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紫云山峰巒疊嶂，奇雄奇?zhèn)?，山脈綿延在永安漳平兩境。每年清明之后，高海拔較高的，接近山巔大面積的杜鵑樹林陸續(xù)綻放花朵，初開雪白，像白云縈繞。怒放之后，漸漸泛紅，紅艷致至，宛若赤霞彌峰漫壑，遠眺即是緋紅飄渺的紫云山矣。</p> <p> 山高水高，深林蓄雨，無坳不有霧，樹樹裹苔蘚。巖層汩汩，石縫涓涓，溝磲潺潺，澗流淙淙。崖高瀉跌水，林暗匯潭幽，澄潭溢成溪，溪流出上石。</p><p> 且流量豐沛，清清澈澈，繞村飲用，入渠灌田。</p> <p> 上石村前石拱橋下，參天水杉林前，溪水轟隆出村，又潛入深谷。</p><p> 以下十里山溪，山山水源相匯，直至下個村落流域，己是滿河床巨石兀立，水流湍急。古人依此取名“湍石”，萬分貼切，與“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的意境，有著異曲同工之妙。</p> <p> 我于六九年二月上山下鄉(xiāng)來到湍石插隊，整個湍石大隊共有十來個自然村小隊。順流而下的先是上坪岌，從公路過阡陌，越過板橋進入幾戶人的小村，這里竹林梅樹十分清雅，屋后是密林高山。</p><p> 上洋就在公路邊，平平坦坦的洋田沿溪耕種，老厝內(nèi)幾百平米的寬坪大院，住著小隊人家。</p><p> 土堡坂是湍石的中心，與伐木場毗鄰。溪水隔開了村子，兩岸通行在獨墩的板橋之上。都是傳統(tǒng)的廳廂房，集聚相連在沿溪兩岸。</p> <p> 新寨在對岸后山，之字形的陡坡上可以看見層層農(nóng)舍隱約在叢林之中。老房子的白灰壁上還留著一些紅軍標(biāo)語，“勞苦工農(nóng)是一家！” “白軍弟兄們不要拖槍打紅軍！”</p><p>等等。</p><p> 云欄岌在崇山之間，顧名思義云涌欄桿。我路過一次，從陡峭的村口望去，參差的棕樹隱約在薄霧中，村子在頭頂上，天梯似的土坎讓我怯步。</p><p> 三對岌與棗村岌遙遙相望，彼此都在山巔。都是倚山吊腳樓，梯田在云端。</p><p> 去過幾次三對岌，記得村中有一座彩繪飛檐的古厝，據(jù)說是解放前的私塾書齋。我看到大廳內(nèi)有好多具繪就福壽，漆黑、大紅的棺木疊在一起，學(xué)堂廢置，早己改作存放壽材之處。印象最深的是，屋后粉墻上有幾個毛筆字“人不讀書是頭豬”，真是話糙理不糙</p> <p> 公路坡頂叉道是烏頭岬，此處寂靜冷僻，松柏蒼蒼，有時，好好的天氣也會霧氣蒙蒙，自古就有劫盜出沒，殺人越貨，也叫“無頭岬”。</p><p> 往下行便是下坑，寥寥幾戶默默耕耘。六、七十年代，下坑有個工區(qū)，草寮的工棚里住著幾十號江蘇籍的伐木工人。白天山前山后油鋸聲聲凄厲，絞盤機隆隆作響。夜間燈火通明，蘇南小調(diào)，江北民歌，吹拉彈唱不亦樂乎。也有飲酒猜拳，吆五喝六，整個下坑熱鬧非凡。</p><p> 下坑有個木材堆場，裝車組的工人將原木裝上林保廠的倒材車，囗徑小的兩人用挑筒扛，大的四人，特大的六人、八人?？此麄儗⒋┲K的釘箍打進原木，收繩起杠哼著號子，步調(diào)一致上跳板，松繩緊繩，調(diào)整安放，撬釘一氣呵成，將重體力勞動的技巧演繹得如同藝術(shù)表演，真是讓人嘆為觀止。</p><p> 侵晨，下坑霧極濃，幾步之外見不到人。相傳當(dāng)年楊八妹征東凱旋路過之時將霧袋棄在下坑。</p> <p> 湍石大隊最偏遠的山村是十里八里外的上埪與大北嶺。上埪是個極高的山寨，路徑崎嶇險峻。厚厚的寨墻筑在古松巨杉的森林之中。落差垂直的山腳下是淺淺寬闊的溪灘連著大片牧牛的，碧綠如茵的草地。土畔上有好幾株杏子樹，同學(xué)在樹上猛搖，下雨般的杏子砸得我腦瓜生疼。</p><p> 四位福州知青住在溪邊風(fēng)水林下依偎著山坳的祖房內(nèi)。磚墻黑瓦，翹檐闊廳典型的明、清建筑。</p><p> 沿溪順流不遠，有一條兩山壁立相向的狹谷，谷口黑洞洞的深潭叫“龍氽潭”，整條溪水注入其間翻滾沸騰。