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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紅專大學的日子里》(一個農(nóng)業(yè)中學的故事) 陳尚志 2024

東郭先生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237, 35, 8);">《 在紅專大學的日子里 》</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237, 35, 8);">(一個農(nóng)業(yè)中學的故事)</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237, 35, 8);">陳 尚 志</b></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20px;">作 者 簡 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span>陳尚志,1943年出生,1963年在滄州老二中(捷地)高中畢業(yè),未參加高考,在滄州市教育局做代課教師。</p><p class="ql-block"> 1964年參加鐵路,在鐵四局機筑隊電工,1970年調(diào)新二處修配廠。</p><p class="ql-block"> 1972年底調(diào)天津鐵路分局工程隊。其中:1976年~1979年兼職業(yè)校電工技術(shù)教員,1995年被聘任工人技師至退休。</p><p class="ql-block"> 退休后,在外企工作三年,擔任工程部經(jīng)理。</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20px;">~*~*~*~*~*~*~*~</span></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2px;">《 在紅專大學的日子里 》 </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0px;">(一個農(nóng)業(yè)中學的故事)</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0px;">陳 尚 志 </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0px;">?</b></p><p class="ql-block"> 在1958年“大躍進”的時候,我正在滄縣鄉(xiāng)村的一所民辦中學讀書,由初一升初二。</p><p class="ql-block"> 學校很小,只有兩個班級,三名教師,背景不同,差異很大。其中兩位年輕的,都是二十歲左右,是在新社會讀完初中高中的,倆人都姓于,是本家;那位年長的,姓路,約摸三十七歲或三十八歲的樣子,這人比較麻煩,不是別的,用當時的話來說,是歷史上有問題,不清白,他是國民黨一個高級軍官的兒子,高中畢業(yè)參加航空學校學習,經(jīng)歷過抗日戰(zhàn)爭,后來做了空軍飛行教官。</p><p class="ql-block"> 大陸解放前夕,他的父、兄去了臺灣,留下他來接母親沒有走成。剛解放時政策較寬,下面的基層干部也沒有那么多禁忌,于是就安排這位有文化的路金榮先生當上了鄉(xiāng)村民辦中學的教師。 </p><p class="ql-block"> 路先生政治上不夠可靠,學問卻是有的,講起課來,旁征博引,妙語連珠,簡繁得當,思路清晰,十分得體;兩位年輕的于老師初執(zhí)教鞭,赤誠一片,認真?zhèn)湔n,熱情講授,學校的教風頗為嚴謹,彼此相輔相成,大家相安無事。</p><p class="ql-block"> 這一年,農(nóng)村成立了人民公社,那時,方方面面的人總是說,共產(chǎn)主義是天堂,人民公社是橋梁。</p><p class="ql-block"> 有一天,學校的老師們陪著鄉(xiāng)里的一位領導,向同學們宣布了一個重大的“激動人心”的消息:全公社的民辦中學都要集中到公社管委會所在地—李天木辛莊,合併在一起,由人民公社創(chuàng)辦一所新型學校,即是又紅又專的“紅專大學”。 </p><p class="ql-block"> 這個事情,不要說對于一群涉世不深的十幾歲的孩子,即使對于成年人,對于老年人,也是匪夷所思,見所未見,聞所未聞的。</p><p class="ql-block"> 當時我和同學們的那個感覺呀,既新鮮又迷茫,既疑惑又興奮,那才叫朦朧呢!怎么,一夜之間,初中二年級的學生突然就變成了大學生?有些人連“荒唐”兩個字都不會寫呀。</p><p class="ql-block"> 我們生活中的事情,往往就是這樣,朦朦朧朧的跟著領導者走,總是有既得利益者,只要不換領導,不改章程,永遠沒有什么錯誤。生存的空間,決定著人們生存的意識。</p><p class="ql-block"> 說快還真是快,那時是聞風而動,雷勵風行,第二天,我和同學們打起背包就出發(fā)了,步行二十多華里,來到目的地。</p><p class="ql-block"> 1958年剛開始的人民公社,跟后來六十年代、七十年代的,還不一樣。