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填詞的章法藝術(上)(摘自網絡)</p><p class="ql-block"><a href="http://m.zit.org.cn/5dpdi2en?first_share_to=copy_link&share_depth=1&first_share_uid=48858960" target="_blank">上卷</a></p> <p class="ql-block">詞題是前人作詞時加于詞前的題目。詞這種文學體裁初出現時,詞調與詞題基本上是合一的。后來,詞的內容逐漸與詞調脫離,光有詞調不足以表明該詞的內容,這才另加詞題,這大約從宋代開始。如蘇東坡的《更漏子》(詞調名),外加《送孫巨源》,說明該詞為何而作,這后者就是詞題。詞牌,就是詞的格式的名稱。詞的格式和律詩的格式不同:律詩只有四種格式,而詞則總共有一千多個格式(這些格式稱為詞譜)。人們不好把它們稱為第一式、第二式等等,所以給它們起了一些名字。這些名字就是詞牌。有時候,幾個格式合用一個詞牌,因為它們是同一個格式的若干變體;有時候,同一個格式而有幾個名稱,那只因為各家叫名不同罷了。</p><p class="ql-block"><b> 關于詞牌的來源,大約有下面的三種情況:</b></p><p class="ql-block"> 本來是樂曲的名稱。例如《菩薩蠻》,據說是由于唐代大中初年,女蠻國進貢,她們梳著高髻,戴著金冠,滿身瓔珞(瓔珞是身上佩掛的珠寶),象菩薩。當時教坊因此譜成《菩薩蠻曲》。據說唐宜宗愛唱《菩薩蠻》詞,可見是當時風行一時的曲子?!段鹘隆?、《風入松》、《蝶戀花》《釵頭鳳》等,都是屬于這一類的。這些都是來自民間的曲調。</p><p class="ql-block"> 摘取一首詞中的幾個字作為詞牌。例如《憶秦娥》,因為依照這個格式寫出的最初一首詞開頭兩句是“簫聲咽,秦娥夢斷秦樓月”,所以詞牌就叫《憶秦娥》,又叫《秦樓月》。《憶江南》本名《望江南》,又名《謝秋娘》但因白居易有一首詠“江南好”的詞,最后一句是“能不憶江南”,所以詞牌又叫《憶江南》?!度鐗袅睢吩稇浵勺恕罚拿度鐗袅睢?,這是因為后唐莊宗所寫的《憶仙姿》中有“如夢,如夢,殘月落花煙重”等句。《念奴嬌》又叫《大江東去》,這是由于蘇軾有一首《念奴嬌》,第一句是“大江東去”。又叫《酹江月》,因為蘇軾這首詞最后三個字是“酹江月”。</p><p class="ql-block"> 本來就是詞的題目?!短じ柙~》詠的是舞蹈,《舞馬詞》詠的是舞馬,《欸乃曲》詠的是泛舟,《漁歌子》詠的是打魚,《浪淘沙》詠的是浪淘沙,《拋球樂》詠的是拋繡球,《更漏子》詠的是夜。這種情況是最普遍的。凡是詞牌下面注明“本意”的,就是說,詞牌同時也是詞題,不另有題目了。</p><p class="ql-block"> 但是,絕大多數的詞都不是用“本意”的,因此,詞牌之外還有詞題。一般是在詞牌下面用較小的字注出詞題。在這種情況下,詞題和詞牌不發(fā)生任何關系。一首《浪淘沙》可以完全不講到浪,也不講到沙;一首《憶江南》也可以完全不講到江南。這樣,詞牌只不過是詞譜的何罷了,還有《滿江紅》《丑奴兒》《賣花聲》。詞有單調、雙調、三疊、四疊的分別。不分段稱為“單調”,分段稱為“雙調”“三疊”“四疊”。又叫“片”或者“闋”?!捌奔础氨椤?,指樂曲奏過一遍?!伴牎痹菢方K的意思。單調的詞往往就是一首小令。它很象一首詩,只不過是長短句罷了。</p><p class="ql-block"> <b>詞的風格基本分為:</b>婉約派、豪放派兩大類。婉約派的代表人物:李煜、晏殊、柳永、秦觀、周邦彥、吳文英、李清照、納蘭性德,晏幾道,姜夔等。豪放派的代表人物:辛棄疾、蘇軾,岳飛、陳亮、陸游等。(現有雅、俗詞之分)明代徐師把詞的形式概括為:“調有定格,句有定數,字有定聲?!蓖窦s派的風格特點:婉約,婉轉含蓄之意。