土改時曾有一位地主在此投潭自盡。正午太陽正照時，隱約可見潭底有一條黃色的巨龍張牙舞爪，角須畢現(xiàn)。</p><p> 我耳朵塞了棉球壯著膽潛入水底，發(fā)現(xiàn)原來是一根粗大的水碓車軸被古代的某次洪水沖來，斜插在亂石之中，酷似龍角、龍須的是寄生的水草與黃苔在水中飄搖。</p><p> 大家一起下水往潭中的暗河游去，劃水聲被崖壁放大迴響，特別恐怖陰森。頭頂上是明晃晃的一線天空，中途累了，大家抓住空中垂落的粗藤喘息。出了谷口還是深潭，放大了的瞳孔，看水底，看游魚，看山野都格外清新。</p><p> 大北嶺始終沒去過</p> <p> 湍石森林、毛竹資源十分豐富，自古以來浙江慶元香菇客，年年往來伐樹植菇，出沒在深山老林。</p><p> 我也曾在黎明前跟著村民上山采紅菇，紅菇都是每年那么幾天，季節(jié)性地長在原始的密林中。由于是菌類苞子的聚存處，所以都是代代人有跡可尋的采菇地點，每年都要爭先恐后，先來者得。林蔭下空曠的腐葉層上，色澤鮮艷的紅菇像小雨傘，像花兒般層層疊疊地開滿一地，美得令人窒息。人們輕手輕腳地將盛開的、半開的夠大朵的小心拔出放入籃內(nèi)，菇丁絕對不采。神奇的是，到別處幾個點轉(zhuǎn)一圈約摸個把時辰，此處的菇丁又長成大朵紅菇。</p><p> 湍石人是吃苦耐勞的山民，他們的勞動強度是城郊種菜的農(nóng)民所不能比擬的。劈田塝從山腳劈到山頂，伐木燒炭、劈筍山，漫山荊棘蓬蒿一掃而光。個子小小腳桿細細，一、二百斤的擔(dān)子加上一根撬棍就可以像壁虎一樣行進在陡峭的山間。歇息時用撬棍撐住擔(dān)子，才能站著抽口旱煙，因為腳下往往沒有安放擔(dān)子的平地</p> <p> 竹林中的筍廠烤出的筍干有正牌、副牌系列，都是閩筍品牌。</p><p> 五、六十年代，湍石伐木場招收了大量的閩南、江蘇職工，掠奪式的采伐讓原始森林變成光山禿嶺，沒有了那些深澗懸崖上的古樹名木青藤蕨類，便失去了溪山秀美的自然景觀，若要恢復(fù)至少千年。</p><p> 七十年代，伐木場己形成了具有廠房、宿舍、食堂、學(xué)校、球場、禮堂的企業(yè)規(guī)模，工農(nóng)之間也有了密切的溝通。我們知青經(jīng)常到伐木場打籃球、看電影，甚至一起組織文藝宣傳隊為群眾演出。</p><p> 這里，林保廠每日倒材，車行山響，笛鳴谷應(yīng)，收工放學(xué)，人喧人嚷，加之雞鳴狗吠，廣播音響，湍石曾經(jīng)熱鬧繁榮。</p> <p> 供銷社是一座長長的平房，座落在緩緩下坡的公路邊，屋后是有著禮堂、辦公室和一排廂房的大隊部。供銷社是村民的日常匯集點，也是信息中心。它具備了種籽、化肥、農(nóng)藥和生活日用品的供應(yīng)和信件報刋的收發(fā)，還是竹、木、筍干、菇品的收購網(wǎng)點。知青們常聚于此，沽幾斤酒，開個罐頭，在隔壁廚房圍著八仙桌胡侃神聊醺醺買醉。</p><p><br></p> <p><br></p><p> 連打架也選在此地。那年三八婦女節(jié)大隊開會，我與福州知青洪XⅩ為了爭論那一位女同學(xué)漂亮，發(fā)生了口角，福州人習(xí)慣中指相向，口中“林來巴巴”，雙方礙于供銷社人多，約好晚上七點在門口單挑決斗。</p><p> 當(dāng)晚，我一口灌下125毫升的扁瓶威士忌，系緊鞋帶，小尚同學(xué)陪我同往作為仲裁。七點，洪ⅩⅩ手執(zhí)一把三節(jié)電筒從供銷社出來，兩人相見分外眼紅，他馬步進前用手電筒劈頭蓋臉砸來，我格架中左腿搶入他的馬步之間，三、五拳將他擊倒。他在地上踡著腿，好像施展地蹚拳術(shù)，我飛腿一陣猛踢，他不動了，我便停止。突然，他爬起來往大隊部狂奔，邊跑邊喊：“林ⅩⅩ打人哪！”真是讓人啼笑皆非，由他去了。</p><p> 第三天，大隊吳書記找我，說是洪XX昨天到公社告我的狀，被我打得鼻青臉腫渾身貼滿傷濕止痛膏。