那時的人民公社轄區(qū)很大,下面設置好幾個管理區(qū),每個管理區(qū)就管著十個八個生產(chǎn)大隊(大的自然村),1959年后我縣的管理區(qū)這一級就撤消了。那時全縣只有七八個公社,城關(guān)鎮(zhèn)及近郊一個,東鄉(xiāng)西鄉(xiāng)南鄉(xiāng)北鄉(xiāng),各有一兩個,李天木辛莊就是東鄉(xiāng)的公社所在地。 </p><p class="ql-block"> 1958年時興的名詞很多,其中一個名詞就是“下放干部”。有“集體下放勞動”定期輪換的,有“個人下放”定居的,也有上級下放“充實”下級管理的。</p><p class="ql-block"> 縣里的第一書記聽說就是省里下放充實縣級領導工作的,李天木辛莊公社的第一書記由縣人民法院李院長擔任。</p><p class="ql-block"> 在公社管委會門口,曾經(jīng)同時貼過兩張布告,一張是人民公社的《公告》,下面署有李同志的名字,另一張是縣人民法院判決罪犯的《布告》,法院院長的署名也是這位李同志。</p><p class="ql-block"> 兩張布告并排貼在那里,讓人看起來總覺得不那么對勁,不那么舒服。</p><p class="ql-block"> 這李同志是一位法律專家,擔任法院院長本是順理成章,輕車熟路。如果組織上領導層認為他“才堪大用”,應該放到更重要的位置上,何必讓他既當縣法院院長又當某一公社的第一書記,給這方百姓一種壓抑的感覺呢?</p><p class="ql-block"> 公社的“紅專大學”成立大會,開得樸素而隆重,很多陌生的領導同志都參加了。學校的校長也是由公社的領導兼任,七八個民辦中學湊合整編在一起,也是浩浩的數(shù)百人之眾。學校設在大禮拜寺里,同學們住宿分散在鄉(xiāng)親們家里。</p><p class="ql-block"> 我和于葆榮、于更生、于志昌、苗祥東等同學住在一戶回族大伯大媽家里,大伯大媽對我們極好,尤其他們那個小兒子,跟我們像親兄弟一樣,后來我們搬家的時候,那位小兄弟又哭又鬧,大發(fā)脾氣,我們竟至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應對。</p><p class="ql-block"> 此后我一生中,結(jié)交了許多回族兄弟,有五六個是鐵哥兒們,那真是肝膽相照,真心實意。這些都是后話,且停贅述,我們還是回到紅專大學剛成立的日子。</p><p class="ql-block"> 一個月過去,同學們逐漸明白了,我們這個紅專大學,其實是“只紅”不專,只煉紅心,不修專業(yè),只講勞動、不講讀書的大學校。</p><p class="ql-block"> 每天講得最多的是勞動和軍事化管理,早上五點鐘就要起床,操練跑步,然后吃早飯,下地干活或者上文化課。</p><p class="ql-block"> 可又一點兒沒有準星,一搞起突擊來,就停了文化課,就要在凌晨四點或者三點鐘緊急集合,幫助附近村莊搶種搶收,每班每組都有任務,有定額,有競賽。</p><p class="ql-block"> 大家最怕的是耕種前的深翻土地,那時拖拉機極少,干活全憑人力。有人提出所謂的“科學建議”,說是“深翻二尺半,產(chǎn)量翻一翻”。公社農(nóng)具廠、鐵工廠的鐵匠鍛造師付們,奉命專門生產(chǎn)那種二尺多長的直鍬頭,裝上木柄,就得有好幾公斤重,用以深挖土地。</p><p class="ql-block"> 那時田野里也是紅旗飄展,人聲鼎沸,喊聲連片。一會兒喇叭筒廣播說,某某同學苦干加巧干,創(chuàng)造了一天深翻土地一畝的最高紀錄,一會兒廣播說,另一某某同學半天創(chuàng)造了深翻將近六分地的更高紀錄。紀錄越創(chuàng)越高,難度越來越大,大家的定額也相應的向上提高,你干不出來就是沒有革命干勁,就是有“右傾松勁情緒”,就是對大躍進不滿,那幾乎就距離當反動派不遠了。</p><p class="ql-block"> 深翻土地搞競賽,割稻子搞競賽,刨山芋搞競賽,撿稻穗也要搞競賽。跟前就有負責督戰(zhàn)的老師和學生會干部,誰干活稍微慢一點,就要受批評,受喝斥,挨嚇唬。</p><p class="ql-block"> 那時農(nóng)村的孩子單純的很,沒見過什么世面,十幾歲的初中學生,哪里經(jīng)得住這一通又一通的胡折騰,不是一天半天,而是天天如此,而且經(jīng)常夜以繼日的“挑燈夜戰(zhàn)”,到午夜方休,明天還要重復頭一天的“革命干勁”。</p><p class="ql-block"> 那時候說是要“一天等于二十年”,純粹是胡天胡地,大小管點兒事的人,就像打了興奮劑一樣,好像沒日子“作”了似的,瘋狂的趕啰人。</p><p class="ql-block"> 這年秋冬,雖然也上了一些文化課,可大家在頭一天的勞動競賽中累得夠嗆,身子都快散架了,第二天只想歇會兒,哪有心氣兒再上文化課呀,有心也無力了。</p><p class="ql-block"> 有些同學經(jīng)不住這種“革命的考驗”, 跑回家去,不上這份“紅專大學”了。有些年齡稍大一兩歲的男同學,一不作二不休,索性跑到外地去當工人掙錢,1958年的所謂“盲流”,就包括這些同學們。</p><p class="ql-block"> 這年秋冬,可能是我這一生當中最忙、最累、最疲勞、最緊張的一段日子,有時累到極點,真想還不如干脆倒下去死了算了。