婉約詞派的特點,主要是內容側重兒女情長。結構深細縝密,重視音律諧婉,語言圓潤,清新綺麗,具有一種柔婉之美.內容比較狹窄。豪放派的風格特點:氣魄大而無所拘束之意。豪放派的特點是題材廣闊。它不僅描寫花間月下,男歡女愛,而且更喜攝取軍情國事那樣的重大題材入詞,使詞能想詩文一樣地反映生活。它境界宏大、氣勢恢弘、不拘格律、崇尚直率,而不以含蓄婉曲為能事。</p> <p class="ql-block">上下相對比,換頭是過橋。或一正一反,或一今一昔,或一問一答,而以過片為橋,上片首緊承上片尾,使上下片貫通一氣。如李煜《破陣子》(四十年來家國),上片追念昔日帝王生活,下片哀訴今日亡國之君的凄涼,一今一昔,一正一反,對比十分鮮明。過片處,上片以“幾曾識干戈”作結,下片以突然間作了敵人干戈下的囚虜起首,互相照應。陳與義的《臨江仙》(憶昔午橋橋上飲)情況近似,上片追憶南渡前在洛陽時的豪酣歲月,下片抒發(fā)如今偏居江南一隅的惆悵之情,過片“二十余年成一夢”,承上啟下。</p><p class="ql-block"> 廣為人知的一首小令,歐陽修的《生查子》(元夕),明白如話,一說是朱淑真的獨白。詞的上下片也是今與昔的鮮明對比:“去年元夜時,花市燈如晝。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后。今年元夜時,花與燈依舊。不見去年人,淚濕春衫袖。”上下片結構相同,換頭只是換了一個字,就將昔與今、鬧與靜、歡與悲、笑與淚處處比照著,充分展示了物是人非之感、舊情不再之痛。</p><p class="ql-block"> 呂本中的《采桑子》除疊句用得巧之外,有意思的是,它的上下片格式也一致,內容卻完全相反。詞以“明月為喻體”,上片“不似”下片“似”,一正一反互為矛盾,卻和諧地統一為一體,真是妙趣橫生,其中的奧妙在于兩片開竭澤而漁那個恨字,一要感情的紅線將上下片看來對立的意象連接在一起,正說反說,反正都是因為愛。</p><p class="ql-block"> 還有用問答來結構詞體的。如敦煌曲子詞《鵲踏枝》(叵耐靈鵲多滿語),上片是思婦問靈鵲,下片是靈鵲的答辯,一問一答,全由對話組成,是很有創(chuàng)意的寫法。李清照的《漁家傲》(天接云濤連曉霧)也有問答結篇之妙,上片以天帝“殷勤問我歸何處”作結,整整一個下片都是答語,以“我報”領起。像這類上下片對比比較鮮明的布局,往往在換頭處花招百出,或者似承似轉,或者陡然怒轉,于空際大轉身,忽生頓挫空靈之妙。但文無定法,也有打破上下分片的,兩片一氣貫注,完全渾融一體。如上面提到的辛棄疾的壯詞《破陣子》(醉里挑燈看劍),前面一路狂奔,氣壯如雷,到最后一句“可憐白發(fā)生”才陡轉,雖說形式上分有兩片,但文義卻是一個不可分割的整段。辛棄疾以縱橫的才氣豪情沖破了常規(guī)的分片形式,讀者也不必以常規(guī)來規(guī)范他。</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37, 35, 8);">五、順逆、錯綜(接上卷)</b></p><p class="ql-block"> 起結與過片是詞的關鍵組成部位。如果從詞的結構意義來考慮,就有了“順逆”與“錯綜”之分。以時空順序、邏輯關系等來布局謀篇,叫做順,反之為逆。多重時空交錯的結構,叫“錯綜”。下面舉我們比較熟悉的詞例來說明:</p><p class="ql-block"><b> 1、順</b></p><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1)</span>、先昔后今:人的生命本體以時間的方式存在,文學是一種關于時間的藝術,從時間的流程來看,當然是從昨天到今天,從過去到現在,寫作往往就隨著時間的步伐勇往直前,寫成了順流而下的“流水狀”。如上文所舉李煜的《破陣子》和陳與義的《臨江仙》,都是從憶昔開始,到如今完全不同于昔日的生活。