我將實情告知，書記啞然失笑，只說下手重了些，我謙卑地說：“是，是?！?lt;/p><p> 同是知青，不打不相識，后來相處得非常好，他再豎中指我也不介意。</p> <p><br></p><p> 土堡坂村內(nèi)原有一座小型土堡，早已坍塌僅剩殘墻斷壁。大土堡呈長方形，在下游不遠的一灣溪潭的石壁上方的高坪之上，堡內(nèi)建成凹形的三排教室，早已作為湍石小學(xué)。溪潭砌壩蓄水，沿溪的長渠直達水碓房，再流向水電站。</p><p> 水電站是木質(zhì)板房，管理員是一位叫“菜子”的中年單身漢，潮州人。除了村干部沒人知道他的來歷。他篷頭垢面，衣服滿是油漬，見人就笑，口角溢著白沬。他那潮汕、永安、普通三合一的語言無人能懂。</p><p> 我插隊三年，都用煤油燈，每次告知通電都是忽明忽暗，穩(wěn)定在鎢絲微紅。要命的是，突然間15瓦的燈炮發(fā)出200瓦的光芒，全村燈炮瞬間燒光，引來罵聲一片。那可是用賣雞蛋的錢買鹽巴、買燈泡的年代?。「氖?，村民當(dāng)面看著菜子的神操作，100斤谷子才碾出60來斤大米，從此碾米機擺著生銹。要知道，水碓的出米率是70多斤。</p><p> 他還調(diào)戲婦女，姑娘媳婦們都繞開電站走。</p><p> 水碓舂米很麻煩，沒學(xué)過根本不會。</p> <p><br></p><p> 七零年夏天“雙搶”（搶收搶種）的一個夜晚，我正在屋內(nèi)的煤油燈下看書，聽見院里廂房的礱谷間傳出常有的礱谷聲。過了一陣突然聽見有女人在哭泣，哭聲鳴鳴咽咽十分悲慽。整座老厝就我一個人住，剎時間想起了聊齋志異中的女鬼，不禁寒毛倒堅?？蘼曈悠嗲?，我愈發(fā)狐疑，思量之下決定豁出去會會她。</p><p> 我掌燈出門看見礱谷間的墻縫上插著一束點燃的篦火，一位年輕女子倚著門框抽泣，我一看原來是福州女知青琴。琴去年八月分配到我小隊，沒兩天便返回福州，直至前天才從福州回來。隊里曾為她將近一年沒參加勞動，討論分不分口糧給她。我怒聲罵道：“他媽的！不分口糧吃什么？！”懾于我的強勢，都不吱聲了。</p><p> 琴出了一天工，傍晚倉管員稱了60斤谷子給她，給了她篩子與箕斗之類，告訴她操作流程。收工遲，吃飯遲，待到她挑到礱谷間已八九點了。她自小嬌生慣養(yǎng)在福州臺江長大，麥苗韭菜不分，礱了一陣，左轉(zhuǎn)右轉(zhuǎn)搞不拎清，只覺得腰酸臂痛，大汗淋漓幾乎虛脫，想到眼下這種境地，不由悲從中來，凄慘無助怎不啼哭。</p><p> 我鼻子有些發(fā)酸，對她說“你那會干這些，我來吧！”轟隆隆，轟隆隆，我將分離谷殼的谷礱轉(zhuǎn)得飛快。礱好之后，用風(fēng)車把谷殼扇去，連同篩子、箕斗、布袋、糙米挑做一擔(dān)，過板橋出村子，涉水壩過長渠來到水碓房。</p> <p> 木柱瓦頂涼亭似的水碓房在溪邊的曠野間，四周茅草蓬如帷如帳，夏蟲唧喞，流螢點點，樹林中還不時傳出夜鳥的嘯鳴。</p><p> 棚子內(nèi)裝置著一根松木水車軸，半空橫梁上用藤條吊著八根帶鐵篐的“馬頭”，我將糙米分別倒入地上的八個石臼內(nèi)，放下馬頭開啟水閘讓水車轉(zhuǎn)動，軸上的木橛子撬動馬頭一上一下機械地舂起米來。</p><p> 琴新奇地看著，這一切對她來說簡直不可思議。只見她散亂的鬢發(fā)被汗?jié)n貼在臉上，先前哭得梨花帶雨，現(xiàn)在卻有了掩飾不住的笑意，只是那雙哭腫了的眼睛還有些像桃子。我舉著火把，讓她用手掬起渠水洗了洗臉，她的清秀、她的好看讓松明火把也忍不住撲撲地閃耀。</p><p> 經(jīng)過幾次的舀起、添加，舂好后把糠篩出來裝入布袋。我們返回礱谷間，用風(fēng)車將米中的糠渣吹干凈，就是顆粒晶瑩的大米了。</p><p> 我把米挑到河對岸她的住處，倒進米桶里己是深夜。琴心懷感激又是熱淚盈眶，帶著福州腔“要不是你幫忙，我不知如何是好？真是辛苦你了?！