</p><p class="ql-block"> 我也曾想過逃亡,但思來想去,最后還是想再堅持幾天再說。就這樣,堅持著,堅持著,終于挺過來了。后來,每逢我回首這段往事,總慶幸自己當初的選擇。</p><p class="ql-block"> 也算是相反相成吧,“苦難”,對于一個年輕人來說,有時真可以變換成一筆巨大的無形的精神財富。堅挺渡過苦難的過程,也是意志成長的過程,對于此后一生,將有著巨大的“參照效應”和調(diào)節(jié)作用。</p><p class="ql-block"> 在以后的生活中,當你異常順利時,可以減少張狂,減緩逆轉(zhuǎn),避免樂極生悲;當你遭遇困難時,可以平衡心態(tài),避免惶恐,冷靜對待,理智處理。當然,這只是日后的感想。</p><p class="ql-block"> 在那個時期,對于我們這一群不諳世事的初中學生來說,要真正做到任勞任怨是十分艱難的,有一句俗語說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只有那些經(jīng)歷過長時間彎腰干活的人,才會對此有著更深刻的理解!</p><p class="ql-block"> 當時同學們又累又乏又躁,怨氣回蕩,怒火中燒,卻又不敢發(fā)作出來,有時實在憋不住,發(fā)點牢騷,還要提防有人打小報告。</p><p class="ql-block"> 有一個同學忍不住,說了句:咱們比“勞改隊”還累,簡直要累死人。很快被別人打了小報告,學校組織了大會批判,小會批評,搞了好一陣子才罷。</p><p class="ql-block"> 別以為只有文革才有“批判”這個名詞,其實早在1957年反右派斗爭時,就經(jīng)常使用這個名詞了,1958年發(fā)揚光大,只是,還沒有文革時期那樣系統(tǒng)化、專業(yè)化和全民普及化。</p><p class="ql-block"> 學校領導對于那些打小報告的人,是有獎勵的,獎賞之下,必有勇夫,也必有出賣良心者。</p><p class="ql-block"> 那時的獎勵倒不是金錢,而是一種所謂政治上的“進步”,看起來是無形的,但也可能很快變成有形的,有的可能要頂替學生會干部,有機會還能夠優(yōu)先選拔分配工作(滿16歲),成為國營企、事業(yè)單位的正式員工。</p><p class="ql-block"> 當然、這畢竟是極個別同學所為,而絕大多數(shù)被選調(diào)的,都是能夠吃苦耐勞、言語謹慎且又年齡稍大的優(yōu)秀學生,這是勿庸置疑的。 </p><p class="ql-block"> 如果說今天的中學生們、青少年們生活得很累很累,那肯定也是一種有目標的“累”,是一種有追求的“累”,或者說,是家庭或個人主動性的、自找的“累”;而1958年 我們那些青少年所受到的那“累”,則是一種盲目的“累”,是一種帶有政治脅迫性的“累”,其家庭和個人都是被動的、無奈的和帶有恐懼性的。這兩種情況無法比較,只能用社會的進步來做解釋吧。</p><p class="ql-block"> 后來,大后來,經(jīng)過政治學習,這才知道,1958年的狂熱,主要來自一級又一級的干部們,上有所好,下有甚焉。其中包含著無限的對上迎合,投其所好。這對于整個社會的正直與進步,是一個莫名的悲哀。</p><p class="ql-block"> 1959年初春,政策調(diào)整,學校從大禮拜寺搬出來了,遷移至鄰村(崔莊)的一所大戶莊院。那房子又高又大,三進三出,兩側(cè)跨院,廂房連成一片,共有一百多間屋子,高墻廣廈,巍為壯觀。公社黨委文教部長朱鳳池調(diào)來充任專職的校長。</p><p class="ql-block"> 上級為了充實“紅專大學”的獨立辦學、發(fā)展壯大的能力,特別從各個村莊集中調(diào)撥了近百頭豬、近百只羊、十幾頭騾馬、牛、驢等大牲口;又從附近劃撥了幾十畝水田、旱田和園田,眨眼之間,我們學校儼然成了一個像模像樣的富甲一方的“集體農(nóng)莊”。</p><p class="ql-block"> 雖然這種“一平二調(diào)”政策,違反了經(jīng)濟規(guī)律,可是,做過了的事情,就是實實在在的“存在”了,后來想改都難。</p><p class="ql-block"> 這個時候,大概也是根據(jù)上級指示,學校改變了過去那種充當公社突擊隊和預備隊的性質(zhì),走上了比較穩(wěn)定的半耕半讀的道路,雖然每周還是三天上課三天勞動,但勞動的強度緩和了,上課的課時增加了,早自習和晚自習的時間也相對的固定下來了。</p><p class="ql-block"> 同學們按照生產(chǎn)需要和體能體力,被分配到園田組、大田組、水田組、飼養(yǎng)放牧組、小工廠、機動組等等。</p><p class="ql-block"> 我和小戴、小趙等四人被分配到飼養(yǎng)放牧二組,主要是放豬、養(yǎng)兔。我和小戴倆人一起放牧,有時一人半天,有時一人一天,總之不能耽誤了上課。</p><p class="ql-block"> 那些由各村集中起來的近百頭豬啰,剛到之時,東竄西跳,浮躁不羈,就是不能合群,你要想從莊里把它們趕到莊外去放牧,十分艱難,路上圈不住它們。