此類詞作,往往是說今非昔比,過去總是美好的,現在總是哀傷的,無限的傷感和悵惘在對比中不言自明。</p><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2)</span>、從內到外:從空間的位移來看,一般的順序是由內而外,由近及遠,層次分明。比如晏殊的《蝶戀花》(檻菊愁煙蘭泣露),先寫室內菊愁蘭泣,再寫羅幕外燕子雙飛,明月穿戶,下片轉到獨上高樓望遠,從內到外,層層寫來,脈絡清晰??臻g場景在轉換,境界越來越擴大,從而豐富了詞的內容。</p><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3)</span>、由景及情:這種寫法在宋詞里最常見,是很省事的套路。如上文所舉的例子中有范仲淹的《蘇幕遮》(碧云天),上片純寫落寞秋景,下片抒發(fā)懷鄉(xiāng)之情。秦觀的《滿庭芳》(山抹微云),上片寫景為主,景中含情,微云抹山,斜陽歸鴉,下片以換頭“消魂”二字直起抒情,以下情感的抒發(fā)便一發(fā)不可收,滔滔汩汩,無限傷離之情溢滿紙外。</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 4)</span>、前因后果:從邏輯的關系來看,正常的順序是由因至果、由分到總、由特殊到一般。比如李煜的《清平樂》(別來春半),一起筆就告訴別人,這首詞就是寫離別相思的,因此,就下來就展開對別情的細膩描述。因為別,所以苦。前因后果交代得清清楚楚。</p><p class="ql-block"><b> 2、逆</b></p><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1)</span>、先今后昔:這類撫今追昔的詞,比較常見,往往用“因念”“猶記”等有明顯標志的詞語,表示時間由今日轉換到過去。如晏幾道的《臨江仙》(夢后樓臺高鎖),上片寫夢回酒醒后的落寞感傷,不由得想起去年春恨,下片“記得”二字領起過去與歌女小蘋歡聚的情景,表達了對舊情執(zhí)著難忘的深情,過去與現在的苦樂對比也表明了世事的滄桑變化,令人悵惘不已。傷近,是文學的一大母題,多愁善感的宋詞尤其喜歡“向后看”。</p><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2)</span>、從外到內:如晏殊的《踏莎行》(小徑紅?。?,上片寫外景,郊外小徑殘紅稀疏,原野上芳草萋萋,空中飛絮蒙蒙,樹陰中隱隱現出樓臺。下片寫內景,遼落中翠葉藏鶯,朱簾隔燕,爐香裊裊,時光在靜謐中悄悄流逝,愁夢酒醒,斜陽滿院。由外而內,詞序井然。</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 3)</span>、由情及景:這種方式也很普遍,詞人用得很嫻熟。比如張先的《天仙子》(《水調》數聲持酒聽),上片寫午睡醒來后的愁情,下片純寫月下靜謐的境界。</p><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4)</span>、前果后因:先說結果如何,再步步追尋原因,倒戟而入,逆流而上,新穎別致。如周邦彥的名作《夜游宮》:“葉下斜陽照水,卷輕浪、沉沉千里。橋上酸風射眸子。立多時,看黃昏,燈火市。古屋寒窗底,聽幾片、井桐飛墜。不戀單衾再三起。有誰知,為蕭娘,書一紙?”一路上寫水面暮景、立看燈市、古屋葉飛、無眠夜起,按時序閑閑寫來,不知詞人到底有何心事?到最后三句才抖出謎底:“有誰知,為蕭娘,書一紙?”原來都是一封情書惹的禍。再回過頭看前面,就覺得那些話有了著落、有了深意,通篇便染上了情的光彩,更覺細膩委婉,沒有一句廢話,前面的結果描寫用的是“層層加倍寫法”。試想,如果把原因先說了,再說如何如何的煩惱,就沒有這樣的吸引力了。詞人只是巧妙地換了一下順序,詞的魅力就增加了幾分。