="ql-block">我們在糖廠還有一項大“福利”，就是可以自由吃甘蔗不算犯紀律。但這種榨糖甘蔗不是你想吃就能吃得起的，一定要具備“牙口好”的功底。先介紹一下榨糖甘蔗，它與我們平時吃的果蔗有很大區(qū)別，莖桿細長十分堅硬，雖然比果蔗甜但纖維比果蔗粗硬得多，吃在嘴里一不留神就戳破牙齦。大家剛到糖廠時，知道有吃甘蔗的“政策”，非常高興，拿起一長條砍了蔗頭就啃起來。遠遠看去，幾十號人，人手一根棍子，不知道的一定會以為是“丐幫”在集合吧。一根甘蔗沒啃幾口，好幾個人牙齦出血敗下陣來。我的牙口極好，不但自己吃，還能幫幾個沒有吃蔗經(jīng)驗的北方新兵啃蔗皮。當然，雖說牙齦出血，大家辛苦了一天下了班，啃幾口甘蔗就感到非常開心。年輕的士兵們，苦中作樂就這么簡單。</p><p class="ql-block">來糖廠勞動6個月的時間尚未過半，我即接到軍區(qū)田徑隊招喚：速到莆田后卓報到，參加備戰(zhàn)全軍田徑運動會集訓。為此，我打好背包，懷著依依不舍的心情，與剛重逢不久，一起快樂勞動才兩個多月的戰(zhàn)友們告別；與給我?guī)砉ぷ骷で楹蛣恿Φ男恿痔菑S告別。在戰(zhàn)友們的祝福聲中，我又一次踏上了爭奪冠軍的征程！</p><p class="ql-block">如今車水馬龍的杏林大街</p><p class="ql-block">曾經(jīng)的杏林糖廠已不見蹤影，這就是當年我們秀“隊列”?？岬男〗謫幔?lt;/p><p class="ql-block">50年后，我再次來到給我留下美好記憶的杏林。昔日的甘蔗青紗帳、小火車、糖廠和“女兒國”紡織廠等等都沒了蹤影，那條我們“秀隊列”的小街也認不出在哪兒了。曾經(jīng)輝煌的杏林工業(yè)園區(qū)，如今變成了大廈攀輝，店鋪林立，游人如織的城區(qū)。我在尋找過去的足跡中，感嘆時光的變遷。杏林從一個普通的漁村到如今繁華的都市，離不開無數(shù)人的默默付出。而在這其中，一定也有我們解放軍的一份力量。當年，我們意氣風發(fā)來到糖廠，將苦活干成了“美差”，在勞動中我們不僅揮灑著汗水，青春的能量也在盡情揮灑。這一段段經(jīng)歷對我們來說，何不是一場場磨礪，讓我們從稚嫩蛻變成熟。</p><p class="ql-block">揮揮手，杏林再見！希望你繼續(xù)蓬勃發(fā)展，展翅高飛！</p><p class="ql-block">賀建南 2025年9月5日</p><p class="ql-block">文章原名《杏林糖廠的“美差”》</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