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高先生常常是頭扎羊肚子手巾，衣著破舊，腰中系根布帶子，口中偶爾念念有詞。因與我家相鄰，常來我家串門，那時母親舀上一碗和面，端給高先生吃，他是狼吞虎咽幾口就下肚。九五年的臘月，二大爺給我家殺豬，豬肉剛做好，見高先生路過鹼畔上，父親喊三大爺回來坐會兒，母親先給端了一碗肉，吃完又給端了一碗，母親再舀一碗，這時，高先生說今可吃好了，也吃不動了。就開始和二大爺、父親聊天，他們一陣東到蓬萊仙境，一陣天庭問候玉帝，一陣地府話閻羅……</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 高先生其祖上非常輝煌，乾隆年間曾出進士、候銓訓導一人，名光世字輔廷，其二弟光宗字尉廷、貢生，于乾隆三年主修了清澗《惠氏族譜》，其孫子名綏國字君萬，為嘉慶年間太學生。后人從小岔則村遷住將軍溝圪嶗里，惠家院落高高在上，圈墻蓋龍門，青龍石碾、白虎石磨樣樣有，驢馬成群，滿院草雞咯咯叫，就是吃水有點高。</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高先生，本名惠生秀，又名高鎖，又稱夢仙。其父惠恩升父親排行老三，先生弟兄三人，身為長子，故村里人稱呼為三大叔、三大爺。又因高先生每到晚上，不是上天庭就是下地府，道行較深，故調(diào)侃其為“高先生”。</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話說高先生早年娶了延川姑娘，洞房花燭夜時，高先生睡前炕，婆姨睡后炕。婆姨靠近他時，他也往前挪動，婆姨繼續(xù)靠近，他繼續(xù)往前，直至窗臺為止，他還是不敢碰婆姨。眼看過去半個月了，他們夫妻倆也就在炕上你追我趕，俊婆姨眼看高先生沒有進展，也就湊合著過日子。</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一天上午，高先生去桃兒子峁山上勞動去了?？∑乓套龊贸缘?，站在腦鹼上吶喊高先生，讓回來吃飯，看見地里坐一個人，不見鋤頭和身影，也就帶著飯去地里一探究竟?？∑乓痰搅说乩铮瑵M頭大汗，紅焦土地里的莊稼和草長得綠油油、青蔥蔥，只見鋤頭在地里晃來晃去，有的草在，莊稼苗不見了，其實就是無法分辨莊稼和草，勞動一早上，有苦勞無功勞?？∑乓虄裳垡汇叮瑹o話可說。第三天，俊婆姨就收拾東西，遠走他鄉(xiāng)，不和高先生過光景了，自此高先生也就幫家里放羊喂驢、砍柴割草。</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他放羊出山，在山里呼呼地睡著了，酣睡聲如雷打動，他在夢里云游四海，這時他來到了東方鬼帝府，地府閻羅殿的官員和他一一握手問好。這時他看見本村的一后生，被小鬼押著走，他上前說：這后生是我本家侄兒，說著就拉到身后。話說高先生連陰曹地府的兵馬也給他幾分面子，他和陰曹地府眾神晨會完畢，就睡醒了。這時已到傍晚時分，也就趕著羊群回家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走到馬王廟岔時，聽村里一家人吶喊：兒子難活得要命，高先生上前一說他遇到的情景，說讓家人到井則岔老柳樹邊叫魂去。娘的一手拿著笤帚，一手拿著盆子，口里喊：狗娃回來了，后面的孫子跟著喊：回來了。次日早上，后生的病果然好了，吃飯勞動不是問題，且身體壯如牛。就這樣村里的大人、小孩一生病，就叫高先生看。誰知一傳十，十傳百，方圓幾十里人人都知道高先生看病的本事。高先生走到那看到那，人們有的給他糧食和干糧，也有的給上二三十元，他從不嫌少，總之有口吃的就行。</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80年代，村里三大奶奶的兒子去省城投靠哥哥去了，半個月也沒有給家里來個消息，急得三大奶奶頭頭轉(zhuǎn)。于是請來高先生研究，高先生來到她家，先是美美地吃飽飯，再抽上一根旱煙，慢慢悠悠地說：我先睡一覺，務(wù)必凌晨寅時叫醒他。三大奶奶記住高先生的叮囑，眼看到凌晨寅時，準時叫醒高先生。只見高先生說：不要著急，你家兒子應(yīng)該是在省城犯了點小事情，被公安執(zhí)法人員暫時管制，也就這幾天回家。這時，三大奶奶心中的疑問，總算有著落。還是擔心兒子有事，只見三大爺又說：有咱村走出的貴人相助，不必擔心。</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三日后，三大奶奶家兒子準時從省城回家，三大奶奶看見兒子毫發(fā)無損，心情很快就好起來。問起兒子在省城干什么壞事了，兒子說：媽沒有事么，我爾格不是好好的嗎。這時，三大奶奶說：高先生把夢里預(yù)知的情況說了一遍，兒子眼看無法隱瞞，說在省城干了些非法事情，被警方臨時問話。此話正和高先生預(yù)知的基本一致，可見高先生非凡人也。</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九零年代，高先生從圪嶗里隨三弟遷居寺河咀，住上了新窯洞，從此我們只有去寺河咀勞動時，才能遇見。常常問他在天庭和地府會見的是哪路神仙，他總是說天機不可泄露。他去世那幾年，對二大爺說：以后是HX社會，他是看不到了。當時誰也不懂，后來大家就明白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雖然，高先生已離開我們十多年了，但他的故事早已成為人們茶余飯后不可缺少的話題。其實高先生本是神仙下凡，前世在天庭得罪玉皇大帝和王母娘娘，被下放到人間體驗生活。所以他不能和凡人結(jié)婚生子，故天庭就這樣懲罰他。高先生便在人間積善行德，造福人間，就這樣又回歸天庭。</p> <p class="ql-block">注釋：</p><p class="ql-block">1.舀:盛飯的意思。</p><p class="ql-block">2.鹼畔上:指陜北農(nóng)村院子大門口以外的地方。</p><p class="ql-block">3.腦鹼上:指陜北農(nóng)村窯洞（房子）的頂上 。</p><p class="ql-block">4.歲貢生:是指明清兩朝秀才（又稱生員）成績優(yōu)異者，可入京師的國子監(jiān)讀書，稱為貢生。</p><p class="ql-block">5.太學生:明朝、清朝時太學即國子監(jiān)的俗稱，在國子監(jiān)就讀的學生即被稱作“太學生”。</p><p class="ql-block">6.炕:北方人用土坯或磚砌成的睡覺用的長方臺，上面鋪席，下面有孔道，跟煙囪相通，可以燒火取暖。</p><p class="ql-block">7.婆姨:陜北方言，主要指妻子。</p><p class="ql-block">8.難活:陜北方言，指身體不舒服或生病。</p><p class="ql-block">9.叫魂:亦稱“喊驚”、“喊魂”等。人有疾病將死，魂魄離散，須招魂以復其精神，延其年壽，因而有“招魂”之俗。</p><p class="ql-block">10.圈墻蓋龍門:陜北指富有之家的莊園。</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惠海浪 </p><p class="ql-block"> 2022年4月5日作于延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