币娝鳒I，我慌了神，“沒事，沒事，明天還要出工，早點休息吧?！?lt;/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夏種、耘田耙草、秋收，琴勤奮出工勞動，跟知青、社員融為一體漸漸習(xí)慣與掌握了基本的農(nóng)話技能。農(nóng)閑的副業(yè)是伐竹、木。山路陡峭崎嶇，我跟社員一樣同時左右肩各扛一根毛竹。挑一根最細的給琴扛上，讓她在前面走。途經(jīng)瀑布深潭上的窄木橋，我叫她停住，先幫她的毛竹扛過去。</p><p class="ql-block"> 我們一起種了塊菜地，四時菜蔬豐足有余，初冬時節(jié)，白菜花、芥菜花黃澄澄地蜂飛蝶舞動人心扉。</p><p class="ql-block"> 插隊的生活幾乎終年無肉可食，本地知青或可回家?guī)┴i油，有一次我在城里搞到肉票，買了兩斤五花肉回來，聽說琴要分派到筍廠干活，便將肉送過橋去給她，她不忍收受（也考慮在筍廠獨自吃肉不妥），又送過來悄悄放在灶臺上。過不久，突然有人喊：“狗偷吃肉啰！”我出來一看，一只黑狗叼著那塊肉狂奔。唉！讓來讓去被狗吃去，琴與我都只有惋惜與苦笑，說不出是心疼還是肉疼。</p><p class="ql-block"> 光陰似箭，這些酸甜苦樂的過往和思念就像封壇的老酒，愈久彌香。</p><p class="ql-block"> 離開湍石許多年了，依然懷有不解的情結(jié)，有時路過東坑口也會駐車片刻，往湍石方向仰望，莽莽群山，層層疊疊，看不見的湍石就在那高而遠，靜而僻的峰谷底，水云間。</p> <p><br></p><p> 湍石歷史上還有一些塵封的往事。上世紀二十年代的一個冬日的午后，土堡坂對面的山梁上傳來了陣陣馬嘶，可以看見許多人馬在陽光透過的林子里攢動，眼尖的還看見用望遠鏡往村里瞭望的軍官。</p><p> 下山的人馬往村里走來，村民紛紛關(guān)門閉戶躲在家中偷窺。約有二、三百號人，十幾匹馬的隊伍，一部分駐扎在土堡外的野地上，另一部分過板橋就駐扎在溪邊寬敞的土坪上。一時間，周邊前崗后哨分派警戒，沿溪邊掘土坑埋鍋造飯，并排飲馬。兵營帳篷畫地撐張。土坪后有一座二層的大木樓祖房，正好作軍官們的寓館。隨行乘滑桿轎的有七、八位女眷，個個燙卷頭發(fā)，涂脂抹粉，旗袍皮草，身材裊娜。</p><p> 戴眼鏡的總務(wù)官帶人穿村入戶，采購糧食、老酒、雞鴨豬羊，都是北方口音，說話倒也和氣，價錢又高出市價許多，叮叮響的現(xiàn)大洋讓人倍感親切。吳叔公賣了一頭半瘸半瞎的老牛，得了將近雙倍的價錢，高興得合不攏嘴。</p><p> </p> <p> 呯！呯！呯！的槍響，嚇得人縮脖子，原來當(dāng)兵的殺豬、殺牛羊都直接槍斃，既簡單又免得聽豬慘叫。天摸黑，小溪兩岸的軍營里汽燈雪亮，輕、重機槍、迫擊小炮、人字槍垛滿坪整齊擺放。哨子聲此起彼伏，各班排先后集合點名報數(shù)及事項安排，下級軍官咋咋呼呼嗓門特大，解散后準(zhǔn)備開飯，整個軍營人聲鼎沸，肉香彌漫，土堡坂破天荒的熱鬧。</p><p> 入夜，木樓上燈如白晝，長官們酒足飯飽，勤務(wù)兵提壺沏水帶著小跑。不一會樓上京胡響起，檀板輕敲，只聽得鶯聲燕語嬌柔宛轉(zhuǎn)，珠玉之聲傳出窗外，高亢之后，樓上樓下齊聲叫“好！”。我想無非“蘇三起解”、“宇宙鋒”還是“打漁殺家”。也有男女對唱，激昂帶勁莫過“四郎探母”。鄉(xiāng)下人好奇，在篝火外探頭探腦擠在一堆看熱鬧。</p><p> 半夜消停了，酒后的兵營一片鼾聲。</p><p> 第二、三日似乎部隊休整，山前、林下、溪旁都有軍人洗衣、洗澡、閑逛，軍營中推牌九、耍骰子吵吵嚷嚷，也有的悶頭大睡。軍官們開了兩天的會，拍桌子罵娘吵鬧聲時而有之，女眷們叼著香煙搓麻將，洗牌聲沙沙作響。一到夜里，依舊鶯歌燕舞，吚吚呀呀，西皮二黃行云流水，琴聲尖銳撕破夜空。</p><p> 第四日拂曉，木樓上槍聲大作，乒乒乓乓夾雜著女子的慘叫哭泣和混亂的打斗聲響。剎那間，營盤炸了窩，驚惶起身探頭的軍士早已被執(zhí)法隊的槍口喝住。沒多久，從樓上拖下來五、六具血肉模糊的尸體，有一具沒死透，胸前還在撲撲冒著血泡。