</p><p class="ql-block"> 我和小戴費盡了腦子,幾經(jīng)失敗,終于摸索出一個讓我倆能夠自鳴得意的“好”辦法:先把豬啰們?nèi)υ诖笕?,倆人雙手各執(zhí)長鞭,轉(zhuǎn)著圈的抽打,打得那些豬啰,都往里圈“中間部位”閃躲擁擠、廝磨,這樣搞上幾次,豬啰們就把身上各自的氣味傳遞給對方,又從對方獲得不同的氣味,這樣一來二去,它們就臭味相投“腥腥相惜”了,也就融為一體了,也就甘愿合群了。這辦法不一定科學,卻有奇效。</p> <p class="ql-block">  東鄉(xiāng)乃空曠之地,地廣人稀,三里五里是見不到一個村子的,遠處有村子也是耕地不如荒地多,耕地“匆忙”收割后,遺落的稻穗、麥穗、玉米秸子、山芋秧子,甚至連地下未刨凈的胡蘿卜、土豆、山芋……等等,豬啰們都能嗅到、拱到、吃到;荒地里的野草,尤其是黃菜盤子、灰菜、掃帚菜、佬鴰金、野韭菜等等,都是豬啰們的美味佳肴。</p><p class="ql-block"> 我和小戴都是十幾歲年紀,都帶著股孩子氣,在各自的班上,倆人學習都還算不錯,人也裝得斯文,可一到荒郊野外,我們就上來“張狂”勁兒了。</p><p class="ql-block"> 有時我們心情不順,就隨便抓過一頭“淘氣”的豬來,用皮鞭、木棒胡亂抽打一通,隨著豬的嚎叫,三十米、五十米,甚至幾百米以外的豬啰,也會聞風跑來,看個究竟。掌握了這個規(guī)律,有時我們急于收工回學校,就胡亂抓住(圈?。┮活^肥豬來抽打,看那分散在四面八方覓食的豬啰,聞聲而應,呼呼的風也似的往這里奔跑的情景,我曾想過:在它們的腦袋、心臟或者血管里,必然有一種潛在的不為人知的聯(lián)系,它們是有靈性有生命的活體,盡管它們最后的結(jié)局是要被人類宰殺食用,但在它們生長過程中,不應該再受到額外的虐待了。</p><p class="ql-block"> 雖然我們每次緊急集合時,鞭笞的是那些搶食的“惡豬”,可是,這些惡豬只為爭食,并不殘害同類,也算不上多大的罪惡呀 ?!</p><p class="ql-block"> 后來,我和小戴逐漸改變了這種“打豬”的集合方式,改用了吹哨子集合,當然不是亂吹,是有節(jié)奏的吹,一點一點的訓練,這辦法來得慢些,卻也管用。</p><p class="ql-block"> 放豬的時候,我和小戴常在野地里偷著讀書,其中也有小說,比如讀過《三國演義》什么的,記得書中有“荊州牧”、“冀州牧”、“徐州牧”等官職,我對小戴說:你說過去那些“州牧”,對待老百姓,是不是像咱放豬一樣?</p><p class="ql-block"> 小戴說:應該是,大家都是放“牧”的嘛!放牧,不就是用鞭子和木棒,管理著你屬下的豬、羊、牛、馬的生活嗎?嗨,一千多年的事了,管它呢。先看好咱們的豬吧,跑得太分散了。</p><p class="ql-block"> 在漫無邊際的田野里,在地曠人稀的荒原上,我們那時很愜意,小戴學會了吹口琴和笛子,我比他笨,只學會了吹口琴,可我書比他讀得多。</p><p class="ql-block"> 紅專大學的文化課,用的還是初中的課本,我們班從初一到初二的語文課,本來一直是路老師任教,我覺得講的還不錯,同學們也都認可。</p><p class="ql-block"> 到了1959年春天,語文老師忽然換了人,是新來的劉老師。學校說他是個“大”知識分子。四十歲的樣子,高高的個子,厚厚的眼鏡片,可總是彎著腰,讓人看著不舒坦。班里消息靈通人士說,是大學的講師下放的,也有的說是教授,我不信。</p><p class="ql-block"> 二十世紀五十年代,全國能有幾個大學教授?肯定是極少極少,聽說那時大學教授都是國務院掛號的。即便是講師,也不會太多,恐怕比后來新世紀初的“博導”還要少得多,少得多!</p><p class="ql-block"> 這位劉老師一走上講臺,就有點兒神經(jīng)質(zhì),連課文也讀不順當,一句話重復好幾遍,羅里啰嗦。同學們意見很大,背地里免不掉笑話評說。</p><p class="ql-block"> 我自幼尊師敬儒,看到或聽到學問大的,就崇敬得“了不得”,任其有點毛病也不在意。可是,當我看見這位近乎遷腐的劉老師,在校長面前,竟那樣的點頭哈腰,格外討好獻媚的時候,心里堆積起來的高大形象“一落千丈”,厭惡的情緒油然而生。</p><p class="ql-block"> 過去,在我幼小的心靈里,總認為大知識分子都是耿介之士,今日卻見到了“文人無行”!這是我思想上感情上無法接受的事實,我真是見不得那副奴顏婢膝的樣子。</p><p class="ql-block"> 那時我知識膚淺,不知何為韜光養(yǎng)晦,不知辨?zhèn)伪婕榈钠D難與復雜,不知周公遭受流言時的“恐懼”,王莽作態(tài)“謙恭”時的“人望”,精忠岳飛之孤傲負氣以招致禍端,而奸佞秦檜子孫三世廣結(jié)“善緣”,貴顯廟堂。</p><p class="ql-block"> 人世間的艱澀紛雜、沉浮無常,怎是一個平庸少年所能理解、所能剖析的。</p><p class="ql-block"> 人們會想,這位佝僂著身軀的劉老師,也許內(nèi)心充滿著痛苦和無奈,也許憚于個人或家庭的生存重負,或者懷有其他難言的苦衷,那時的我何必那樣敵視他呢?何必那樣苛求于他呢?</p><p class="ql-block"> 然而,后來的情況變化,卻又是一番景象。</p><p class="ql-block"> 講課好的有學問的路老師,連班主任也當不成了,徹底變成了以勞動為主的 “替補老師”,劉老師春風得意的當上了我們班的班主任。 </p><p class="ql-block"> 一個星期六下午放學回家的日子,我到家后患上了急性腸胃炎,上吐下瀉,星期日下午沒有按時返校。</p><p class="ql-block"> 當星期一我拖著病體,步行二十華里返回學校時,劉老師對我大發(fā)脾氣,當著全班同學的面兒,要我作“檢查”,責問我為什么不能按時返校。我說因為有病來不了,劉老師說,為什么別人回家不得病,就你得???為什么別人能按時返校,就你一個人不能按時返校?</p><p class="ql-block"> 我心里想:“這劉老師不可能是大學里走出來的人,大學里能有這種人嗎”?</p><p class="ql-block"> 劉老師不依不饒,組織全班同學批判我,搞了一下午還不算完,晚上自習課改成批判會,還要搞我,非要挖思想根源和政治根源!看看“到底是什么思想作怪?”</p><p class="ql-block"> 終于把我逼急了,我沖口而出:是右傾機會主義思想作怪!我心里也清楚,這個政治名詞是報紙上批判干部用的,似乎與犯罪同義而與孩子們無關(guān)。</p><p class="ql-block"> 一言既出,石破天震,語驚四座!劉老師竟也呆住了。而后他嚅嚅的詰問: 你什么意思?你說誰機會主義...... 同學們見劉老師膽氣不足、怯懦心虛的樣子,便三三兩兩的交頭接耳起來。這節(jié)晚自習課的批判會,就這樣攪亂了,流產(chǎn)了。</p><p class="ql-block"> 散會以后,劉老師又單獨找我,問我聽到什么風言風語沒有?我說沒有,真的沒有。</p><p class="ql-block"> 劉老師還是不信:那你為什么提右傾機會主義? 我說:我拉肚子可死不了人,應該帶病堅持返校,可是躺在家里休息不返校,“ 缺少革命干勁,” 這不就是“右傾”嗎? 借著有病躺在家里偷懶,這不就是“機會主義”嗎?</p><p class="ql-block"> 最后劉老師酸酸的說:你不是說有病嗎,那就先別上課了,在宿舍里休息,也想想寫檢查的事。</p><p class="ql-block"> 我知道這是變相停課,就干脆躺在宿舍里休息起來。有些同學到宿舍來看我,頭一個是孫玉栓,接著是孟慶蘭和于淑貞,后來是于淑玲、唐淑貞及于葆榮、于志昌等等。</p><p class="ql-block"> 過了兩天,校長知道了(也許早就知道),找我談話,了解事情原委,又反復找班干部談話核實,這事就算完了,我也沒寫什么檢查。</p><p class="ql-block"> 可是沒過幾天,劉老師就消失了,他沒有跟班上同學們打招呼,走得不大體面。也許他在政治上不遂心,或者遭受過不公正的待遇?</p><p class="ql-block"> 他心中有怨氣有怒火有激憤,但無論如何,也不應該遷怒于學生,把邪火發(fā)在學生們身上,甚至把“整”學生做為政治上邀功自贖的手段。</p><p class="ql-block"> 做人要有人格,要有個基本準則,不能因為強者迫害了你,你就去迫害更弱者!尤其是在校長面前,“先生”那副過于卑恭的樣子, 就可使“師道”尊嚴掃地!</p><p class="ql-block"> 如果先生此后洗心革面,當然可以重塑自己的形象。愿上帝寬恕他。我在學校沒有多說劉老師一句壞話,我不同情他,只是可憐他,白讀了那么多年書!</p><p class="ql-block"> 劉老師過去不一定做過老師,此后也不適宜從事這個職業(yè),德器偏狹是一方面;才具不足,首先口才太差。站在講臺上,你嘴里拿不出真貨來是不行的!起碼是難以服眾的,說是誤人子弟也不為過。 </p><p class="ql-block"> 路老師又回到課堂上,講授語文課了,同學們很高興,他自己也高興,他平時那張一貫嚴酷冷峻的臉上,竟時而也有些微笑了??墒钦l能知道,這卻是他最后的幾節(jié)語文課了。</p><p class="ql-block"> 春末夏初,大地溫暖,學校的庭院里卻還帶著春寒的余韻,校長傳達了上級“動員部分師生回鄉(xiāng)參加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的報告,全校師生都要積極響應,都必須寫出申請,要“自愿要求”下放回鄉(xiāng)務農(nóng)。</p><p class="ql-block"> 我的同窗好友謝炳義問我,寫不寫?我說,不寫。謝說,我也不寫。我們以為學校肯定要找我們談話,逼迫我們“自愿”寫申請。</p><p class="ql-block"> 可是我們猜錯了,“校辦”的院子里一片忙亂,沒有人理睬我們。學校的下放名單是已經(jīng)預先確定好了的,根本就沒有考慮做什么“動員”工作,開大會做報告就算是動員了,要誰走,誰就得走,不走也得走。</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學校就匆匆忙忙的宣布了下放人員的名單。以路老師為首的兩名教師和幾十名學生“光榮”下放回鄉(xiāng)務農(nóng)(沒有我和謝炳義)。 </p><p class="ql-block"> 路老師和許多學生都掉了眼淚,因為在籌建學校和鞏固發(fā)展校園的過程中,他們都是骨干,很出了力的。生活就是這樣,這個路老師呀,工作能力比很多人都強,可脾氣卻像茅坑的石頭,又臭又硬,自己是反動派軍官的身份,卻硬充耿直強項(不是強項令),基本上不會巴結(jié)領導。