</p><p class="ql-block"><b> 3、錯綜</b></p><p class="ql-block"> 一般來說,小令短小,可供詞人騰挪的舞臺不大,因此詞中的時空順序、邏輯關系的變化比較簡單。慢詞長調的篇幅長,詞人正好有了英雄用武之地,他們常常通過回憶、夢境、聯想、幻覺等手法、造成時間、空間的多重交錯,轉換跳躍,收到頓挫變化、回環(huán)吞吐的藝術效果。</p><p class="ql-block"> 柳永善作慢詞,但他的章法結構一般是順流而下,從頭到尾,娓娓道來,是一種單方向的直線型結構。李清照的長調也基本如此,有時也多一兩個波折迂回,比如《永遇樂》(落日熔金)由現在的元宵節(jié),情不自禁地回想過去在中州的元宵佳節(jié),最后又閃回到如今憔悴的元宵節(jié),是比較常見的今-昔-今的三段式結構,有兩次跳躍,但還是比較簡單。時空跳躍交錯、復雜變化,莫過于周邦彥、姜夔、吳文英。如周邦彥的代表作《瑞龍吟》(章臺路),詞分三疊,由第一疊的現在,第二疊轉到過去,第三疊撫今追昔,先說今,再猶記過去,然后回到現在的探春。多次從容地輾轉于過去、現在之間,時空交錯,極盡頓挫變化。《蘭陵王》(柳陰直)的時空跳躍更急促更頻繁,今昔反復回環(huán),層層渲染,如同游走在中國古典園林,備極吞吐曲折之妙。吳文英的長篇巨作《鶯啼序》,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他們?yōu)閷懺~煞費周章,多方出擊,詞作的章法結構多是多條小徑交叉的環(huán)線型、立體型的結構。</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37, 35, 8);">六、空中蕩漾</b></p><p class="ql-block"> 詞的布局謀篇關系到詞的整體效果,結構的技法自然重要,前人對此多有精妙的體悟與總結。其中,被認為最妙的是,空中蕩漾,最是詞家妙訣。上意本可接入下意,卻偏不入,而于其間傳神寫照,乃愈使下意栩栩欲動。什么是空中蕩漾?看過空中飛人雜技表演的都知道,一個飛人在半空中飛來飛去,你以為他向左飛,誰知他只是一個假動作,馬上借力飛向右了,惹來觀眾一陣陣尖叫聲。劉熙載所謂空中蕩漾的意思是說,上句提出了一個問題,下句本應該順著回應,但詞人偏不,而是故意扯開說別的話題,王顧左右而言他,詞就有了一波三折、波瀾起伏的味道,就像在空中蕩漾。</p><p class="ql-block"> 比如姜夔的《踏莎行》(燕燕輕盈)下闕:“別后書辭,別時針錢,離魂暗逐郎行遠。”本來以下要接離魂追逐情郎遠行后的情景,白石卻刻畫了一個幽藍冷清的縹緲境界:“淮南皓月冷千山,冥冥歸去無人管。”寫伊人的離魂月下歸去的孤清情景,從離魂遠行到月下歸去,一來一去,顯得空靈蕩漾。</p><p class="ql-block"> 又如歐陽修《玉樓春》(尊前擬把歸期說),上闋前兩句,欲說歸期,愁容滿面。后兩句,卻由此生發(fā)了一個議論:“人生自是有情癡,此恨不關風與月?!卑闯@?,說到“有情癡”,應該就此借風月什么的進一步渲染一下離情別緒,但詞人偏不接上意,而是反說“不關風與月”,不落俗套。下闋前兩句正面寫離別之難,可后兩句卻說“容易別”,看起來前后矛盾,但正因為這樣欲擒故縱,來回折騰,才使得結尾兩句“直須看盡落城花,始共春風容易別”形象飽滿,栩栩欲動。整首詞的情感表現得波瀾起伏,頓挫有力,深得空中蕩漾之妙。</p><p class="ql-block"> <b>“空中蕩漾”</b>,確實是詞家妙訣,聽起來有些玄妙。換句實在話來說,即“詞要放得開,最忌步步相連”,又要收得回,最忌行行愈遠。比如天上人間,去來無跡,斯為入妙。劉熙載的這句話說得更具體更具操作性。煞費周章,多方出擊,詞作的章法結構多是多條小徑交叉的環(huán)線型、立體型的結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