</p><p> 兩岸部隊統(tǒng)一集合，士兵們有的聲色俱厲橫挎沖鋒槍，有的空手站隊雙腿打顫。只見幾名精悍的軍官簇擁著一位渾身血污，一條手臂受傷纏著繃帶，另一手提著駁殼槍的大胡子長官出來。</p><p> 大胡子長官開始了訓(xùn)話，有時聲若雷庭怒眼圓睜，有時和聲細語面帶笑容。也不知是兵變還是火并，或許是呑并也未可知。</p><p> 接著哨聲一片，人喧馬嘶拆營收帳準(zhǔn)備開拔。那幾具尸體拉到山后拋入深淵。女眷們有幾位恰似雨打梨花鬢發(fā)散亂，哭哭啼啼癱軟如泥，另幾位惺惺作態(tài)軟語相勸，拽手提腳扶上滑桿。</p><p> 部隊往上石走，往寧洋、漳平方向。</p> <p><br></p><p> 從那以后，兵禍匪患時有發(fā)生，村民也曾遭搶遭殺。為自保，提請縣、鄉(xiāng)派員組織村民成立了自衛(wèi)隊，購置了快槍土銃自我武裝。</p><p> 一九三四年夏，一連幾日自衛(wèi)隊游哨發(fā)現(xiàn)東坑、留山一帶有人數(shù)不少的軍隊出沒，同時洪田鄉(xiāng)公所派鄉(xiāng)丁隊前來協(xié)同緊急防范。那一日巡防小隊在東坑以上與外來軍隊接上火，打死對方幾名探路的尖兵，后見對方勢大，便急速撤回湍石報信。</p><p> 自衛(wèi)隊吹起牛角號，與當(dāng)?shù)卮迕袢w撤進土堡準(zhǔn)備防守。時至傍晚，只見約有二、三百人服裝不甚整齊的隊伍，從烏頭岬方向魚貫而來，三位騎馬的軍官在高處指揮，將部隊分三撥呈扇形進攻土堡。只因土堡一面臨溪，巖壁高陡難以進攻。三個機槍射點分別掩護三路進攻，“嗒、嗒、嗒！”糯米和泥的土堡外墻堅固無比，子彈擊中僅散落些土屑，留下一些白點。左右兩隊各有約五十人扛著長梯逼進，中路百人預(yù)備沖鋒，僅派兩人抱炸藥包炸門。太陽夕照堡外到處是錚亮的大刀片閃閃發(fā)光，令人膽寒。土堡的射擊孔內(nèi)小外大，可調(diào)整射擊角度，筑堡時就設(shè)計了交叉火力網(wǎng)，在密集的土銃的黑煙下連續(xù)倒下了五批爆破手，垛成了尸堆。大門內(nèi)早已壘就了十幾噸的石條頂門，根本炸不開。 兩架梯子始終無法靠近，在散彈幕中人被打成篩子。</p><p> 進攻不利，對方停了火。天黑后，堡外四處燃起了篝火，幾百把火把映紅了天空。只見一支火把隊伍像一條火龍往上洋游去。另一條火龍彎延上新寨。應(yīng)該是去尋找糧食補給。</p><p> 土堡內(nèi)老老小小數(shù)百人，自衛(wèi)隊員加上鄉(xiāng)、縣聘請來的教官和鄉(xiāng)丁共有七十多個戰(zhàn)斗員。堡內(nèi)有谷倉糧食自然充足，火藥兩千余斤可打到過年。還有封壇酒庫，只是備水略不足，當(dāng)晚趁夜縋人下溪，吊桶提水補充。</p> <p><br></p><p> 第二天拂曉霧氣蒙蒙，咫尺難見，突然間槍聲驟響彈如雨潑，四下里殺聲震天，對方作全面總攻。土堡里人人按固定射擊位防守，照交叉火網(wǎng)的射擊孔只管開槍，當(dāng)時己備有雙倍土銃，本地山民世代狩獵，老人小孩都是玩槍好手，幫忙填充彈藥人人都很熟練，加之性命悠關(guān)自然全力以赴。</p><p> 濃霧中竟也架梯上來七、八位掄著大刀和提著匣子炮的進攻者，就在攀屋檐上瓦頂之時，長矛與多銃齊發(fā)，這些人紛紛跌落塵埃。</p><p> 日出霧散，槍聲漸稀歸于平靜，對方喊話派人空手搬抬傷亡者，堡內(nèi)寂靜無聲，不發(fā)一槍，接下來白天黑夜圍而不攻。</p><p> 第三天上午，對方似有增兵，又對土堡展開四面進攻，發(fā)迫擊炮彈四枚，一枚打偏，兩枚穿透屋瓦把樓板炸個洞穿，另一枚落在庭院，幸虧啞彈。</p><p> 鏖戰(zhàn)三日，險像環(huán)生，此時已人心似鐵，冰冷絕望。這一日，堡中以老酒作水大鍋蒸飯，飽餐之后微醺上頭，酒壯慫人膽，血脈更噴張，自衛(wèi)隊員敖敖叫喚著要堅守到底，全都精神亢奮幾近顛狂。