</p><p class="ql-block"> 這是不是活該呀?生存的空間就是這個樣子,你教課再好也沒有用呀!那個時期的上級不抓教育質(zhì)量,上課全憑自覺自悟,無人驗證你的成績。 </p><p class="ql-block"> 路老師的性格,跟先前離校的劉老師正好相反,是兩個極端,要是倆人勻一勻,也許情況要好些?</p><p class="ql-block"> 劉老師只討了校長的歡心,可校長又擔心大家對劉的意見太大、太多,恐怕影響到自己的前程,而不敢留用劉老師;而路老師呢,是校長本心就不願留用他,其中包括幾個跟路老師過往較密的學生干部和優(yōu)秀學生,也受到株連,一併下放。</p><p class="ql-block"> 路老師的離校,有政治原因但主要還是他自己的性格害了自己,悲劇的性格造成了他命運的悲劇。</p><p class="ql-block"> 在離開學校的那天,他那做過軍人教官的筆挺的腰桿,終于有些彎曲了。然而,他始終沒有在學生面前吐一句怨言,甚至還強承笑顏的鼓勵留校的學生,要珍惜機會,好好學習。這不是誰都能夠做到的,實在是彌足珍貴。</p><p class="ql-block"> 路老師以后的消息,我是在九年之后才聽到的。他回鄉(xiāng)以后,踏踏實實的種了幾年地,也幫村里的集體,搞些副業(yè)加工,但終于沒有躲過“革命運動”的大網(wǎng),在一場觸及靈魂也觸及皮肉筋骨的革命運動中,他終于沒有經(jīng)受住革命的洗禮,最后“自絕于人民了”。</p><p class="ql-block"> 他家里只有老母和妻子,他是個孝子卻沒有孩子,不知道從宗教學說的角度上怎樣解釋這種情況,反正世間俗人是很容易產(chǎn)生困惑的,很容易對“種因得果”的“靈光性”產(chǎn)生懷疑和動搖。</p><p class="ql-block"> 希望宗教界的善男信女們能夠原諒筆者的無知和茫然,并能夠祈禱神靈發(fā)揮更大一點的作用,讓人間百姓更平安順暢一些。</p><p class="ql-block"> 中國人的習慣,對于“自尋短見”的逝者,往往是帶著一種敬畏和惋惜的心情,況且,跟路老師同一天死的,還有他的老母親,是先他一步上吊死的。據(jù)人們分析:路老師在擺平老母親的尸體后,自己隨之而投繯自盡的。</p><p class="ql-block"> 路老師的妻子是被丈夫提前支派到谷場上,翻曬谷物去了,她回家見到的,只是婆母和丈夫的兩具尸體。公安部門沒有查出別的異常,就很快結(jié)案了。</p><p class="ql-block"> 路老師在學校的時候,以教學嚴謹出名,而且多才多藝,樣樣都行,確實是個人材。他講授過的語文課,后來逐漸地被融合了。只有他教過的一首歌,至今在學生的記憶中,依然十分清晰,那歌詞是這樣的:“晚霞映紅了天空,鳥兒在枝頭低聲歌唱,微風從田野里輕輕吹來,我的心兒也飛向遠方,啊啊,北京!啊啊,北京!在這美妙而寧靜的夜晚,我想念著你呀,祖國的心臟!” </p><p class="ql-block"> 別管怎么說,路金榮老師還真是熱誠的為鄉(xiāng)民們辦了幾年中學教育,他教過的學生,有些進了國家重點高中,有一人考進南開大學,有的當了報社編輯,有的當了解放軍軍官,有的當了市長,有的當了大學的院系領導,有些被選調(diào)到國營企、事業(yè)單位工作,有些人在鄉(xiāng)里成了不顯山不露水的富裕戶。如果沒有路老師“幫筑根基”,這許多人要發(fā)跡也難。</p> <p class="ql-block">  1959年春天以后,紅專大學的牌子摘了,換上了農(nóng)業(yè)中學的牌子,這就有點返補歸真的味道了。 </p><p class="ql-block"> 這天下午,班主席(班長)悄悄的通知我,“晚上七點鐘,在校長辦公室小院里開會,要注意保密,不要跟別人講”。像這種“神圣”的會議,我還是頭一回參加,滿心高興,有點受寵若驚的感覺。</p><p class="ql-block"> 晚晌七點鐘整,我準時來到小院,那里陸續(xù)來了大約四十多個同學,我的好友謝君也在其內(nèi),大家彼此點頭,都沒有說話。</p><p class="ql-block"> 朱校長出來了,他是革命軍人轉(zhuǎn)業(yè)干部,說話很沖:“ 同學們,你們是咱們學校最好的學生,在學習上是排頭兵,在生產(chǎn)上也是排頭兵,學校信任你們,我信任你們,我可以把咱們學校的家底透給你們,現(xiàn)在,咱們學校面臨的困難很大....你們心里有個數(shù)就行啦,不要跟同學們亂講。加強紀律性,革命無不勝?!?lt;/p><p class="ql-block"> 朱校長咳嗽了一下,主管總務的孫老師趕緊走上前來,接著話頭講,“今天晚上有一個特殊任務,咱們組織突擊隊去完成。大家注意保密,不要亂講,誰講了誰負責任,願意參加突擊隊的留下來,現(xiàn)在散會!” </p><p class="ql-block"> 同學們都沒有走開,謝君在我耳邊輕聲說,每次都這么講,好幾次了。我問:到底干什么去?謝君說:你一會兒就知道了。他輕輕推開我,向一邊走去。</p><p class="ql-block"> 孫老師重新清點了人數(shù),為39人。孫老師講,大家就不要離開了,上廁所的,趕緊去,抓緊一點。</p><p class="ql-block"> 同學們在院子里,也不敢多說話,就那么干等著,站累了,蹲下,蹲累了,又站起來,這么倒騰來倒騰去,等待著一個“莊嚴”的時刻。 </p><p class="ql-block"> 晚上九點鐘的時候,朱校長、孫老師和學生會主席臻贊來了,首先宣布紀律:一、服從命令聽指揮;二、不要說話,不要交頭接耳,不要議論。然后分發(fā)月餅,準備做宵夜的點心,同時,召呼一些同學去拿工具。</p><p class="ql-block"> 晚上九點一刻,隊伍出發(fā)了。夜很靜,勞累了一天的村民們,大多已安然入睡,那個年代的農(nóng)村里基本上是聽不到狗叫的(不許養(yǎng),也養(yǎng)不起)。</p><p class="ql-block"> 隊伍走出村口,朱校長要大家走得快一點,于是,全都加快了腳步,有的同學就小跑起來。朱校長急忙傳令:不要跑,走快一點就行了。</p><p class="ql-block"> 我小聲問身旁的謝君,這是怎么回事?謝君說,“別傻了,跑步的聲音多大呀!” “不許說話,快走!”學生會主席低聲喝道。我心里想,怎么這么兇,都是同學哥兒們,干什么呀。我和謝君不說話了,快步趕了上去。</p><p class="ql-block"> 大家走個不停,轉(zhuǎn)彎抹角地走了一個多小時,大約有十幾華里,行進的隊伍終于在前面停了下來。 這里是一片無邊無際的蘆葦草地,地勢復雜,有高有低,低洼處是淺水和泥灘,蘆葦茂密;高處無水,露出干爽的土地,蘆葦稀疏而低矮。</p><p class="ql-block"> “開始吧”,一聲令下,人們都忙活起來了。嚓、嚓、嚓的割草聲,伴著稀稀拉拉的青蛙鳴叫,打破了深夜的寂靜……“快點兒,快點兒!”——老師督促的聲音。</p><p class="ql-block"> “靠那邊點,你靠那邊點!別碰著我!” “你到那邊去,擠在一起干什么?” 相互的抱怨聲。 “別說話,抓緊點,快點兒”!——短促的斥責聲。</p><p class="ql-block"> 同學們貓著腰,揮舞著鐮刀,一鐮快似一鐮地割著蘆草,顧不得抬頭,顧不得伸腰;下面,深一腳,淺一腳,顧不得泥水……在高度緊張、亢奮的狀態(tài)下,人們的潛能得到了極致的發(fā)揮!漸漸的,漸漸的,每個人的身后,都積起了高高的草堆。 …… </p><p class="ql-block"> “行了,行了,抓緊收拾一下,準備回去”。孫老師傳達了校長的指令。</p><p class="ql-block"> 近旁的一個同學直起腰來問:孫老師,幾點了? 孫老師說,三點多鐘,快點吧!同學們擔著四十擔蘆草,盡管是倆人并排行走,也是拉起了很長的隊伍,我和謝君走在靠近排頭的位置上。</p><p class="ql-block"> 天上的行云已經(jīng)散去,一彎皎潔的下弦月掛在天際。突然,只見前面道路的左側(cè)、右側(cè),數(shù)十米處,各有一條黑影,分別由兩側(cè)飛也似的向我們隊伍的前頭奔來,說時遲那時快,眼見得兩條黑衣壯漢,各執(zhí)長桿,交叉點地,攔住我們的去路,一聲斷喝:“別走了,放下!” </p><p class="ql-block"> 我們走在前面的幾個同學一下子驚呆了,但片刻之間我們就恢復了鎮(zhèn)靜,因為我們?nèi)硕鄤荼娧?。正當我們幾個同學跟擋路者交涉斗口的時候,朱校長聞聲趕到跟前:我們是紅專大學的,我是校長,有什么事跟我說。</p><p class="ql-block"> 攔路者說:你們?yōu)槭裁赐滴覀兊奶J草?朱校長說:這是荒地的草呀! ……雙方唇槍舌劍,斗起嘴皮子來了。</p><p class="ql-block"> 校長也是累了,也是想緩和一下氣氛,就蹲下來說:來,咱們好好談談,總可以解決的。兩個攔路者警惕得很,不肯蹲下來交談,手持長竿,虎視眈眈的站在校長兩側(cè)。</p><p class="ql-block"> 有一個學生看到這種情況,覺得校長有點孤立和被動,就跑到擔草隊伍的后頭,召呼同學們,說校長讓人家扣住了,咱們大家快趕過去!有的同學情不自禁,競相喊出“沖呀,沖呀”的喊聲。</p><p class="ql-block"> 一時間,幾十個半大的小伙子,呼拉拉跑上前去,鐵桶一樣緊緊的圍了起來。兩個攔路者有些恐慌了,知道手中的長桿已失去了作用,索性做出“不對抗”的姿態(tài),蹲了下來。</p><p class="ql-block"> 他們言語有些慌亂:我們,我們是國營農(nóng)場的護草員,你們別…… 朱校長大聲說:大家別亂動,我跟兩位同志談。</p><p class="ql-block"> 兩位護草員見這邊控制了學生們的情緒,便又來了勁:你們必須跟我們?nèi)シ謭?!不然我們沒法交代。</p><p class="ql-block"> 朱校長說: 兩位同志你聽,我們學校幾百名學生,上課辦學, 吃、喝、拉、撒、睡,全靠自己動手,勤工儉學,自力更生,自己養(yǎng)活自己,很不容易,實在不容易!我們養(yǎng)了幾十頭牲畜,沒有草吃,快餓死了,不信你們?nèi)タ纯?,沒有辦法,到你們這邊割點草,這邊草多,請你們原諒,我們必須把草挑回去。</p><p class="ql-block"> 朱校長的好話說了一籮筐,力圖撥動兩位護草員的測隱之心,誰知兩位護草員心如鐵石,堅持原則不變。</p><p class="ql-block"> 孫老師湊了過來,剛要幫腔說話,立刻遭到朱校長嚴厲訓斥:“去, 一邊去”!孫老師平素機敏練達,滑稽幽默,號稱智多星,文化不高而心智多多,此時一見校長發(fā)火,情勢不對,趕緊從人群中擠出來,悄然召呼一些外圍的同學,挑起后面的十幾擔蘆草,繞行邊緣小道,暗渡陳倉,徑奔學校而去。 </p><p class="ql-block"> 這邊還是討價還價的爭執(zhí)不休,朱校長說:這樣吧,你讓學生們把草挑回學校,我親自跟你們?nèi)シ謭鲎鰝€交待。兩位護草員當然不會同意把已經(jīng)繳獲的“戰(zhàn)利品”丟掉。</p><p class="ql-block"> 這時候東方漸漸發(fā)白,朱校長猶豫了,松勁了,最后形成妥協(xié):留下現(xiàn)場的全部蘆草,留下十副扁擔、繩索,算是護草員的截獲,算是對國營農(nóng)場(分場)的一個交待。 </p><p class="ql-block"> 在返校的路上,我摸了摸口袋里的兩塊月餅,都擠碎了,這在當時的鄉(xiāng)下是稀罕物,我本想留到周日回家,與家人分享的。唉,學校能發(fā)兩塊月餅也不容易。</p><p class="ql-block"> 幾天以后,割草風波平息了。人民公社領導向國營農(nóng)場及分場表示了歉意,農(nóng)場領導表示了諒解和不安,歸還了扁擔、繩索等“作案”工具,雙方革命友好協(xié)作關(guān)系如初。而蘆葦養(yǎng)護區(qū)的蘆草,自然是不能再割了。</p><p class="ql-block"> 早在這年春天,學校就把一個機動組擴展成兩個打草隊,每天輪換,總有幾十個人打割青草。當然一開始不是在國營農(nóng)場的蘆葦養(yǎng)護區(qū),而是在一般耕地田埂和荒原上。</p><p class="ql-block"> 青草可以賣錢,尤其是蘆草更貴。一斤曬干的蘆草,相當于半斤平價糧的價錢。這是學校的一項較大的現(xiàn)金收入,比起園田里的瓜果蔬菜的產(chǎn)值,要高很多呢。大概是“發(fā)財嫌慢”的原因吧,隨著田埂和荒原的青草數(shù)量的減少,部分教師和校長打起偷割國營農(nóng)場蘆葦養(yǎng)護區(qū)的主意,這才出現(xiàn)了“夜襲蘆葦蕩”的事情。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偷割了幾次蘆草,很順手,很來錢,也就收不住手了,直到引起人家蘆葦養(yǎng)護區(qū)的警覺,引起人家“ 設伏 ”。</p><p class="ql-block"> 同學們?nèi)?、?知己,有時暗地里取笑,戲稱那天晚上的行動 是“夜闖華容道”。那時我等少年輕狂,不了解學校的生存艱難,不懂得“枉尺直尋”的生活道理;而往更深一層,則是,不懂得圣潔的校園,一“經(jīng)”沾污,還能不能清洗純凈 ? !</p><p class="ql-block"> 很僥幸,幾個月后, 1960年春天,我和謝炳義、郭洪文、唐夢月、孫文弟、孫潔如、劉玉柱、武鳳桐、孫玉玲、孫廣新等等諸君,共十余名同學,被保送到國立二中去讀高中,這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好事,大家異常激動,歡喜若狂!</p><p class="ql-block"> 我們終于跟這所“紅專大學” 告別了, 在傳統(tǒng)教育上看,這學校是變異,是異端,在這里有過壓抑,有過勞苦,有過艱辛,很少歡樂,但我們發(fā)源于此,則不可忘本!</p><p class="ql-block"> 兒不嫌母丑,這里畢竟曾是我們的母校。這所學校養(yǎng)育過我們,扶植過我們,當然也鞭笞過我們。我們這部分學生,并沒有在這里倒下去,而是以更堅韌的心竅,更強健的身軀,挺過來了。帶著一種特殊的心態(tài),一種極強烈的新鮮感覺,走進傳統(tǒng)正規(guī)的名校二中。</p><p class="ql-block"> 那里迎接我們的,不是鮮花,不是寵愛,而是在當時大饑荒下的艱苦生活和近于自虐的學習拼爭! 這其中,隱隱約約,有些人已經(jīng)看到了前方的光明。偶而想起那些比我們更優(yōu)秀的卻被下放的同學,他們本應該有著更廣闊更輝煌的前程,不幸的是,他們早早的被摧折了。他們是極端權(quán)力下的犧牲者,而且無處去告,無處去訴,這也是那時候生活的一個痛點。</p><p class="ql-block"> 回想起初中生活的那個年月,中國有文化的人還不是很多。那些曾經(jīng)導引過我們、授業(yè)給我們的師長們,還真沒有一位是所謂“德藝雙馨”聖賢式的教育家,起碼我所在的學校里沒有。</p><p class="ql-block"> 從小學到初中階段,我所認識的師長,他們都是普通人,他們都是有血有肉有情感有毛病甚至有所謂“政治污點”的各種各樣的普通人。是那個時代把他們推放在那個崗位上,他們執(zhí)行著那個時代的使命,然后,又逐漸被歷史行進的煙塵所淹沒。</p><p class="ql-block"> 那些曾經(jīng)可敬的可愛的可悲的可憐的人們,大都已成為逝者,在為他們祈禱和呼喚的同時,他們也為后人留下了真實的深刻的印跡和啟示。</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2024年12月定稿</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20px;">~*~*~*~*~*~*~*~</span></p> 謝 謝 欣 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