</p><p> 只見：</p><p> 濃霧硝煙裹土堡，</p><p> 槍孔窗欞吐火舌。</p><p> 強攻賽似蛾撲火，</p><p> 肉身還是近不得。</p><p> 往溪后巖壁進攻的利用樹叢灌木作掩護，搭人梯攀登。結(jié)果大多中槍落水，溪水血紅。</p><p> 戰(zhàn)至黃昏，進攻方在土銃射程程之外的土坪上挖掘地道，意欲爆破土堡。見此，堡內(nèi)惶惶只能聽天由命，戰(zhàn)死而已。</p><p> 入夜，忽見對方緊急聚集，點燃火把的隊伍全體快速撤離，急匆匆往上石方向行軍，湍石瞬時歸于寂靜，整個土堡屏息，只有潺潺水聲。</p><p> 次日近午，前幾日安排在山頭的游哨與鄉(xiāng)民來報，說是昨晚尾隨了一夜，親見隊伍已過岬頭往林田遠去。至此，眾人如逢大赦，土堡絕處逢生。</p><p> 清掃戰(zhàn)場時，在草蓬中發(fā)現(xiàn)一名因受傷昏迷而掉隊的士兵，自衛(wèi)隊當(dāng)即指派兩人將俘虜押送洪田，走到半路看俘虜走不動了，便將其擊斃拋入山澗。有個上埪的槍手防守土堡溪邊方向，戰(zhàn)后自詡一槍一個，好不得意。解放后有人問起，他紅著臉搖頭矢口否認。</p><p> 這支隊伍是紅軍，來自石峰方面，緊急調(diào)動撤走是湍石的幸運。</p> <p> 五零年初永安解放。政權(quán)的更替直接讓一些人失去了原有的根本利益和政治地位。這些人回到鄉(xiāng)村各自利用固有的社會能量，鼓動、組織和武裝了許多毫無見識，不明就里的民眾加入反共救國軍和傳統(tǒng)的會道門，與新政權(quán)作魚死網(wǎng)破的抗?fàn)帯?lt;/p><p> 西洋詹國鼎、上坪陳邦文、青水王仁鋒、安砂陳存志這些舊政權(quán)的官吏各占一方，為東山再起作著負隅的頑抗。</p><p> 永安國民黨縣黨部書記吳永福潛回湍石，與鄧福良一起組織了“大刀會”。大刀會淵源己久，類似“義和團”，專以練習(xí)大刀，畫符念咒喝血酒等修為來達到刀槍不入的勇武境界。湍石山民歷來慓悍，加之身手敏捷鉆山越嶺如履平地，又有祖師神靈護佑，可謂如虎添翼，其戰(zhàn)斗力堪與湘西綠林比肩，不可小覷。</p><p> 神壇靈異，歃血豪情，師兄弟符咒一念，大刀片舞得出神入化雪花一片，也吸引了周邊鄉(xiāng)村許多青壯紛紛入會，一時竟也聲勢浩大。</p><p> 五零年六月二十五日，吳永福、鄧福良率領(lǐng)會眾四、五十人攻打洪田區(qū)公所，燒毀房屋，氣焰甚囂塵上，若不是援兵到來，必然得手。</p><p> 解放軍剿匪部隊不斷進山清剿，沒奈何大刀會形同鬼魅，偶爾雖有交火，轉(zhuǎn)瞬了無行蹤。</p><p> 一天，解放軍分為幾路兵力進山圍剿大刀會，輾轉(zhuǎn)大半日還是撲空，其中一個班的小隊按指令從湍石經(jīng)留山的路線返回洪田。天將向晚，留山一帶山深林密路徑濕滑陡斜，一面臨淵的險路加之扛著槍支彈藥，只能用半蹲式踩著腳窩慢慢下行。此時天氣晦暗霧氣升騰，視線僅有丈余。突然間，一聲統(tǒng)響，身邊樹林里殺聲一片，黑乎乎一大群人影從頭上猛撲下來，手持大刀、梭標(biāo)一陣亂砍亂刺。前面十幾位戰(zhàn)士受到?jīng)_擊立足不穩(wěn)，抱著槍翻滾到坡底，稍后的機槍手躲閃不及臉部、囗腔被梭標(biāo)刺穿，隨即又被幾人撲倒搶走機槍，眼看舉起的梭標(biāo)又要捅下，機槍手一個翻身滾入深淵下厚密的茅草蓬中得以幸免。</p><p> 后面的幾個戰(zhàn)士都被砍被刺，槍支被搶走，負傷在地。大刀會中一位十五、六歲的孩子尤其兇殘，用鋒利的柴刀連續(xù)不斷地砍著已經(jīng)犧牲了的戰(zhàn)士。</p><p> 坡底的戰(zhàn)士立即向上猛烈射擊，只是怕傷到自己人略略抬高槍口，大刀會見狀全體急速撤離，打著挷腿穿著草鞋確實行動如飛。</p><p> 犧牲的戰(zhàn)士叫孔慶樓，從名字上看應(yīng)該是孔圣人七十三代裔孫，這位經(jīng)歷了南征北戰(zhàn)的英勇戰(zhàn)士，最終可惜死于毛賊之手，令人扼腕嘆息。他的烈士紀念碑如今依舊屹立在洪田路口，是令人敬仰的歷史寫真。</p> <p> 大刀會得手之后，會眾無不歡欣鼓舞，這些絲毫不知天下大勢的井底之蛙，在湍石新寨舉行了慶功大會。山頭上的新寨可以腑瞰整個湍石，之字山階灌木蔥籠，山頂上廳屋、農(nóng)家第次層層筑就，一年四時高樹悲風(fēng)，林濤洶涌，村子后端綿延萬脈連山。</p><p> 大廳前坪祭壇上供奉著豬頭羊首犧牲，長香巨燭點燃，青松翠柏扎上金花紫帶，凌空的吊腳曬谷木坪的八仙桌上，架設(shè)著那挺披紅掛彩扎著大紅綢緞花，槍口朝天的戰(zhàn)利品，歪把子機關(guān)槍。</p><p> 殺雞宰鴨，舂碓糍粑，粳米糯飯出鍋熱氣騰騰，吳永福書記講完話立即論功行賞，會眾們慷慨激昂氣吞河山，大師兄小嘍啰赤膊表演神功，反共產(chǎn)救中國口號震天。</p><p> 有四鄉(xiāng)來賀，有幫閑蹭食，鳥統(tǒng)直射連天響，炮仗放得滿地紅。連排桌流水席，男女老幼喜氣洋洋胡吃海喝，大會慶祝三天，熱鬧猶勝過年。</p><p> 五零年冬，寒霜連降，屋檐樹梢凝冰結(jié)凌。湍石村炊煙裊裊，靜謐祥和。大刀會眾見數(shù)月和平，估計部隊接連受挫，兵力不足，據(jù)密報短期內(nèi)不可能進山。為此，除照舊布置山頭暗哨外，漸漸松懈，各自居家度日，種菜砍柴，有事火速集合，無事曬曬太陽。</p><p> 一日早晨陽光初照，猛聽得從山上傳來一陣“嘀嗒嗒嘀嘀嘀！”的沖鋒號，只見漫山遍野黃乎乎的解放軍大部隊鳴著槍沖下山包圍了湍石村。大刀會眾猝不及防一片慌亂，紛紛倉皇逃命，無奈逃不出包圍圈只得束手就擒。鄧福良恃勇帶了十幾位手下持槍對抗，都被消滅在沿溪一帶。</p><p> 解放軍早已安插內(nèi)線摸清情況，于昨晚清除了幾個點的暗哨，冒著嚴寒在樹叢中埋伏了一夜，專等太陽升起云霧消散，實施進攻。</p><p> 吳永福機警，沒有固定住處，昨晚帶幾個貼身衛(wèi)士在筍廠安歇，得以漏網(wǎng)。</p><p> 至此，吳永?；袒倘鐔始抑畺|躲西藏。隨著剿匪部隊的全力追捕，吳永福手下有的被俘虜，有的實在熬不住饑餓與恐懼，伺機跑下山向政府投降。</p> <p> 吳永福最終剩下光桿司令，可想他的逃亡生涯是多么凄慘。其時全國都已解放，他若離開湍石一帶寸步難行。湍石諸村寨漸漸無人敢收留接濟，幾個月時間只能在莽莽群山之中隱匿，或趁夜?jié)摰降乩锞蛐┦碛蟪漯嚒?lt;/p><p> 插隊時，我與社員到下坑附近的一片較偏遠的田里耙草施肥。臨溪的樹林下有一座黑瓦青磚的小廟，廟里已無神龕，泛青苔的地面上堆積著草木灰。門楣上有“民主廟”三字，進得廟內(nèi)卻是四面潔凈的白墻，詫異中想到此廟無甚香火不受煙薰，加之人跡罕至方能白墻如新。忽然，我發(fā)現(xiàn)白墻上有用木炭豎寫的一行字：</p><p> 四日十六雨淋淋，逃避解放入廟神。</p><p> 我正猶疑，突然間恍然大悟，這應(yīng)該是當(dāng)年吳永福逃亡時雨中入廟留下的筆跡。雖用木炭仰寫，字體行中帶草，筆力精湛書法唯俏唯美，可謂筆走龍蛇十分飄逸流暢。最后的“神”字一豎末筆長拖，似在抒發(fā)內(nèi)心悲憤之情。</p><p> 吳永福，身為國民黨縣黨部書記是為文職，若讀書出身經(jīng)過職場歷練自然好文筆。</p><p> 可以想見，亡命山林，日夜豖突，于孟夏雨季顛連入來，望瀟瀟不歇雨，看孤苦零仃廟，設(shè)身處地已是死路一條，望白墻空空文人天生技癢，還是忍不住發(fā)出內(nèi)心最后悲愴的吟嘆。</p> <p> 沒多久，一心為民國續(xù)命的吳永福終究落網(wǎng)，抓到他時已是奄奄一息不成人形。</p><p> 美麗的， 水石清流的湍石村雖在深山一隅，千百年來隨著國家民族歷史的的演繹，也不能幸免地經(jīng)受了許多曲折苦難。但愿從今往后跟隨國家文明，世界文明的腳步進入人類社會新的時代，不再有艱厄，處處呈吉祥。</p><p> 去年初夏，我們六位當(dāng)年下鄉(xiāng)插隊的同學(xué)約好一起去探望闊別四十多年的湍石。令人驚喜的是從東坑口一直到湍石都是新修的，寬闊的黑色高等級路面。與當(dāng)年窄小多彎險峻的林業(yè)沙土公路相比，真是不可同日而語?；叵肫甬?dāng)年經(jīng)常到洪田來來回回的那些艱難的步行，毒辣的太陽，崎嶇的小路， 偶爾能乘上林保廠倒材車，坐在原木上顛簸已經(jīng)是最高的享受了。</p><p> 湍石顯得更加靜謐，年輕人大多出門到外地發(fā)展，這是當(dāng)今的主流趨勢。伐木場也早已遷往下游的溪源村。同學(xué)們有的當(dāng)年棲身的屋子和曬谷的大院大坪還在，有的都已頹敗，甚至不見蹤跡。土墻的供銷社竟然還是當(dāng)年的樣子，老套的貨架、柜臺絲毫不變地照常營業(yè)，仿佛是時間的凝固和定格。這一切既熟悉又陌生，正所謂時光流轉(zhuǎn)，物是人非，一時恍然如夢。</p><p> 我們探望了村干部老朱，老人家逐個認出我們后格外驚喜，他對我們這些第一批的知青特別有感情，他與家人忙不迭地沏茶招待大家，又拿出珍藏的影集翻看我們當(dāng)時各人送給他作留念的照片，真是：分手之后無相忘，至誠至愛老農(nóng)心。</p><p> 我們驅(qū)車宛延下行來到了下坑。兩位當(dāng)年在此插隊的福州知青夫婦激動得哽咽不已，四目搜尋看不到當(dāng)年在溪邊居住的老屋，只有滿眼青山翠竹和無限的悵然。</p><p> 這里有他們逝去的青春，和早出晚歸辛勞的蹉跎歲月。小溪里洗衣、濯足平坦的石塊還在，水石潺流的山澗依舊開滿了簇簇黃黃的金針菜花。</p><p> 幾座后來蓋的水泥磚混房屋院落大門敝開，空寂無人。正徬徨間，路旁來了一位戴著眼鏡，身著牛仔褲的中年人與我們招呼，客氣地將我們請進院內(nèi)大廳就座，忙著燒水泡茶。</p><p> 當(dāng)他得知我們都曾經(jīng)是湍石的插隊知青時，熱情與欣喜隨即溢于言表。言談中聽得出他不是本地口音，讓人頗感詫異。</p><p> 他依稀認出了我，叫出了我的名字。他說他是當(dāng)年福州下放干部陳XⅩ的兒子，小時候在湍石小學(xué)念的書。哦，原來是故人之子，難怪眉目臉形與乃父相似。</p><p> 令人希噓不已和敬佩的是，小陳盡管早已離開湍石在外讀書，早已在福州居家工作，可是這幾十年來不是在福州，就是在湍石，從未間斷過。這里有他的同學(xué)、發(fā)小，有他的山水情緣。</p><p> 湍石人老老少少都把他當(dāng)自己人，他們也都是小陳的父老鄉(xiāng)親。村里無論大事小情都要讓小陳知道，與他商討。小陳也為村里的事盡力盡心。</p><p> 這是一種無法割舍，銘心的情結(jié)，我們一去不回黃鶴杳杳，讓人感動的小陳則初心不改與桑梓相依，他分明就是我們的守望者，在歲月的礁盤上筑起歸航的標(biāo)燈。</p><p> 尤其讓人高興的是， 他又興致勃勃地帶我們來到地處三對岌山下，公路附近的新建的湍石新村。新村的地理位置極好，又有足夠?qū)挻罂梢栽偻亟ǖ恼嫉孛娣e。嶄新的，三層連排的房屋像別墅群一樣，一幢幢排列得合理有序，恢宏和氣派甚至超過城市里的居民小區(qū)。</p><p> 他帶著我們參觀了村部、禮堂、老年文化活動中心，從籌劃、設(shè)計、建筑到竣工，小陳都予以最大的關(guān)注。</p><p> 居住條件的改善，從昔日的山巔陋屋到如今的堂皇華居，加上交通的便利，這是山里老一輩人想都不敢想的奢望。</p><p> 舊地重返了卻了大家的心愿，數(shù)十年的眷念終于轉(zhuǎn)換成開心的笑靨。</p><p> 這里有我們曾經(jīng)的青春年華，辛苦勞作的汗水灑遍田野山巔，寂寞蒼涼與無望曾經(jīng)伴著咬心的痛苦，卻為何又對她一往情深。</p><p> 那天天氣晴好，歸程一路陽光。 我們祈望湍石山水更美，村民幸福安康。</p><p><br></p>